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張丹青問我:“阿姨有急事找你?”
我順勢回了句:“嗯,丹青哥。我得先回家了。咱們改天再約。”
這一次的改天,真的是個未知數了。
張丹青跟我一起起身,我倆走到外面收銀臺的時候。我掏出錢包。張丹青馬上攔着我。說:“幹什麼?跟我一起還用你給錢?”
我想到小時候,確實跟他一起出來玩。他從來沒讓我們花過錢。
如今我不是小孩子了,工作賺的錢更是不知道比他多了多少。可就是這樣我纔不敢跟他爭搶,怕他多想。
張耽青結賬之後。我倆出了店門。他要送我回家。被我拒絕了。
我還怕我媽知道我倆在一起,免不了又是一頓牢騷。
打車回了家,剛一開AA房門。我就感覺到屋中氣氛不對。因爲我看到我爸的鞋子也放在玄關處的地毯上。而我爸一般在家的時候。家裡的電視必須是開着的,今天卻一片安靜。
叫了一聲爸媽。結果迴應我的只有我爸的聲音:“回來了?”
我心底怕的不行,換了拖鞋走進客廳。看見我爸媽都坐在客廳沙發上。我媽抱着雙臂,無一例外的耷拉着一張臉。我最怕她這個表情,因爲這表示她已經在氣頭上了。
我爸擡眼看着我,臉上的表情也不是自然的。他沒發飆,可也沒笑,只是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對我說:“過來坐。”
我放下包,脫了外套走過去坐下。
真的是屁股剛沾到沙發,我媽已經皺眉看向我,她沉聲道:“你看沒看見今天的新聞?”
在這樣關鍵的一刻,我腦中瞬間閃過很多種答案。看見?沒看見?
如果說看見了,她一定會問我怎麼想的。如果說沒看見……
轉瞬已經過了兩三秒,我心理承受能力差,還是別搞那麼多的幺蛾子,實話實說。
“看見了。”
我媽頓時一股氣頂上來,豎着眼睛道:“你看見駱向東有未婚妻的事兒,還有心思跑出去玩呢?”
我被她懟的頭皮都豎起來了,不過這一刻心也靜了。要來的終歸會來,我出聲回道:“早就約好的……”
我媽氣的咬牙切齒,那樣子像是要分分鐘弄死我。不知道的還以爲有未婚妻的人是我呢。
她瞪着我說:“你是心有多大?你不跟我說駱向東去加拿大談合同的嘛,那未婚妻是怎麼回事兒?”
我面色淡定的回道:“我也不知道。”
我不是故意激怒我媽,也不是故意裝作一副沒事兒人的樣子。其實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總不能在他們面前哭天搶地,說我已經扛不住了,我聯繫不上駱向東,不知道他那邊是什麼情況。
我媽見我一副消極應對的樣子,氣到極處,反而沒了脾氣。她一臉茫然的說:“你也不知道?那你知道什麼?你跟他在一起處了這麼長時間,人家家裡面怎麼回事兒你都不清楚?”
我心酸的不行,臉上卻努力做到坦然的樣子。說:“從來沒聽說他有未婚妻,你沒看網上說的聯姻都是打着引號的嘛,如果是真的,還用引號幹嘛?”
我媽眉頭蹙起,出聲道:“那萬一駱向東騙你,或者他真有未婚妻呢?你怎麼辦?”
我:“……”
終是忍不住別開視線,我能做到面無表情,可做不到眼神坦蕩。
沉默數秒,我出聲回道:“他不是那種人。”
對,我要相信駱向東,他一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我不信他會騙我。
我媽見狀,她急聲道:“我們在這兒猜來猜去的有什麼用?你跟駱向東聯繫了嗎?他怎麼說?”
“越洋電話信號不好,一直沒打通。”
如果駱向東能看見我現在的委屈,他還會忍心關機,置我於這般無奈之境嗎?
我敢打賭,如果我說駱向東關機我打不通,我媽一定會氣到掀桌子。那到時候就不是事情真假的問題,而是我媽能不能認同駱向東的問題。
可我媽也不是傻子,饒是我如此說,她還是沉着臉道:“之前都能打通,怎麼偏偏今天就打不通了?他是故意不接你電話還是怎麼的?好賴也得給句話吧,這叫個什麼事兒?”
