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慧真慶幸自己是被紀貫新以禮相待的那一個,如果她是周婉萍……不說嚇死也要尷尬死。
紀貫新沒來之前,她確實讓周婉萍跟簡貝貝給氣得失了姿態。不僅沒化妝。也沒怎麼打扮。這會兒聽見紀貫新的話,杜慧忙勾起脣角,輕笑着回道:“你看我這樣子……不急的話。你們等我上樓收拾一下。”
紀貫新微笑着點頭。“我們不急,阿姨您慢慢收拾。”
說完。他又對路瑤說:“瑤瑤,你上樓陪陪阿姨。”
他說這話。是故意要支走路瑤,路瑤頗爲擔憂的看了他一眼。但見他面上帶着柔和的笑容。跟剛纔那個不苟言笑,渾身上下散發着肅殺氣場的人,判若兩人。
他回以一個寬慰的眼神給她。伸手輕拍她的手臂。
路瑤信任紀貫新。所以跟着杜慧一起上樓。
待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樓樓梯口處。紀貫新臉上的笑容,這才慢慢斂去。
身子一轉。他坐在剛剛杜慧坐過的單獨沙發上。這會兒簡貝貝早已淚流滿面,周婉萍伸手去擦。又怕碰着她臉上的紅疹,當真是痛在自己心坎兒上。
轉頭看向沙發處悠閒自在的紀貫新,周婉萍沉聲道:“貝貝已經這樣了,你還不讓她解約,到底想要幹什麼?”
紀貫新左臂隨意的搭在沙發扶手上,知道的這裡是簡家,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他自己家。他擡眼看着周婉萍,面無表情的回道:“我要實話。”
周婉萍眉頭一蹙,沒想到紀貫新會有這樣的要求。
頓了幾秒,她張嘴剛要說些什麼,紀貫新提前出聲打斷:“簡貝貝,你想讓你媽也跟着趟這攤渾水?”
如今從紀貫新嘴裡面聽到自己的名字,簡貝貝身體都會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她是吃到了苦頭,也知道紀貫新不僅有這個本事,他也下得去狠心這麼做。
都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如今是她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她又怎麼能不害怕呢?
垂着視線,她還在抽泣,一時間沒有回答。
紀貫新眉頭微蹙,漂亮的眼中滿是不耐煩之色。
幾秒過後,他沉聲說:“她們下來之前,你不說,以後就不用再跟我說了。”
他下了最後通牒,如今簡貝貝的世界裡,全都是滴滴答答,一分一秒過去的時間。
她咬着牙,什麼都不說,唯有眼淚傾盆而下。其實這已經是最好的回答,可偏偏紀貫新就是要逼她親口承認。
周婉萍攬着簡貝貝,滿眼心疼,她終是轉而看向紀貫新,軟下口吻,哄着眼睛道:“紀先生,就當我求你了行不行?貝貝還是個孩子,就算她以前有做錯過什麼事兒,我替他跟你道歉還不行嗎?”
紀貫新的表情是波瀾不驚的,薄脣開啓,他出聲回道:“怎麼但凡做壞事兒的人,不是用孩子當藉口,就是用年紀大了當藉口,難不成心壞還分年齡?”
說着,他眼中帶過一抹不以爲意的神情,淡淡道:“你跟我道歉沒有用,簡貝貝傷的又不是我。”
他垂下視線,像是撣灰一樣,伸手掃了下自己並沒有任何異樣的褲子。
周婉萍很快便反應過來,咬了下牙,她沉聲說:“好,我給路瑤道歉。”
紀貫新一言不發。
周婉萍握緊簡貝貝的手臂,一來是想止住她發顫的身體,二來也是強忍着屈辱和不甘。
她又說:“我也給杜慧道歉。”
紀貫新終於擡起頭來,他沒有看周婉萍,只是看着垂頭啜泣的簡貝貝,眼帶嫌惡的說:“你自己捅的簍子,不是往昔日的閨蜜身上推,就是讓你親媽給你善後,你這種人,也就是生在個衣食不愁的家庭,不然你早活不下去了。”
紀貫新話裡話外盡是嘲諷跟厭惡,簡貝貝聞言,把頭垂的更低,她不敢放聲大哭,可卻壓抑的渾身發抖,眼淚噼裡啪啦的往下掉。
周婉萍不敢再激怒紀貫新,甚至不敢再跟他多說什麼話,她只是摟着簡貝貝,希望在這樣絕望的時刻,能用自己的臂彎護她一方周全。
幾分鐘之後,路瑤跟打扮好的杜慧從樓上下來。
杜慧換了身月白色的中長裙,頭髮盤在腦後,臉上也化了精緻大氣的妝容。
路瑤皮膚白就像杜慧,兩人都有一身細如牛奶的好皮膚。路瑤拉着她的手,兩人一塊兒走下來。對比十分鐘之前,杜慧不修邊幅,眼眶發紅,一臉憔悴的模樣,現在整個人簡直就是容光煥發。
要不說現實總比任何故事都要狗血,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滿屋子的人誰都不會相信,這世上還有這樣分分鐘就逆轉的事情。
這兒是簡家,但紀貫新就是要來簡家教訓簡家的人。他高興路瑤跟簡家沒什麼血緣關係,這樣他就絲毫顧忌都沒有。
聽見腳步聲,紀貫新先是轉頭,等看到人之後,這才從沙發上站起身。
勾起脣角,紀貫新微笑着叫道:“阿姨。”
杜慧展開笑顏,出聲問:“讓你等久了吧?”
