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冬城坐飛機去瑞士要二十多個小時,我媽隔天下午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還帶着紀貫新他們在冬城閒逛。
當我在裡面說起我想回夜城上班,我媽並沒有太多的意外,或許說是意料之中。我沒告訴她紀貫新生病沒能去瑞士的事情,省的她擔心。我們在冬城和附近幾個省的大城市玩了五天,然後我單獨跟紀貫新兩人回了涼城。
在家過了十五,我收拾了一下行李,重新整裝待發,去往夜城。只不過相比我一個人形單影隻的回來,這次再回去,我身邊多了個紀貫新。
當初駱向東對我說過,他說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我也爲此而躲回涼城,是他先說到做不到,跑來涼城攪和我,如今也怪不得我再回夜城。
天地良心,我重新回來夜城,全都是因爲拗不過紀貫新,也擔心他的身體在東北會更差,完全沒有駱向東的原因。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不想再回這座城市呢。
我還記得飛機降落在夜城機場,我呼吸到第一口夜城空氣的時候,那是久違的酸澀感。這裡承載了我太多美好與痛苦的回憶,我一心想逃,卻終究要回來。
紀貫新叫我搬到他那裡去住,我自然不肯,他又要幫我找房子,我也沒答應。因爲還在涼城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這次來夜城要做什麼。
我給夜城一家大型旅行社投了簡歷,應聘他們的外國團導遊。我知道以爲我的學歷和語言能力,被應聘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在去到夜城的第二天,我就到旅行社報道了。負責接待我的人叫許一凡,很年輕,我們聊天的時候才知道他今年二十七,大學畢業四年,一直在旭日國際旅行社當導遊,如今算是社內收入較高的導遊之一。
之所以讓許一凡來接待我,是因爲許一凡所學的語言專業正好跟我對口,他也是主修日德雙語,還會英語。
我倆的談話中經常是四國語言齊飛,他說話特別逗趣,我也是個幽默的人,所以可以算得上是一見如故。
我跟他說:“許哥,我來這兒工作只有一個要求。”
“你說。”
“我暫時不想跑外地,只想接來夜城本地的外國旅行團,當個地陪。”
許一凡說:“你的語言能力絕對是沒問題,但是想在夜城本地當地陪的掛證導遊太多了。”
我以爲這事兒不好辦,所以很快說:“那沒關係,我再看看。”
許一凡笑道:“不過我跟你投緣,悄悄告訴你,社長是我大學好哥們他爸,回頭我幫你說一聲,你隨時過來吧。”
我高興壞了,沒想到這麼順利,當即說要請他吃飯。
許一凡特逗,他對我說:“你沒男朋友吧?”
我一愣,馬上說:“你想追我?我可有男朋友。”
許一凡說:“你誤會了,我也有女朋友,我還怕你看上我了呢。”
這麼一說,我越發覺得我倆是一種人。
隔天我去旅行社正式上班,他們這裡提供住宿,公寓就在旅行社背後不遠的一棟新建居民區。全新的房子,水電設備一應俱全,兩個人公用一個五十平米的套房,一個人一個月三千塊,剩下的錢公司給補助。
條件很好,而且許一凡幫我要了一間沒人住過的套房,就我一個人住。我很快就把行李搬進來,當時紀貫新也過來看了,他還說要找人幫我把防盜門給換了。
提起防盜門,我又想到之前住在駱氏的那套公寓。
我現在的房子自然是比不得那套精裝複式樓,當初kitty跟我說是公司員工住的,不長時間我就知道不是,那裡一個月的月租上萬,也都是駱向東幫我在背後打點的……當然,他是看在匡伊揚的面子上。
如今再想起駱向東跟匡伊揚,我內心說不上平靜,但也說不上躁動,只是會因爲一個很小的事情,甚至是某些人的一句話,一個動作,讓我腦海中止不住的去回憶從前。
之所以回憶,是因爲再也回不到過去。
夜城下轄十六個區縣,有二十萬平方千米,常住人口在兩千萬以上,比很多小國家都要大。茫茫人海中,如果兩個人無緣,怕是同住一個城市,一輩子都不會再碰面。
在工作了一個禮拜之後,紀貫新告訴我今天是張耽青生日,叫我下班之後去金麗酒店。我剛剛帶完一個從德國過來的旅行團,回公司打卡之後,趕緊乘車去到金麗酒店。
車上,紀貫新給我打了個電話,我說我正趕過去。
紀貫新說:“我快沒電了,你到酒店直接上樓,說找我找耽青都行,他們會帶你上來的。”
我癱軟的靠在計程車椅背上,慵懶的‘嗯’了一聲。
隔着,紀貫新問:“累了?”
