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風兒輕拂起已經開始泛黃的葉子。
一身素衣的韓祈傲揹着手,注視着枝頭即將落下的枯葉,眼中泛起點點的淚光。那握在身後的手用力的鎖成一團,似乎在用力壓抑着滿腔的痛苦。
身後,小廣低着頭,原本穿着鮮亮的他,今日竟然也一聲樸素的打扮。眼睛看着黑色的布鞋,一動也不敢動的站在那裡,似乎生怕一個微小的動作,就會引來更大的悲傷。
小廣的身後是一身戎裝的左勤將軍,他的臉上似乎還掛着淚珠,表情凝重的緊攥着手中的一封信,信是寫在布上的,短短的幾行字,已被淚水暈化開來。
“韓祈傲。”亭前突然傳來菱月因爲跑的過急而略顯急促的聲音。
韓祈傲還沒有回身的時候,菱月便已經跑到了他的面前,一隻手抓着他的胳膊,另一直手緊拍自己的起伏不定的胸口,道:“剛剛,剛剛我聽說父皇病情加重,是不是真的?”
“是。”韓祈傲用低沉的聲音簡短的回答她的問話,語氣有些哽咽。
“那我們趕緊去看看父皇啊。”菱月用力的拉着他的胳膊,又扭頭吩咐小廣:“快呀,小廣,快準備馬車。我要跟韓祈傲去皇宮看望父皇,快去呀。”
“菱月。”韓祈傲緊緊的抓住她的手,凝視着她略帶焦急的眼睛,緩緩的道:“你要知道,在這個時候,我們不方便去皇宮看望父皇,你也一樣。我們是皇子跟皇子妃,沒有資格去探望。”
“爲什麼不方便?”菱月不解的望着他憂傷的眼睛,道:“父皇病重,我們做兒子媳婦的,不應該守在牀前嗎?再說,現在母后一定很難過,她需要人來安慰她的。你是皇后的嫡親兒子,她需要你在身邊。”
“皇子妃。”一旁靜站着的小廣忍不住的開口,道:“朝溪國是有規矩的,皇上病重不起時,皇子一律不得探視,除非皇上、有詔書傳出!”
“什麼意思?”菱月還是有些不懂,道:“什麼叫做有詔書傳出?難道詔書比皇上的命還值錢嗎?我們要見的皇上,是我們的父親,跟什麼都沒有關係!”
“你不明白菱月。”韓祈傲瑟瑟的開口解釋,道:“父皇病重,怕有皇子趁勢逼宮,所以,皇子不得進前。除非父皇下了詔書,傳了位,其他的皇子才能探視。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沒有人能夠違背。菱月,這是皇族,身爲皇族中的人,總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至於嗎?”菱月苦笑的搖頭:“那個皇位就那麼重要麼?重要的連一個兒子見父親最後一眼都不行麼?這是什麼世道,是什麼狗屁規矩!”
“不用罵了。”韓祈傲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制止住菱月的話,又扭頭看一眼身後的左勤將軍,道:“傳令下去,就說本皇子跟皇子妃要出宮去法靈寺爲皇上祁福。”
“去法靈寺?這怎麼能行?”一聲不吭的左勤將軍突然擡起頭來,拒絕道:“皇子,如今皇上病重,這個時候你若出去會很危險的,卑職不能同意。”
“是啊,主子。”小廣也道:“左勤將軍說的對,這個時候人心惶惶,恨不得都緊閉房門不敢出來,您怎麼能夠出去呢,遇到危險怎麼辦?”
“現在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韓祈傲緩緩的道,又問:“左勤將軍,你從外面回來,可探到二皇子那裡有什麼動靜?”
左勤將軍頓了一下才喃喃的道:“暫時還沒有。”
韓祈傲點點頭,似乎早就對此有所預料,便道:“那就對了,如果我此時不自己做餌引他出來,那麼這場戰爭就會更加無休無止。”
“可是,皇子,這樣做是不是太危險了?卑職心裡總還是擔心着皇子的安全啊!”左勤將軍還是有些不放心。
“這個你不用擔心。”韓祈傲鎮靜的回道:“不過,還是要多派些人在後面保護着,但不要太刻意的跟着就是了。好了,你先去安排吧。”
“是。”左勤將軍應着,又充滿複雜的嘆了口氣後,才轉身匆匆的走下了亭子。
“小廣。”韓祈傲又吩咐一旁的小廣,道:“你現在去通知玉側妃,告訴她我們要去法靈寺祭祀,讓她準備好一起跟着。”
“是,主子。”小廣更加的清楚韓祈傲的秉性,知道相勸也沒有用,只能乖乖按照韓祈傲的吩咐去辦。
等人都走遠,韓祈傲才轉過身來看着一臉擔憂的菱月,柔聲的問道:“菱月,你是否願意與我一起遠離這個地方?”