紀貫新微笑着回道:“沒有。”
杜慧沒看客廳中的周婉萍跟簡貝貝,只對紀貫新說:“那咱們走吧。”
紀貫新也沒回頭,像是身後那倆人是空氣。只是他們這邊纔剛剛邁步,周婉萍忽然出聲說:“瑤瑤……”
她聲音一出,路瑤下意識的腳步站定,杜慧也是擡頭朝着周婉萍那邊看去。
周婉萍身子僵硬的轉向他們,她看着路瑤,紅着眼睛,像是很努力的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身體卻本能的在排斥。
自己掙扎了幾秒鐘,周婉萍到底是一咬牙,出聲說道:“對不起,我代貝貝跟你說一聲對不起,你原諒她不懂事兒,以前得罪過你。還有杜慧,我也跟你說聲對不起,這裡是你家,以後我不會再來。”
路瑤跟杜慧皆是眼帶驚詫,因爲她們都知道周婉萍是什麼樣的人,心高氣傲,怎麼會跟她們道歉?
路瑤下意識的看了眼紀貫新,但見他面色坦然,像是什麼都沒說過一樣。
杜慧也不出聲,因爲她跟周婉萍鬥了十幾年,明裡暗裡吃過的虧太多了,就算周婉萍現在不情不願的跟她說一聲抱歉,她也不會覺得自己心裡得到了多少彌補。
這年頭,還不是誰站得高,誰就註定低着頭看人?
如果今天不是紀貫新趕來幫她們母女撐腰,那現在掉眼淚的,指不定就是誰了。
所以杜慧別開視線,面帶淺淺的微笑。她要在紀貫新面前維持自己的風度,但她也不會因此輕易原諒周婉萍跟簡貝貝。
見路瑤跟杜慧沉默,周婉萍又怒又急,她攥着拳頭,幾欲不可見的微微揚起下巴,出聲說:“瑤瑤,我都親自來求你原諒了,你還是不能放過貝貝嗎?你看看她的臉,她最愛美了,現在弄成這副樣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你是不是非得要了她的命才能嚥下這口氣?”
路瑤確實心軟,她對簡貝貝尚且存着恨意,可面對周婉萍,面對一箇中年女人,她紅着眼眶求自己,她於心不忍。
沉默數秒,她粉脣開啓,輕聲回道:“我只要簡貝貝親口承認她錯了。”
這一點,倒是跟紀貫新不謀而合。
周婉萍看了眼簡貝貝,簡貝貝之前一直躲在她身後,如今路瑤點了她的名字。她垂着視線,一邊抽泣,一邊哽咽着回道:“真的不是我,是喬予曦……”
此話一出,無論紀貫新還是路瑤,皆是眉頭一蹙。
路瑤是煩簡貝貝事到如今還不知悔改,而紀貫新則是徹底的厭惡,並且失去了最後一點的耐性。
只見他伸手拉着路瑤的手,然後別開視線,儘量微笑着對身旁的杜慧說:“阿姨,我們走吧。”
杜慧邁步往玄關處走,路瑤也是不再看簡貝貝,準備跟紀貫新一塊兒離開。
簡貝貝見狀,眼睛一閉,眼淚嘩嘩的往下流。周婉萍則是眼睛一瞪,下意識的追了過去。
她說:“你們別再整貝貝了,紀貫新,你到底怎麼樣才能放過她?”
紀貫新頭都沒回,周婉萍過來拉住他的胳膊,他側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今天我家跟瑤瑤這邊會親家,我沒時間搭理簡貝貝,也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儀態,請放手。”
周婉萍是真的有些害怕紀貫新,或者是知道在他這兒沒有用。她轉而去抓路瑤的手臂,紀貫新眼疾手快,一把將路瑤攬到自己身側,可週婉萍還是抓到了路瑤的手腕。
她看着路瑤,哭着打感情牌,“瑤瑤,就算你不看在我跟貝貝的面子上,也要看着你叔叔和程勵的面子,想想程勵是怎麼對你的,這麼多年……”
路瑤眼中有猶豫跟牽衡之色,紀貫新心煩得很,雖然路瑤對簡程勵的不是愛,可他也嫉妒這世上有這麼一個男人,他讓路瑤足足記掛了八年之久。
薄脣開啓,他沉聲說:“我最近不會找簡貝貝的麻煩,但你最好讓她想清楚了再來找我,到底是她的錯,還是別人的錯。”
說罷,他替路瑤揮開周婉萍的手,帶着她一塊兒出了簡家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