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走出外廂,蹙眉問道:“得了什麼病?怎就要死了?”
古代的生活環境沒有現代的污染嚴重,所以,一般情況下除了大型的瘟疫之外,便是外傷感染導致死亡的機率較高。
難道金妍珠突發疾病,是屬於這一範疇內的?
“奴婢也不知道,聽說早上四娘子讓秦媽媽做了沙冰帶着去辛府賞花,回來後就發病了,一直喊着冷,都燒了炭盆,蓋了兩牀被子,還是冷得直打顫,喝了大夫開的湯藥,情況卻並沒有好轉!”袁青青接嘴道。
金子聽完,眉頭深鎖着。
在現代父親是中醫師,所以金子從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中醫學上的醫理。
金妍珠這樣情況,跟父親曾說過的打擺子應該是一樣的。
一般情況下,病患平日裡的身體狀況是極佳的,只有去了溼熱瘴氣之地,被蚊蟲叮咬傳播導致的感染病,發病時,就是忽而寒顫忽而高熱。
這種病在中醫學上俗稱溫瘧,發起病來很是兇猛,稍有不慎,的確可以致命的。但只要及時治療,不難痊癒。
在現代的時候,就有專門對症的成藥奎寧。
古代的話,還真是有些麻煩的。
樁媽媽見金子靜默沉思的模樣,忙勸道:“娘子,在府中,我們只求有一地安身,主院那邊的事情,乃至其他院的,咱們都不要插手!況且已經請了大夫,四娘子應該不會有事的。”
金子知道樁媽媽這是爲了自己好。
正所謂不做不錯,若是自己強出頭,出了什麼事,自己脫不開干係不說,還會連累清風苑上上下下。
金子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得了承諾。樁媽媽這才放心,吩咐袁青青伺候金子早些休息,便退了出去。襦裙還有一點就能完工,她想再堅持一會兒。
袁青青見金子轉身走回內室。心事重重的樣子,連擦了一半的解剖刀具都沒有心思繼續了,悶悶地蓋上箱蓋,坐在軟榻上發着呆。
她輕聲跟了進去,在竹蓆上跽坐下來,小聲問道:“娘子,你在擔心四娘子麼?”
金子回神笑了笑。應道:“我擔心她做什麼?不是已經請了大夫麼?”
“可那大夫開的藥不管用啊,四娘子不是已經喝過了?情況很不好呢!”袁青青說道。
金子託着腮,不解道:“這個大夫不管用,可以換另外一個呀。幹嘛只在一顆樹上吊死?”
袁青青往金子身邊挪了挪,八卦道:“剛聽說桃源縣所有大夫都被請到慕容府去了,何管家根本就請不到別的大夫!”
金子的目光落在袁青青身上,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行啊。這丫頭纔出去倒了一下潲水,就八卦到這麼多信息,這擱現代,絕對是狗仔隊的料啊!
袁青青見金子笑意不明,忙低頭辯解道:“娘子。奴婢沒有偷懶,是聽兩個收潲水的婆子說起才知道的!”
“嗯,那你可有聽說慕容府發生什麼事了?”金子也來了興致,能請上全縣的大夫去會診應該是重大醫療事故吧?
袁青青眼睛亮亮的,八卦味兒十足,點頭道:“聽說了,慕容公子學騎馬,結果摔下馬背,人事不省。慕容老爺一着急,就將大夫都網羅到慕容府去了。”
金子哦了一聲,嘆道:“這麼說桃源縣現在除了剛剛那個治不好四孃的庸醫外,就沒有其他大夫了?”
庸醫?
娘子怎麼知道那個大夫是庸醫?
袁青青想了想,應道:“應該是吧,不然早請來了!”
金子放下托腮的手,吐了一口氣,嘆道:“那四娘,慘了!”
慘了?
真的會死掉麼?
怎麼娘子好像知道什麼似地,難道她知道四娘子得了什麼病?
“娘子,你知道這病症?真的沒得治?怎麼可能,這人早上還好好的,怎麼能說沒就沒了呢?”袁青青似乎無法相信這世間還有如此兇猛的疾病,她睜大眼睛剛說完,便想起自己阿孃聽到兄長被判了死刑後,一時受不住刺激,痰迷心竅昏死過去的情形。
若不是神醫娘子出手相救,阿孃說不定真的就......
世事有時候就是這麼無常的!
“突發疾病致死的情況,多了去了!”金子淡淡的說了一句,心道這古人的飲食習慣偏清淡,倒是少了很多現代人的富貴病,至少不會有三高,不會有突發腦溢血、心肌梗塞這樣的情況發生。
“四娘不過是中了溫瘧,對症下藥的話,死不了!”金子簡單補充道。
溫瘧?
“娘子你怎麼懂這個?”袁青青問道。
金子嫣然一笑,眨了眨眼道:“娘子我是久病成醫了,自學成材!”
