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那邊,對於老漢七叔的盤問,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中。
七叔被反綁在木架上,趙虎一雙虎目在火把的映襯下,泛着迫人的氣勢,居高臨下的凝着他,問道:“到底是誰指使你做僞證誣陷江郎君的?說是不說?”
七叔剛剛已經被底下的衙差甩了一通鞭子,白色的囚服上印着點點斑跡,他脫力地呻吟着,微啓的脣齒間斷斷續續的吐出幾句話:“不知道,......蒙着臉,看不到......”
趙虎身側的一名捕快嗤笑一聲,語氣戲謔道:“就算你看見人家的臉了,你也記不住啊,你可是有臉盲症的人......”
這話充滿嘲笑,趙虎冷冷瞪了他一眼,那捕快忙訕訕地閉上了嘴。
“你看不到他的臉,但你可曾發現他的一些細節特徵?”趙虎沉聲引導道。
七叔他一把骨頭了,哪裡能忍受大刑伺候?
他也想交代來着,可他無法辨認別人的臉,但趙虎的這句話,卻猶如一道電流一般,瞬間擊中了他的神經。
他想起來了,黑衣人擡手捂住自己嘴巴的那一瞬,他的掌心,有一塊橢圓形的黑斑。
想起這個細節,老漢精神爲之一振,擡起頭,喘了一口粗氣,說道:“求求你們不要再用刑,我招,我認罪!”
趙虎抿嘴一笑,一面命人將他從木架上放下來,一面訓道:“早點兒招認,還可免去一頓皮肉之苦,何必呢?”
老漢被捕快從木架上放下來後,癱坐在牢房的地板上,將那天晚上黑衣人夜闖進屋,用他和兒子生命要挾他向官府做僞證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他是不得以而爲之,爲了兒子。只能聽從黑衣人的指示行事。
“......老朽看不到他的模樣,只依稀看到他的左手手心,有一塊橢圓形的黑斑......”
趙虎有些興奮,取過捕快記錄好的詳細經過看了一遍。隨即命人將七叔送回牢房,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翌日清晨,潘夫人起榻洗漱的時候,春桃在她耳邊小聲道:“夫人,老爺剛出去了!”
“有沒有說要去哪兒?”潘夫人神色木木的,機械性地擡手,讓春桃伺候自己穿衣。
“沒有......”春桃偷偷擡眸看了潘夫人一眼,一副欲說還休的表情。
潘夫人沒有看春桃,眸光有些渙散,木然道:“有話直說!”
春桃:“夫人。昨晚是春梨和春菊......去了後花園......”
她說完,迅速地低下頭,心頭的驚恐似有餘悸。
春桃不知道該不該慶幸,慶幸自己在夫人身邊聽差,這才免去了與春杏、春梨、春菊她們一樣悲慘的遭遇。
她早上起榻的時候。看到春杏拿着一盒化淤膏閃身進了春梨的房間,她心中狐疑,便跟了進去看。春梨俯身躺在榻上,後背佈滿青紫色的瘢痕,或深或淺,看得春桃怵目驚心。
春桃細細問過之後,才知道昨晚老爺心情不好。又拿她們出氣了......
潘夫人面無表情的嗯一聲,穿好衣物後,直接走出廂房。
“夫人,您去哪兒,還未用膳呢......”春桃提着裙角追了上去。
潘夫人一路疾走,穿過迴廊。直接往小閣樓而去。
她在樓道口停下,回頭對春桃吩咐道:“守在這兒!”
春桃抿着嘴,點點頭。
潘夫人提着裙襬,扶着樓梯的扶手,小心翼翼的上樓。
小閣樓的窗戶都關着。光線暗沉。
潘夫人推門進去,朝陽的晨光隨着木門敞開的瞬間投射進去,肉眼可見浮塵在金色的光影中飄蕩。
小閣樓是潘琇平素裡練習書法繪畫和看書的地方,入門的左側擺着一個檀木書架,黝黑的漆質上蒙着淺淺的一層灰,上面整齊的排着各類書籍,中間擺着八扇絹紗畫屏,畫屏後,是一幾一榻,几上有文房四寶和各種繪畫的道具。長榻靠牆而放,牆上有一扇一丈寬的楠木大窗。
潘夫人打開窗戶,小閣樓瞬間明亮了起來,溫暖的陽光鋪滿整個空間,彷彿又恢復了生機。
潘夫人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迅速地在書架上翻起來......
片刻後,小閣樓內一片狼藉,各種書籍散落一地。潘夫人也顧不上意態,跪坐在地板上,一本一本的尋找着。
沒有發現琇琇的記事本......
記事本沒有了,連浩南與她往來的書信也沒有了......
潘夫人心裡焦急,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兒。
還有什麼地方沒有尋找的?
