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到極致,我反而不想跟他吵架。別開視線,我選擇距離他遠一點的地方站着。
期間紀貫新接了個電話,他一邊往前走一邊說,可我還是猜到電話那頭的人是誰,是張耽青他們。
在紀貫新離開的空擋,正好駱向東趕到。他叫了聲我的名字:“子衿……”
我聞聲看去,只見他快步從走廊一頭走來。我趕緊站起身,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說該怎麼跟他解釋。
果然,駱向東來到我面前,他面色凝重,開口第一句便是:“他怎麼又受傷了?”
我:“……”
我沒辦法說是紀貫新的朋友打的,這樣駱向東跟紀貫新之間……
“我打的。”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我跟駱向東同時側頭看去,只見紀貫新站在不遠處,看着駱向東的眼神中……帶着十足的挑釁。
駱向東聞言,真的二話沒說,直接就要衝過去。我本能的一下擋在他前頭,用盡全身力氣攔着他,連聲道:“駱向東,不是紀貫新,不是紀貫新打的……”
駱向東臉色陰沉可怖的嚇人,像是隨時都會殺人。我整個人擋在他面前,卻仍舊止不住節節後退。
因爲我是面朝駱向東,腳步往後退,所以一個不注意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駱向東剛剛伸手抓住我的胳膊,還不到兩秒鐘,我只聽得身後傳來紀貫新的聲音:“你他媽給我放開!”
說話間,我一轉頭,紀貫新已經來到我背後,他一把將我抓到他身邊,力氣大的我恍惚雙腳沒沾地,好像被他給提起來了。
駱向東見狀,一拳揮過來,打的紀貫新臉一側,往後退了兩步。
我瞪大眼睛,趕在駱向東繼續之前攔着他,急聲道:“不是紀貫新打的伊揚,你別打他……”
紀貫新身體不好,醫生千叮嚀萬囑咐,說他不能劇烈運動。
我拼命地攔着駱向東,駱向東伸手把我往一邊拽,一臉的怒意執着要跟紀貫新較個高下。
紀貫新捱了一拳的悶虧之後,怎麼能輕易作罷?他剛剛側過頭,立馬衝上來打駱向東。駱向東因爲被我攔着,所以不好還手,馬上又被紀貫新給掄了一拳。
駱向東被紀貫新打的往旁邊歪,我瞪着眼睛,馬上又回頭去攔着紀貫新。可紀貫新氣紅了眼,直接將我甩到一邊,然後擡腳去踹駱向東。
走廊裡面他們兩個大男人打在一起,拳來腿往,我就算看着害怕衝上去無濟於事也得衝!我總不能眼睜睜的在一旁看着。
紀貫新背對我,我衝上去的時候正對面的駱向東看見我,所以明顯的遲疑了一下,這次遲疑導致的後果就是被紀貫新一拳打在了嘴角上。
他們這樣的人,從小家裡就防着被綁架,所以什麼格鬥,拳擊,散打,防身術,能學的都學。我不是第一次見他們打架,但這一次他們都下了狠手,像是要把對方往死裡打。
真是應了那一句,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看着他倆拼命的架勢,只覺得裡頭躺了一個,外頭眼看着又要撂倒兩個,怎麼老天爺不讓受傷躺在手術室裡的人是我呢?這樣我就眼不見心不煩了。
我是沒辦法攔着他們兩個人,要攔只能攔一個。
我一直記得紀貫新在冬城機場說暈就暈的那一次,醫生說他不能情緒過於激烈,更不能運動過猛。
如今的紀貫新像是剛出籠的老虎,就差蹦起來踹人了。
我不能攔着他讓駱向東打他,所以我只得衝過去一把攔住駱向東,將他往後推,然後大聲說:“都別打了!”
我攔住駱向東,紀貫新就趁勢打他。咻的回過頭,我使勁兒推了把紀貫新,他沒動,我卻被他身上的反彈力抵的連着往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身後有人扶住我,是駱向東。
兩人終於停下來,此時醫院的保安人員也過來了。不少聞聲趕過來看熱鬧的,我夾在他們中間,也是氣喘吁吁。
紀貫新率先開了口,他冷眼瞥着周圍的人,大聲道:“看什麼看?滾遠點!”
一幫看熱鬧的人見到這架勢,也怕崩一身血,所以悻悻的往遠處退。
醫院的保安臉上帶着怯意,不敢靠近駱向東跟紀貫新,只敢維持着安全距離,試探性的說:“這裡是醫院,手術室裡面還有病人,你們這樣會影響到很多人的。”
駱向東跟紀貫新皆是怒目相對,我出聲說:“對不起,他們不會再吵了。”
保安見我好說話,對我說:“有話好好講嘛,在醫院動什麼手?”
