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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一項榮升記一項,幾人不覺間來到後院門口,秋菊正走出來,瞧見沈鐘磬等人,唬的臉色煞白,“將軍安好!”身子下意識地擋在門口,不安地看向甄十娘。
簡武簡文回來了,就在後院!
甄十娘心裡咯噔一下,餘光悄悄向沈鐘磬噯去。
沈鐘磬跟本就沒注意這些,他眼皮都沒擡,兀自指着後院門口的兩排籬笆牆,“都拆了,修個花牆和前面隔開……”她愛靜,就乾脆把後院全部隔開,“……再修月亮門。”讓專門人看管着鑰匙,後院的人就不能亂竄了。
“將軍先去看看池塘那面的宅子吧?”見沈鐘磬擡腳要進後院,甄十娘攔住他。
正張羅的興致勃勃,沈鐘磬本想趁勢進去看看後院的房屋,讓榮升帶人裝修一下,聽了甄十孃的話,見她小臉凍的紅撲撲的,猜她大約是冷了,想趕緊看完那趟房子回去,就擡腳向前走去,剛走了兩步, 聽到院裡傳來一陣孩子的嬉鬧聲,又停了下來,“……誰在裡面?”
原本是無心一問,一擡頭正瞧見秋菊變了臉色,二話不說,他擡腳就向院裡走去。
“將軍……”甄十娘呼叫一聲,見沈鐘磬站住,她穩了穩心神,“是房客的孩子……妾……妾把後院租出去了。”
租出去了?
沈鐘磬好半天才明白甄十娘話裡的意思,他邁步就朝院裡走去。“自己都不夠住,租什麼租,都攆出去!”語氣中帶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將軍。”甄十娘一把抓住沈鐘磬,見他冷冷的目光看過來,她脫口道,“她是個寡婦!”
這句話管用,沈鐘磬撲棱站住,眼底閃過一絲尷尬,嘟囔道。“家裡房子也不夠用,明兒都攆出去吧。”語氣到底緩和下來。
甄十娘就勢挽了他胳膊往前走,“……這大正月的,他們孤兒寡母的也不容易,將軍好歹讓她們出了正月找到住處再攆吧。” 這動作在前世也不出閣,心急之下。甄十娘也沒多尋思,只想着儘快把這煞星拉走。
卻嚇壞了榮升,男女授受不親,即便是夫妻也不能這樣啊。
這大白天的這成何體統?
榮升臉色漲紅地扭過頭去,餘光卻偷偷睨着沈鐘磬的臉色,心裡暗暗替甄十娘捏了把汗。
他家將軍最討厭女人這樣沒規沒矩的了。
沈鐘磬身子震了下。目光冷冷地掃向胳膊上的小手,猶豫了大半天。到底沒有甩開,只是放慢了腳步。
被這麼一折騰,沈鐘磬也沒了心情,草草看了看池塘西面的屋子,便回了正屋。
時近午時,徐鳳嵐早按甄十孃的安排備好了料,甄十孃親自炒了。用過午飯,沈鐘磬便帶着榮升出去了。
甄十娘讓冬菊叫了紀懷鋒四人進來。
“小姐安。”紀懷鋒等人比之前恭順了許多。進屋給甄十娘請了安,便恭恭敬敬地立在一邊,偷眼打量甄十孃的神色。
甄十娘端端正正坐在桌案旁,正拿着一隻小銅火箸兒輕輕撥弄手爐內的炭火,聽見他們進來也沒擡頭,只微微蹙着眉,似是在想着什麼。
氣氛異樣的靜謐。
“小姐……”冬菊不安地叫了一聲。
甄十娘恍然纔回過神,看了紀懷鋒四人一眼,輕咳了聲,慢慢說道,“……將軍很器重你們,你們若想去將軍府謀職,我可以幫你們過個話兒。”她這廟小養不了大魚,與其讓他們這樣身在曹營心在漢,給沈鐘磬當臥底,還不如趁早攆出去。
左右沈鐘磬說了,他們的去留她說了算。
紀懷鋒暗暗叫苦。
這夫妻隔着心呢,他們這面和將軍多說了一句,那面就不幹了!
四人面面相覷,最後紀懷鋒站出來,“小姐誤會了,將軍留下我們只是問了問師承是誰都在誰家做過,其他什麼也沒說?”
甄十娘靜靜地看着他。
紀懷鋒想了想,又道,“知道老主人竟和他同朝爲官,將軍很高興,另賞了銀子讓我們保護好小姐,小姐這面有什麼事及時通知他。”他主子就是萬歲,說和沈鐘磬同朝爲官也不爲過,紀懷鋒只略去了他們大內侍衛的身份,其他都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他坦誠地看着甄十娘,“小姐放心,少爺的事情我們一句也沒和將軍提,以後若小姐不想讓將軍知道的事情,我們保證不會說。”
笑話,若真就這麼被攆了出去,以後他們還怎麼在萬歲和衆兄弟面前擡頭?