他向來敏感,就連我跟他講電話時的小動作都瞭如指掌。
我說:“今天說了一整天的話,現在口乾舌燥。”
紀貫新說:“都叫你不要去上班了,我養不起你嗎?”
我說:“萬一有一天你破產了怎麼辦?”
紀貫新‘切’了一聲,然後道:“你見過百萬千萬身家破產的,見過幾百億身家破產的嗎?”
我‘嘖嘖’兩聲,然後道:“你明明只有幾十億,哪兒來的幾百億?”
紀貫新說:“雖然我口口聲聲說家裡的錢我不要,可我媽稀罕我,她非要給我,我能有什麼辦法?難不成不要嗎?”
我說:“如果你不要,請轉贈給我,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花。”
紀貫新道:“那你嫁……”
突然就沒了動靜,我看了眼屏幕,他那邊斷了。
之前他跟我說過沒電,我將放回到包裡面,閉目養神。
旭日旅行社距離金麗酒店,打車要大半個小時的時間。我躺在車上睡着了,還是司機叫我,我猛地睜開眼睛,側頭往窗外看了一眼,金麗酒店就在眼前。
給錢下車,車外溫度很低,我被凍得縮了下脖子,然後快步往酒店裡面跑。
金麗酒店店如其名,整體以金色爲主,金碧輝煌,離遠一看倍兒像宮殿。我走到大門口,有侍應生幫我開門,禮貌的說着‘歡迎光臨’。
這裡的大堂大的離譜,我走出去十好幾米遠,纔剛到大堂中間。正想尋個人帶我去找紀貫新的時候,只見斜對面的某個女店員看着我,花容失色。
不,明確的說,她是看着我的背後。
我對上她的眼睛,一時間回不過神來,等到想要轉身的時候,卻被身後一股大力撲的一個踉蹌。
“嗷……嗷嗷……”
我嚇了一大跳,心都要吐出來了,可轉身一看,推我的卻不是人,而是……queenb!
沒錯,是queenb。
它像是瘋了一樣的跳起來往我身上撲,慌亂中我只得擡手抓住它的兩隻前爪。它嗓子裡面發出模糊了興奮和激動的‘嗷嗷’聲,不停的用舌頭來舔我的臉。
我被它舔的側過頭去,因此也看到kingb風馳電掣的衝我跑來,身後還拖着一個人……鄭澤宇。
鄭澤宇真是活活被kingb給拖到我面前來的,他忍不住鬆了手,kingb也衝到我身前,雖然不似queenb那般熱情的站起來撲我,可它不停的在我腿邊蹭來蹭去,使勁兒的搖尾巴。
狗不像人,它們不會隱瞞自己的感情,如果它們想念一個人,它們會用實際行動來表達。
我已經有快兩個月沒見kingb和queenb,它們很是想念我。
我被兩隻大狗纏的分身乏術,起初酒店的人還以爲它們要傷害我,着實嚇了一跳。
我用了將近三分鐘才把它們激動地情緒稍稍平復。
“子衿?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之前鄭澤宇一直沒來得及說話,如今他看着我,臉上的表情滿是驚訝。
我跟鄭澤宇關係一直不錯,可畢竟因爲他是駱向東的朋友,所以我心底不無尷尬。
努力地擠出一抹笑容來,我出聲回道:“有一個多星期了。”
鄭澤宇說:“你回來怎麼也不給我們打個電話?”
我淡笑着道:“怕你們忙嘛。”
鄭澤宇說:“向東知道嗎?”
提起駱向東,我臉上的笑容僵硬,一時間不知道該回些什麼。
當我遲疑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駱先生……”
我跟鄭澤宇同時聞聲望去,只見門口處走來幾個人,是駱向東,衛錚和秦翊川。
我早該知道的,鄭澤宇牽着駱向東的狗,駱向東自然也在附近。
此時我再想走,那就算落荒而逃了,因此即便我心中拼命地想要回避,可雙腿還是不受控制的釘在了原地。
駱向東一身黑,黑色的毛領皮外套,黑色的長褲,腳上一雙剛過腳踝的翻毛靴。
無論何時何地,他的出現總是最吸睛的,哪怕身邊站着的人同樣是頂出挑的人物,可他就是能夠鶴立雞羣。
我裸視一點五,所以清楚的看到駱向東在看見我的剎那,眼中明顯的驚訝。
衛錚跟秦翊川就更不必說,臉上大寫的‘意外’二字。
一行人走到我面前,衛錚率先道:“子衿,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事已至此,我挺直腰板,微笑着說:“剛回來不久。”
鄭澤宇說:“要不是剛剛queenb瘋了似的掙脫我朝子衿撲過來,我都沒看見她……”
我但笑不語,直到一直沒開口的駱向東,他睨着我道:“你怎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