“我當然願意。”菱月回答,卻又道:“可是,左勤將軍說很危險。韓祈傲,你做餌引他們出來是什麼意思?引誰出來?如果有危險的事情,我絕對不允許你做。”
“不會的。”韓祈傲用力的將她摟入懷裡:“我還要跟你一起長相廝守,我絕對不會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菱月,你放心,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的。”
“可是。”菱月擡起臉,看着韓祈傲,擔心的道:“現在父皇病的很厲害,我們也不能這個時候離開啊?那樣太不孝了。”
韓祈傲淡淡一笑,道:“你不用爲這些擔心了菱月,一切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我說過帶你離開,過我們兩個人的日子。菱月,所有的紛爭,跟我們再也沒有關係了!”
“你真的決定就這樣嗎?”菱月還是不放心的問:“你願意爲了我放棄你的父皇,你的母后,還有你一直生活着的皇宮?”
“不是我放棄了他們,是他們放棄了我。”韓祈傲將臉貼近菱月的額頭,喃喃的道:“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放棄我的人只有你,菱月。”
“可是我爲什麼突然間好擔心。”菱月緊緊的靠在韓祈傲的懷裡,道:“我覺得你馬上就要離開我了,你現在所表現的鎮靜都是假的。韓祈傲,是不是你還有沒有告訴我的事情?是不是我們這一次,即將要面臨的不只是簡單的一次離開。”
“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韓祈傲寵溺的看着她,眼含微笑,道:“是你馬上要跟着我一起浪跡天涯了,所以內心有些激動吧。傻瓜,我對你永遠都不會放手的。”
“那如玉呢?”菱月終於問出心底裡不得不去思考的問題,道:“她現在也已經成了你的妻子了,你帶我走那她呢?也帶着?”
“我若說是,你會同意麼?”他看着她略微有些擔憂的眸子,眼睛裡有一絲讓他心痛的不安冷冽的折射了出來。
“那我寧願一個人自己離開,永遠都不讓你找到。”她倔強的又決絕的說出自己心中最真實的想法,雖然那麼不忍離開他,可也不能容忍跟另一個女人來分享他。
“本皇子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彷彿是猜透了她的心思,他伸手點一下她的鼻子,道:“你的心裡是怎麼想的我無比清楚。你要知道,雖然我與如玉成親,卻無夫妻之實。我說過,我娶她只是迫不得已。也許保護一個人,勢必會傷害另一個人,我只是希望,我傷害的那個人不會是你。”
菱月終於釋懷的笑了起來,道:“那這樣我就放心了,那本小姐我,就等着做你韓祈傲永遠都甩不掉的橡皮糖了。”
“什麼橡皮糖?”韓祈傲有些聽不懂她的話。
她還是笑,笑的彎了眉毛,道:“這些個東西是給你解釋不清楚的,還有好多好玩的東西你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呢,呵呵。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你就慢慢的享受這些驚喜吧。”
不遠處,面色慘白的如玉隨着小廣款款的往亭子的方向走着。她的眼睛在瞟過亭中兩個人的時候,有一絲的嫉恨之情蔓延開來。她沒有想到韓祈傲竟然會這麼柔情的對着馮菱月微笑,還有他的手,那麼自然而然的搭在她的肩上。
難道一切都要遠去麼?皇后之位,無限的榮耀,還有最愛的人。一切都是誰的錯?卻讓一個女人來承受這一些!洛兒、主上!
“回稟主子、皇子妃,玉側妃到了。”小廣在離亭子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了腳步,躬着身子向亭裡的兩個人稟報。
緊摟菱月的韓祈傲,輕輕的將手縮了回來,回身看一眼蒼白的如玉,皺了皺眉頭道:“玉側妃臉色怎麼這麼不好?是病了麼?”
“呃,不,沒、沒有。”如玉慌亂的否認,淡淡卻盡顯嫵媚的道:“謝皇子關心,奴家身體很好,並無什麼大礙的。”
“那就好。”韓祈傲絲毫不爲她的慌亂產生絲毫的懷疑,便道:“相必小廣已經跟你說了,父皇如今病重,本皇子要去法靈寺爲父皇祈福,你與皇子妃一起隨本皇子前往。”
“是。”如玉低低的應着,回身的時候腳步竟然有所踉蹌。幸好有身旁的小廣扶住了她,再擡頭時,韓祈傲已經牽了菱月的手,從她的身邊經過,竟然看也不曾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