我已經不知道該氣還是該嫌丟人,只得紅着臉道歉。
當保安離開之後,我瞥着劍拔弩張的兩人,只覺得力竭虛脫。
紀貫新對駱向東說:“你有沒有廉恥?知不知道樑子衿是誰的女人?當初在涼城的時候你就恬不知恥的給她打錢,你是覺得我紀貫新沒錢養自己的女人,還是你腦子有坑需要我幫你填填?”
駱向東的臉色別提有多難看,我生怕他們一觸即發,而駱向東只是沉聲道:“匡伊揚怎麼進的醫院?誰打的他?”
紀貫新掛彩的臉上勾勒起嘲諷的表情,他挑釁的說:“不提你那個大外甥還好,提了我就噁心!”說着,他眯起視線,故意對駱向東說:“你怎麼想到這麼不要臉的招數,用你外甥吸毒,我直接去死!”
紀貫新的嘴是真的毒,我沒想到對他坦白的結果,就是他反過頭來用這一點來戳駱向東……還有我。
他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哪怕他有一丁點在乎過我心裡面是怎麼想的……他不會這麼說。
眼淚,瞬間掉下來,大滴大滴的,因爲墜落的很快,我只覺得什麼東西掉下去,甚至還沒回過神來,臉上就已經幹了。
我扭頭看向紀貫新,紀貫新對上我傷心到木訥的表情,一時間眼神也變了。
駱向東咬牙切齒,沉聲道:“紀貫新,你找死,我成全你!”
我卻說:“別再打了,伊揚還在裡面呢……”
我的聲音很輕,輕到我自己都有些聽不清。
第一次知道傷心難過到極致,不是放聲大哭,而是面無表情,就像是失了魂。
我沒有去看駱向東,只是徑自邁步往外走。我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也不想再看他們打架,攻擊,謾罵。
也許我從來就不應該攪進他們的生活,他們跟我不一樣。
我一個人行屍走肉似的往外走,還沒等下這一層的樓,紀貫新已經追了上來。他拽着我的胳膊,聲音急促中帶着掩飾不住的害怕,他說:“子衿……”
我沒有甩開他的手,也沒有看他,而是輕聲道:“走吧。”
紀貫新頓了幾秒,隨即拉着我的手,我倆一塊兒下了樓。
一直到出了醫院,他都緊緊拉着我的手,而我卻一點力氣都沒有用,只要他隨時鬆手,我隨時都能放開。
他拉着我走到門口停着的車前,替我打開副駕車門。我沒有進去,而是微垂着視線,低聲說:“你自己走吧。”
紀貫新拉着我的手明顯一抖,隔了一會兒,他看着我說:“我剛剛那些話只是爲了氣駱向東,我沒有……”
“我知道。”
我打斷紀貫新的話,輕聲說:“你說的是氣話,我知道。”
紀貫新忽然就不說話了,我倆無言的站在車邊,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紀貫新先出聲。
他說:“子衿……我騙你了,我不能忍受你心裡還有駱向東。”
提到駱向東時,紀貫新的聲音有一點點的發抖。
其實我早就應該知道的。以我對紀貫新的瞭解,他連駱向東的名字都諱莫如深,又怎麼可能接受我心裡還有他?
到底還是我太自以爲是,總覺得所有人都應該無條件的包容我,體諒我。
紀貫新不是聖人,我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是。
我們都很自私的希望世界圍着自己轉,可世界不會因爲任何一個人的傷心難過甚至是死亡,就停止轉動。
太陽明天一早還是會高升,這座城市的白天依舊繁忙,夜晚依舊荼蘼。
我不是一時衝動做出某個決定,只是……
“紀貫新,如果心裡太憋屈的話,那就……”
紀貫新拉着我的胳膊,直接將我拽到他懷裡,他緊緊地抱着我,像是要把我揉進他懷裡。
他下巴抵着我的頭頂,我聽到他壓抑的聲音傳來:“不分,我們不分手。只要你慢慢忘了駱向東,我們還是會和以前一樣,就像在涼城的時候……”
想到在涼城的日子,那真是我這輩子過得最夢幻的一段時間。有時候太過美好,會讓人覺得像個夢。
好多人都說,紀貫新不可能永遠留在涼城陪着我,涼城對於偌大的夜城而言,就是一個小小的角落,在那個角落裡,沒有駱向東,沒有匡伊揚,也沒有所謂的紛爭和煩惱,所以紀貫新纔會對我肆無忌憚的寵溺和放縱。
但他自己也說了,他過不去這個坎兒,我心裡還有駱向東這件事,其實他一直都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