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華麗的禮服,我一個人坐在堆滿火紅色玫瑰花的頂級套房中放聲大哭。以往駱向東跟我在一起的畫面,就如放電影一般的在腦海中回映。
我們初次見面,他以駱氏面試官的身份出現,他問我:“樑小姐喜歡什麼類型的男人?”
我跟陳文航在餐廳中大吵大鬧,他當衆給我難堪,駱向東出現在我身邊,冷漠的對陳文航說:“我告訴你,從今往後,別再出現在樑子衿面前,也別再讓我知道,你跟她還有來往,不然的話……我不會對她做什麼,但是我不保證會不會對你做什麼。”
當我因爲kitty替我背黑鍋而離開駱氏,覺得心有愧疚時,駱向東說:“幫你的人是我,難道你不應該感謝我嗎?”
當全公司上下都在傳我跟駱向東之間有一腿的時候,我勸他開除我,他說:“我要是落得個開除你來保全自己的地步,那我也別當男人了。”
我至今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走進總裁辦公室,坐在駱向東對面跟他一起吃早餐時的情景;我也記得我第一次開口叫他東哥;還有他半夜三更帶我去醫院掛水;我更記得我跟杜婷一起掉進游泳池,駱向東救我不救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漸漸迷戀上駱向東對我的好?
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將這份好誤以爲這是他愛我的證據?
我這輩子不是想太少,就是想太多,所以纔會被一個又一個的男人欺騙。都說女人天生會撒謊,可在我看來,男人撒起謊來,更是滴水不漏。
徐璐說,這年頭同性對同性好,都未必是不圖其他,更何況是異性對異性好?
我想想也是,如果駱向東不喜歡我,又爲什麼會對我這麼好?所以在我提出質疑的時候,駱向東把顧言盛拿出來當幌子,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爲何顧老師的家人從沒聽說過駱向東跟顧言盛交好,而顧老師爲何臨終之前,非要見我跟匡伊揚。
想必定是匡伊揚私底下拜託了顧老師,而顧老師想在他臨終之前,把話跟我說明白。
匡伊揚跟駱向東爲了騙我,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心痛到分分鐘快要窒息,我趴在長桌一端,終於印證了那句老話:連哭都找不到調子。
最難過最崩潰也不過是那麼幾分鐘的放聲大哭,等那股撕心裂肺的疼逐漸變成了慢刀子割肉,我的意識也逐漸變得清醒。
我真佩服自己在這種時候還能理智的進行分析。
如果說我們三個人之間誰有錯,大家都有錯,可錯誤的源頭不在匡伊揚。駱向東說的對,匡伊揚有一顆善良的心,他希望我好,甚至願意一直在背後默默付出,我怎麼想都沒有理由去怨恨他。
駱向東跟匡伊揚是親舅甥,外甥的請求,他這個當舅舅的理所應當該幫忙。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講,駱向東做的也沒錯。
那麼錯的最多,最大的人,應該是我。
活該我剛從陳文航那個火坑裡爬出來,又義無反顧的跳到駱向東這個深坑之中。
他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對我的好,甚至是對我的寵溺,全都是爲了匡伊揚。是我自作多情,將這一切歸功到自己身上。
駱向東身邊女人不斷,只要他願意,他想跟誰一起不可以?我終歸還是高估了自己。
我不知道我這性子到底像誰,都說人性自私,出了事大家都會本能的去挑別人的毛病。可是我卻正好相反,從小跟朋友吵架,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去回想自己,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所以才導致人家跟我吵架?
如果是我的錯,我一定承認,即便大家以後仍舊玩不到一起去,但是我心裡面舒坦;
可如果我思前想後,覺得還是對方的錯,那麼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他一起玩了。
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復古的歐式座椅上,我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頭腦轉的快一點。我在想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到底該怨誰?
如果駱向東從最一開始就不喜歡我呢?如果他早就打算把我送給匡伊揚呢?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爲,他剛纔所做的,全都是理所應當的?