這些話有一半甄十娘已從沈鐘磬嘴裡知道,看神色他們也不似說謊,又想到他們的確沒把簡武簡文的事情泄露出去,這才點點頭,她話題一轉,“……要留在這兒也可以,只你們記得,這裡唯一的主子就是我。”聲音不高,卻極其嚴厲。
紀懷鋒四人臉色俱是一變,孫慶良額頭的青筋都蹦了起來,對上紀懷鋒遞過來的神色,想到他們無論如何不能被這個女人給攆了,勉強忍住了,隨衆人應了聲是。
又敲打了幾句,甄十娘才揮手讓他們出去。
雖不是出大力,可陪沈鐘磬也是個辛苦活,很耗心神,甄十娘原只想閉目養養神,誰知竟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來已申時了,沈鐘磬還沒回來,聽秋菊說簡武簡文下午一直沒出去,就來了後院。
簡武簡文正興致勃勃逗小狗玩,瞧見甄十娘進來,簡武一下子撲上來,“娘,李大伯家的大黑下崽兒了,說只要娘同意就給我。”搖着甄十娘胳膊,“娘,李大伯說他是鬼獒,對主人最忠人,長大了能看家,還能打獵,外人他都不捨得給……”簡武嘴裡的李大伯就是李齊,這狗種珍稀,若不是看甄十孃的面子,他說什麼也不會讓簡武把狗崽抱回來。
難怪沒出去,她還以爲這兩人轉性了呢,原來是有了新寵物。
甄十娘低頭看看被兩人寵物般抱在炕上被子裡的小狗崽,除蹄尖上有朵暗黃的雜毛外,全身黑茸茸的,腦袋有些醜,和一般狗不太一樣,前世見過許多寵物狗,比這醜的還有,甄十娘也沒覺得奇怪,就伸手摸了摸,小狗立即敏銳地轉過頭,伸出舌頭舔啊舔,逗得簡武簡文咯咯地笑。
見甄十娘也笑了,簡武簡文趁勢拉着她的手,“娘……”
看着兒子可憐巴巴的小模樣,甄十娘心都化了,“好,喜歡就養着吧。”
以前不讓他們養,是因爲沒糧喂。
從沒養過狗,甄十娘並不懂什麼鬼獒啊、藏獒的,只是覺得這小狗挺可愛的,若她知道這鬼獒纔是真正的犬中之王,比藏獒還要兇殘,第一次進將軍府還是半大狗時,就一口氣咬死了將軍府裡的幾條看家犬,她現在說什麼也不會讓簡武養。
“謝謝娘!”簡武嗷的一聲跳起來,抱着小狗在炕上又蹦又跳。
好半天才靜下來,又抱着小狗坐在甄十娘身邊,“娘,我想好了,就叫他小黑。”
它娘叫大黑,它就叫小黑。
這簡武,也夠會偷懶,甄十娘心裡很無奈,卻沒說不好,孩子的事情能自己拿主意就讓自己拿吧,只摸摸小狗的腦袋,“不過,你不能在炕上養。”
簡武小臉一抽,“他會不會凍死?”
“不會……”甄十娘笑着拍拍小黑的腦袋,“這一身毛就是他們的衣服,比我們武哥的小棉襖還暖和呢。”
想起李大伯的那個狗皮帽子就特別暖和,簡武就點點頭,“那我讓紀大哥給它做個小狗窩!”
甄十娘點點頭,“你自己跟他說就行。”
正說着,秋菊急匆匆地進來,“……將軍回來了。”
簡武眼睛一亮,沈鐘磬威名遠揚,聽多了他征戰沙場的軼事,簡武打心裡崇拜,聽說他回來了,就期期艾艾地看着甄十娘,“娘……”
甄十娘臉候地沉下來,“……娘和他你只能選一個。”
甄十娘從來不打誑語嚇唬孩子,也很少這麼嚴肅,簡武簡文嚇的雙雙抱着她,“娘……”簡文使勁瞪了簡武一眼“娘放心,我們聽話,就在這院子裡玩,哪也不去。”
甄十娘臉色緩下來,又囑咐了幾句,這才起身和秋菊離開。
“將軍臉色很難看……”出了門口,秋菊悄悄說道。
“他那張臉從來就沒好看過!”甄十娘腹排了句,隨口問道,“沒說爲什麼事不高興?”
“……奴婢看到他陰沉着臉腿肚子都轉筋,哪敢問這些?”秋菊嘟囔道,“冬菊姐姐都嚇哭了,死活也不敢進去遞茶,還是奴婢大着膽子把茶端了進去。”
沈鐘磬雖然長相俊美,卻是不怒自威,尤其他身經百戰,身上聚斂的那股煞氣一旦釋放出來,別說冬菊一個小丫鬟,就是他帳下的總兵副將們,也沒幾個人敢近身的。
想起沈鐘磬那張萬年冰山似的臉,甄十娘就嘆了口氣,她想了想,“……待會你想法去問問榮升。”
秋菊點頭應了一聲。
來到東屋,見冬菊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甄十娘索性把她打發去廚房幫徐鳳嵐,自己推門走進去。
沈鐘磬已洗漱了,換了套便服盤坐在大炕上,手裡握着一隻空茶杯,拇指來回摩挲着杯壁,見她進來,就擡起頭,目光中帶着一絲探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