我沒什麼好說的,乾脆沉默。
之前我爸一直沒開口,等了半晌,他出聲說:“子衿,要是人家真的不滿意咱們,那就算了。自打知道你跟駱向東在一起,我跟你媽就一直擔心。爸不需要你這輩子過什麼大富大貴的生活,別說你現在自己能養活自己,就算你沒工作,我跟你媽也能保你這輩子衣食無憂,咱們沒必要削尖了腦袋進什麼豪門。”
“咱家這條件,在涼城算是好的,勉強在冬城也能找個門當戶對的。但你跟駱向東,不是爸說,他什麼都好,就是兩個家庭不般配。你就算嫁到駱家去,以後也難免要擡着臉看人,你這樣的性格,忍的了一天一個月,忍不了一年十年。再說爸也捨不得見你受委屈……”
說着說着,我爸就哽咽了。
本來我跟我媽誰都沒哭,如今我爸先掉了眼淚,我心底的酸澀一股腦涌上來,餘光瞥見我媽也是紅了眼眶。
隔了一會兒,我媽委屈的說道:“一邊說要來接你,一邊在加拿大談合同見未婚妻,有沒有這麼欺負人的?要是覺得咱家配不上他家,那一早就別提什麼結婚的事兒。咱們家除了條件沒法跟他家比,子衿比駱向東差什麼了?找啥樣的找不到?怎麼就非他不可了?”
我媽說的我眼淚噼裡啪啦的往下掉。可能是從小就覺得自己家庭條件還不錯,雖說不會顯擺有什麼優越感,可心底還是覺得不比任何人差。但是今天看新聞上說,容家跟駱家纔是門當戶對,容馨是容家的長房孫女,深得容明和容世彰的寵愛,人家纔是真正的從下生開始過得公主生活。
如果說駱向東是王子無疑,那能配得上他的到底是公主還是灰姑娘,如今我不敢確定。
北方十月份的下午三四點,陽光已經不足了。即便客廳中三面都是窗戶,可我仍舊覺得屋裡昏沉沉的。我爸紅着眼,我媽在流淚,而我,已經不知道該僞裝還是放任眼淚自流纔好。
我一向討厭兩個人的事情讓兩家人爲難,可如今駱向東這事兒搞得我全家都跟着愁雲慘淡,我心底的怒氣和怨氣也是逐漸攀升。
人最怕的就是思想極端,之前我雖然害怕,可還固執的願意相信駱向東不會騙我。但我這些年吃了多少自以爲是的虧?我總是願意相信所有人,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不騙我不傷我。
坐在客廳沙發上,我爸媽跟我說了好多話,一如我當初要去夜城讀大學之前,他們也是這樣的不放心,恨不得將所有的人生閱歷和感悟一股腦的告訴我。
那時候……我是左耳進右耳出的吧。我總覺得自己挺聰明,不會被人騙,但現實給我上了血淋淋的一課,讓我明白一個人無所保留的掏心掏肺,換來的很可能是撕心裂肺。
我真的有些懷念小時候,過得沒心沒肺的日子。
從下午四點不到,一直聊到晚上七點,連哭帶說,我早已筋疲力盡。而在此期間,我的手機沒有接到關於駱向東的任何電話和短訊。
後來還是我爸說:“都別難受了,事兒不是出在我們身上,我們在這邊怎麼想怎麼做,也改變不了人家的決定。都起來收拾收拾,出去吃飯。”
我媽起身從沙發上下來,一邊往主臥走,一邊低聲道:“我不吃了,你們去吧。”
看着她快步如倉皇而逃的背影,我眼淚一瞬間就飈了。我真想打電話痛罵駱向東一頓,他憑什麼這麼折磨我家人?
我媽這樣,我自然也不能去吃飯了。結果還是各回各屋,我拿着手機打給駱向東,聽到裡面說:“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我氣得差點將手機給砸了。
本想直接關機,可想來想去覺得咽不下這口氣,我顫着手指給駱向東發了條短訊,告訴他有種這輩子別接我電話,也別再來找我。
發完之後,我將手機關機,然後躺在牀上深呼吸。我不想哭,不然總覺得浪費眼淚,我爸說的對,做錯事的人又不是我們,能決定最後結果的也不是我們。
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讓人覺得被動而疲憊,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幸福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感覺,很不爽。
手機關了機,不用再接別人的電話,也不用再把別人的電話誤以爲是駱向東打來的,然後條件反射的用最快速度去看,結果落得個失望和自嘲的下場。
在牀上一直躺到晚上十點,我媽敲門進來,打開燈。我背對着房門躺着,沒睡着。
我媽坐在牀邊,輕聲道:“子衿,起來吃點東西,中午吃飯了嗎?是不是餓壞了?”
我轉過頭來,看見我媽一雙紅腫的眼睛,心底難過到極處,我強忍着眼淚,低聲道:“沒事兒,不餓。”
我媽看着我,眼中的心疼之色那樣的明顯,明顯到刺痛我的眼睛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