這樣的念頭纔剛剛出現在腦中,我心底立馬有一個聲音響起:三觀不正。
是啊,我現在真的活活被駱向東給打擊的三觀崩潰了。我竟然以爲落得如今下場,是我自作自受。
眼淚逐漸停止,我用桌上的餐布擦拭臉上早已花掉的妝。側頭看向右邊的巨大落地窗,暗色的玻璃上映照出我那張小丑似的臉。
不知爲何,我對着鏡子努力的勾了下脣角,雖然這個笑容看起來無比詭異,但我還是在心中安慰自己。
沒事的,心疼死不了人。
駱向東走後的第二十五分鐘,一身白色西裝的匡伊揚從外面走進來。此時我臉上的眼淚早已乾透,看着他一步步的朝我走來,我面無表情。
走近之後,匡伊揚看到我那張花了的臉,還有通紅的眼睛,他頓時眸子一瞪,眼中滿是驚詫,半晌才道:“學姐……”
我抿着脣瓣,以爲剛纔那通痛哭,已經將所有的眼淚全部流光,卻沒想到看見匡伊揚的剎那,心底的柔軟又被狠狠地戳了一刀。
原來,我不是聖人,我始終不能做到絲毫憤怒都沒有。
匡伊揚直勾勾的看着我,許是從沒見過我這副模樣,他沉默良久,這才低聲道:“對不起。”
我之所以在這裡又坐了二十幾分鍾,就是爲了等匡伊揚過來,把話跟他說清楚。
事到如今,我親身實踐了什麼叫夜長夢多。
看着匡伊揚,我脣瓣開啓,聲音低沉沙啞的說道:“我理解,但我不接受。”
想來匡伊揚應給沒料到我會這麼說,他頓時眸子微睜,一眨不眨的看向我,眼中帶着令我心疼卻更加憤怒的傷心跟無辜。
我面不改色,徑自道:“伊揚,謝謝你喜歡我這麼久,也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但是你知道的,我不僅討厭出軌的男人,其實我更討厭欺騙。”
匡伊揚望着我,臉色煞白,眼中也是無可辯駁但卻委屈的神情。
我桌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努力做到面無表情。
看着他,我不等他回答,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裡面一定挺委屈,畢竟你是爲我好,而我在駱氏這麼久,也是受盡了優待。可我這人挺扭的,我就是不喜歡別人騙我,哪怕是善意的謊言。所以伊揚,謝謝你跟你小舅這麼長時間以來的照顧,我樑子衿怕是沒什麼能力在經濟上面彌補你們,但如果你們以後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要不是感情上的事,我什麼都可以幫。”
看到匡伊揚那張驟然變得惶恐的臉,我覺得我還是挺惡毒的。答應了駱向東絕對不傷害匡伊揚一分一毫,但我終歸是食言了。
我不可能被騙了半年之後還一點發泄都沒有,如今我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我此時此刻最想說的。
我不想跟匡伊揚發脾氣,但是我要讓他懂得,他無心傷害我,但我受到了傷害,這是事實。
怕是匡伊揚做夢都不會想到,我竟然會愛上駱向東,愛上他的親舅舅。
如果他知道,他死都不會讓駱向東來照顧我的吧?
說完這番話,我站起身,匡伊揚生怕我擡腳就走,他激動地往前邁了一步,終是眼帶惶恐的說道:“學姐,對不起,我錯了,你別生我的氣行嗎?”
眼淚再次涌上眼眶,我不是不心疼他的。
在我跟駱向東之間,匡伊揚纔是最無辜的。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單純的爲了我好。
強忍着喉嚨的哽咽,我出聲回道:“伊揚,半年了,你有多少次可以跟我說清楚的機會?爲什麼你偏偏要等到今天才說?”
今天是我生日,我千里迢迢從夜城跑來紐約,難道這就是他們舅甥兩個送給我的大禮嗎?
匡伊揚見我如此問,他也是急了,慌神的回道:“學姐,是我小舅說要在今天告訴你,我沒想過要惹你傷心……”
駱向東……
是他說要在今天跟我攤牌的?
我腦袋頓時嗡的一聲,似是要千絲萬縷在眼前飄過,可我卻一丁點頭緒都抓不到。
匡伊揚自然不知道我心裡面想什麼,他只是急於向我解釋,想要獲得我的原諒。
我聽着他急到顛三倒四的陳述,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等他說完之後,我只說了一句:“伊揚,你知道我不是個會拿感情當兒戲的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從前一直沒有跟你說清楚,是我不對。如今藉着這個機會,我想告訴你,如果我跟你在一起,只能是因爲感動跟無奈,我知道這不是你想要的,所以我也不會這麼做。”
匡伊揚僵直的站在我面前,煞白着臉,通紅的眼。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匡伊揚掉眼淚,上一次,他喝多了在電影院中對我說:“學姐,我是真的很希望你能開心,可我又不希望你跟別人在一起,我心裡面難受……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他,就像他也從來沒想過要傷害我,可我們終究還是互相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