“你真的要和那個人一起生活麼?”
“是的。”
女人穿着一席紅色長裙,端坐在那邊,讓蔓草想起了回憶中的人。
只是回憶裡的那個人,擁有長長的波浪卷,而不是短髮。
“好久沒見到你穿裙子了。”
女人聽見,下意識抿着嘴笑起來,“好看麼?”
“嗯,好看。”一直都很好看。
女人就像是偷擦了媽媽口紅的小女孩,在那邊笑得很開心。
蔓草看見這笑容,闊別多年的笑容,“你愛他?”
女人沒有回答,但那副表情已經很好地說明了。
蔓草一時想起了很多東西,比如說遊戲裡那個叫卡薩的傢伙。
她還是不明白這種情感是什麼。
無法理解產生的原因,無法理解產生後人們的變化,無法理解它的期限爲何有長有短。
“我之前遇到了一對姐妹。”
“姐妹?”
“所以我決定真正地好好面對。”儘管這話聽起來牛頭不對馬嘴,“我想知道,那個讓你決定和他度
過一生的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知道我和你爸爸離婚的原因麼?”女人將掌心朝內握在胸前,目光向右移。
“你爸爸,不喜歡我剪短髮,不喜歡我拼命工作,不喜歡我和他吵架永遠不服輸。”
“而那個人,卻和我說‘一起爲喜歡的東西努力吧’。”
女人這樣笑着,笑着……
蔓草伸出手去,在她臉上輕輕撫過,“不久前,有人和我說了這樣的話。”
“時間能夠證明的,不是兩人所剩無幾的愛,而是在激情過後還願意付出的包容與責任。”
“如果被接受的,只是那個被希望的樣子,倒不如打破一直以來的幻想。”
“我知道,明知道是假的,還要裝成真的,那樣真的很難過。”
蔓草終於知道,爲什麼在卡薩說那句話的時候,她竟然會有一瞬間的動心。
“蔓草是個好孩子,能夠體諒媽媽的心情。”女人眯着眼睛笑着。
不是的喲。在不久前,還一點也無法體諒的。
蔓草這樣想着,沒有開口。
是不是,她被父母接受的,也只是那個被希望的樣子呢?
“幸好你一直都很聽話,和我一點也不像。女人不願意服輸的時候,總是會被人說不溫柔。”
蔓草繼續撫過她的臉,覺得今天鼓起勇氣是對的。
得到了……很大的信息量。
不過……
很可惜呢。
真相是,她也是個會被說不溫柔的人。
如果騎士先生在這裡,一定會舉雙手贊成她的這句話。
雖然覺得這種結局像是缺了一塊碎片的拼圖。
但如果爸爸是像騎士先生那樣的人的話,果然還是不要找到那塊碎片了。
“不是不願意服輸,是堅持自己的原則。”
“只是,吵架過後,總要有一個人負責收拾殘局。大概爸爸是厭倦了這樣的安排吧。”
蔓草看到對方驚詫的眼神,直直看着她,“只有你讓對方,沒有對方讓你,的這種安排。”
這是她在無意中翻藍莓的少女雜誌看見的,讀者來信諮詢感情上的煩惱,有個人來給對方提建議。
雖然沒有具體的感悟,但還是會輕而易舉地說出來。
就像是自己親身經歷過那般。
現在的大家,不是經常幹這種事嗎?
蔓草像是醫生一樣診斷完後,就像爛大街的那些話常說的那樣,發現兩個人都有問題。
一個外表強悍內心少女卻不讓對方知道還很嘴硬。
一個弱爆了一直壓不住對方氣場就說對方不溫柔。
但,那又怎樣!
蔓草起身,看着正自己抹臉的女人,“訂婚快樂!”
然後迅速開門,竄逃。
在走廊裡拼命奔跑,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引來旁人的側目。
逃到安全出口,坐在樓梯裡,喘着氣。
她剛剛好像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真是世事無常,明明不久前還無法想象,沒過多久就這樣親手幹了。
然後她是不是該去男人那邊,攛掇他們直接去民政局領紅本本呢?
這還是熟悉的自己嗎?
究竟是什麼時候……悄悄接受了呢?
玩了那款不正常的遊戲以後嗎?
蘇雅萱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正雙眼無神地像是腿腳出了毛病,如鴨子那般行走。
而此時,蘇雅萱也做完了自己的事,正站在某個角落裡默默觀察着某個男人。
“蔓草……”她拉住蔓草的手。
被阻止繼續行走的蔓草擡頭看向她,“我說了喲。和她說了喲。”
“嗯,那就好。”蘇雅萱笑着摸了摸她的頭。
“就像是大公主和二公主她們那樣。突然想着,爲什麼自己一直都沒有去和她做這件事。”
“那些事情都過去了。”
“其實我是很開心的……”
蘇雅萱突然打了個冷顫,瞥了一眼那個男人,發現他正看向這邊。
她看見他看着她們,然後在發現她看他之後,又跑去和賓客打招呼。
“蔓草,你要小心那個人。”她領着此時此刻反射弧很長的蔓草,指過去,“隱隱約約有一種很不舒
服的感覺。”
蔓草順着她的手指看去,“他是誰?”
“……阿姨嫁的人的兒子。剛剛觀察他的時候,從他和那些人的對話知道的。”
蔓草雖然和他有過一面之緣,但等到後來藍莓再提到那個人時,她早就不記得這張臉了。
“唔……”就更別說是現在了,“讓人無法記住的臉。”
相比較起來,果然還是另一邊那個送她菜單的臉更讓人記憶深刻。
雖然那兩個大人訂婚了,不久後還會結婚,住在同一屋檐下。
但到了這個年紀,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和想法後,總是會有自己不肯放手的固執。
不想與那個人太親近,不想與那個人熟稔起來。
那個人會不會也這麼想?
“雅萱,我會小心的。”
蔓草瞥了幾眼那個男人,正如她所說那般,讓人不太舒服。
可這種感覺若隱若現,很容易讓人懷疑它的存在性。
不過不管是哪一邊,她都無所謂。
和表姐她們坐在一桌,看着訂婚儀式的舉行,聽着司儀的話語。
蔓草掃了眼賓客,還真的是,只認識表姐這桌的人。
“小姨知道你來的事麼?”
蔓草側向旁邊的表姐,小聲地問道。
“呃……”
“外公外婆知道你來的事麼?”
“呃……”
“原來是這樣。”
“姨娘真是勇敢的新時代女性!嗯!沒錯!很有爺的風範!”
“……是你很有她的風範纔對吧。”
“不過最像她的人,還是你啊!”表姐露出潔白的牙齒,拍住她的肩膀,“小蔓草!”
“啪!”蔓草立刻拍下按在她肩膀上的爪子,“這不是廢話嗎?她是我媽!我是她女兒!”
她和那個人一直都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