迷濛的淚眼在閣樓裡來回掃拂着,最後停留在窗下的長榻上。
潘夫人急急起身,差點兒不慎踩到自己的裙襬兒摔倒,穩住後,挪過去,用勁兒將長榻拉開。
靠牆的木榻下面,放着一個方方正正的匣子,潘夫人喜出望外,將匣子抱了起來。
匣子上掛了一把鎖,潘夫人認得,這是去年自己送給琇琇的生辰禮物,這把鎖比較特殊,鑰匙是一支簪子。琇琇很喜歡,所以一直戴着那支簪子。案發的時候,琇琇恰好沒有戴,所以,那支簪子還留在她廂房裡。
潘夫人心念一動,抱着木匣咚咚下了小閣樓。
金子在百草莊內用過早膳後,便領着笑笑出發去偵探館。
偵探館門前,有小廝在灑掃。
金子簡單的亮了一下通行證後,便徑直入內,往樓道口走去。
笑笑沒有跟上去,轉入茶水間,準備煮水泡茶。
樓上很安靜,金子走到房門口的時候,便見辰逸雪負手站在窗前,望着東市長街上的車水馬龍,修長的手指在空氣中輕輕晃着。俊白的臉上,掛着淺笑,眸光映着外頭的初升的日光,澄澈而璀璨。
他剛剛在長街上就看到了金子主僕的身影。瞧她步履匆匆的模樣,辰逸雪不覺漾起了笑。
金子站定,凝着他。
這表情......
“我回來了!”金子清了清嗓子,走近室內,兀自在幾邊的蒲團上坐下。
辰逸雪轉過身來,踱步走回軟榻,修長的身姿往靠背上一倚,袍角掀動,雙腿交疊,姿容閒適而放鬆。眼眸中,光芒流轉。
“辰郎君如此看着兒作甚?不會是還在生氣我上公堂驗證七叔臉盲症的事情吧?”金子有些心虛的乾笑道。
“昨天的午膳,很好!”辰逸雪神態依然倨傲,答非所問。
金子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心頭不覺一陣甘甜。
“昨天的驗證,我聽昊欽和慕容瑾說了。”辰逸雪看着她,話鋒又陡然一轉,微笑道:“時間剛好差不多!”
什麼意思?
辰逸雪的思維還是那麼跳躍,金子必須要高度集中精神,才能跟上。
金子微怔間,修長白皙的直接夾了一份資料遞過來。
她信手接過。打開,看了起來。
這是之前調查車伕遊順獨子游浚患了氣疾的情況,因爲七叔的證供推翻了車伕的證詞,在加上後期金子的推斷,證明撞死潘琇的不是普通馬車,所以。車伕遊順的證供無效,衙門將要治遊順僞證供之罪。
此前遊順儘管被大刑伺候卻一直閉口不提與之達成交易的人是誰,理由是爲了自己的兒子可以得到後續的治療,所以,他寧願受皮肉之苦。也不願供出幕後之人。可這兩天,情況如辰逸雪猜測的那般,遊浚的主治大夫,已經不再上門給遊浚治療了,剛好這幾天天氣漸漸變得乾燥,遊浚的氣疾時常發作,當靠湯藥已經有些控制不住病情,而遊順又深陷牢獄,後續治療無繼,遊順的妻子昨天上牢房探監了,幕後之人背叛協議,遊順應該不會再硬扛着罪名。
還有另外一個調查結果也出來了。
潘家是書香世家,祖輩都出大儒學士,到了潘亦文這一代,卻開始沒落了。潘亦文一直想着有一天能重新振興潘家,他給自己的壓力過大,在生活中的脾氣也不大好。在娶潘夫人顏菁之前,曾有過兩任妻子-蕭氏和溫氏。
蕭氏病故,溫氏和離。
據溫氏講,潘亦文爲人非常虛僞,在外是一套,在家裡又是一套。她曾經一度懷疑潘亦文的精神有問題,因爲她曾看到潘亦文半夜一個人跑到宗祠裡,跪在祖先的排位面前,一會兒痛苦流涕,一會兒又發了瘋似的拿着鞭子對着空氣抽打。這個發現讓溫氏萬分恐懼,再加上她長期受到潘亦文的打罵,最後以自殺要挾潘亦文,要求他跟自己和離,並承諾不會對外透露他們和離真相的一絲一毫,潘亦文才答應放了她。
辰逸雪依然一動不動的靠着,聲音懶懶的:“看了這些資料,有沒有蠢蠢欲動的感覺?”
蠢蠢欲動?
這是什麼形容?
金子擡起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煙眉微擰,不屑道:“兒認爲溫氏沒有說錯潘亦文,這樣的人豈止是精神方面有問題,簡直就是心理嚴重扭曲的變態!”
“那你現在知道他爲什麼要弄那個密室,又爲什麼要做出凌虐女子的行爲了吧?”辰逸雪眸色清亮的望着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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