袁青青不疑有他,一副明白過來的樣子。
金子伸了一下懶腰,準備去牀上躺一會兒,袁青青攙起她,低聲問道:“娘子真的不管四娘子了麼?何管家要是請不來大夫,四娘子不就要......”
袁青青偷偷瞥了金子一眼,囁諾着續道:“神醫娘子曾說過,醫者父母心,岐黃乃濟世之術,不能因爲病患曾是仇敵,便拒醫施救,那樣叫不曉人事......”
金子猛然停下腳步,側首看着袁青青,面色微微有些難看。
被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說教,還偏偏一語中的,一針見血,讓她無處反駁。
其實她一開始就在掙扎着,雖然樁媽媽的話對她有些影響,但不全盡然。她自己的心裡深處,對清風苑之外的所有人,多少還是有少許怨懟的。
在見到金三孃的那一刻,她的心就被滿滿的疼惜傷痛佔據着。
那樣的孱弱,那樣的孤單......
帶着深深的不捨,眷戀與渴望離開了這個人世......
而跟她血濃於水的親人,到底在何處?
金子自認自己不是聖母瑪利亞。沒有悲天憫人的情懷,她會治金妍珠的病,可不代表她就一定得去治。
至少。她現在一時半會兒的,還死不了。
讓她也嚐嚐她口中的不祥人姐姐。是如何在生死邊緣無數次徘徊,卻得不到一丁點關愛的!
袁青青見金子神情陰鬱,忙跪下請罪道:“奴婢該死,奴婢剛剛僭越了!”
金子抿着嘴沒有說話,徑直走入內廂。
袁青青眼淚汪汪的跪在原地,娘子剛剛沒有讓她起身,她自己也不敢自作主張的站起來。此刻心裡悔得腸子都青了。
完了完了,好不容易纔更接近娘子一些,原想着漸漸取代笑笑在娘子身邊的地位,這次嘴賤說錯了話。一定惹惱了娘子,娘子要是再不高興,將自己趕了出去,那她不就又得做回原來粗使丫頭的苦活計?
真笨呀,礙自己什麼事了?
多嘴多舌做什麼呢?
袁青青自己打了一下嘴巴。聲音傳到內廂,清脆又響亮。
金子閉上眼睛,內心天人交戰。
慕容府上,此時正是華燈高照,亭臺水榭。雅室樓閣在燈火照耀下,熠熠生輝,明燦已極。
只是再美的精緻,如今也無人欣賞,大家都沒有那個心情。
寬敞的院子裡擺了整整齊齊兩排圓腰靠椅,椅子卻是空着的,只有一個個黑色的藥箱放在椅子下。
十幾個大夫聚集在正堂門外,身子往裡探着,臉上都是清一色的漾滿驚訝和恐懼。
正堂內,站着五六個人,最顯眼的便是中間的一老一少。
老者一襲灰色長袍,已經漿洗得有些發白,但卻保持得很乾淨。一頭白色的長髮鬆鬆的挽着一個髻,髻上插着一支桃木簪子。他的鬍子也是白色的,臉頰帶着正常的紅暈,精神極好,往俗了說,便是紅光滿面!
少的那個,穿着一襲寬鬆的白袍,看袍子的款式,不似男裝亦不似女裝,有些不倫不類,一頭如墨稠般濃密的長髮垂在後背上,沒有任何髮飾,只有額角一條精緻的黑珍珠額飾。
另外三個人都是富貴做派,分別是慕容老爺,慕容夫人,還有慕容老爺的弟弟。
他們的臉色比起門口站着的大夫們,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慕容夫人的臉色在這一瞬間變得慘白若紙,手捂着嘴巴,眼睛一眨,晶瑩的淚珠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滑落下來。
“不,不可以,這剖開了肚子,哪還有活命的道理?”她悽聲喊道,彷彿見鬼一般驚恐。
少女沒心沒肺的扯了一下嘴角,笑容看起來很純真,但這會兒在一片愁雲慘霧中當真有些不合適。
“這是唯一可以救人的辦法,試一試還有機會活下去,不試的話,就做好心理準備吧!”她說道。
“語兒,不能如此無禮!”老者看着少女輕叱了一句,但言語並不見指責之意。
“神醫,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麼?”慕容老爺皺着眉頭,又一次確認道。
老者點頭,鄭重道:“令郎的一根肋骨傷了胰臟,導致了內出血,只能打開腹腔查看修補,不然性命堪輿!”
慕容夫人渾身無力,身子軟軟地癱下,一旁的婢女見狀,忙跑過來扶住她,哽聲喚了句夫人!
“那是神醫親自做這個手術麼?”慕容老爺的弟弟開口問道。
老者搖了搖頭,帶着淡淡的自豪道:“我的徒兒纔是主刀手!老夫當助手!”
什麼?
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做這個手術?
老神醫這是在開什麼玩笑麼?
就是想讓自個兒徒兒練手,也不能挑慕容老爺家的公子呀,這點眼力勁兒都不帶麼?
門口圍着的大夫們聽到這消息後,就像炸開鍋一眼七嘴八舌的討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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