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局,孫大戶又輸了。目前進行着第三局。天色黑下來,已經超出店裡平日打烊時間許久。店裡還是人頭攢動,有的在思索棋局,有的相互間小聲討論。孫大戶已有近一刻鐘沒有下子,盯着棋盤苦苦思索,最後搖搖頭,笑道:“我又輸了。實在破解不了。”
孫大戶遞給王質一百兩銀票時神采奕奕,兩眼發光,一點不像剛輸了三百兩的樣子。要知道三百兩可以在建康買到相當像樣的宅子了,是普通人辛苦工作一輩子都未必掙得到的錢。
孫大戶對王質說:“等我回去好好想想破解之法,再回來和你對弈。”
王質拱手笑道:“好,恭候孫大戶佳音!”
孫大戶分開衆人往外走,臉上紅光滿面、悠然自得,好像剛泡完澡出來。孫大戶走後,掌櫃馬上叫阿福提醒客人本店已經打烊了。
因爲許先生喜歡喝酒,阿福喜歡吃花生,王質向掌櫃買了二十壺酒、十斤花生。三個人在院子裡擺開桌椅喝酒吃花生慶祝贏錢。
王質將兩錠十兩的銀子分別推到許先生和阿福前面,道:“來,有福同享,兩位不要嫌少。”
阿福道:“怎麼會嫌少?!這可是我三年的工錢了。謝謝你,王質!你剛纔可真是把我嚇死了。”
許先生喝了一口酒,道:“王質,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阿福插嘴道:“是啊!太了不起了!一般人怎麼可能只看過一遍就能將落子一個不差的記住?”
王質道:“其實我記憶力也沒有那麼強,只是不知道怎麼的就記住了,好像刻在腦海裡一樣,想甩都甩不掉。”
許先生問:“那兩位高人你是在哪裡遇到的?”
王質抱歉地說:“許先生對不起,這個恕我不能如實相告。”
許先生道:“這個我能理解,高人都有怪脾氣。王質,你今天買了二十壺酒,我要回答你二十個問題,你問吧!”
王質道:“我今天一個問題都不想問,只想好好放鬆一下。”
王質看到阿福一個勁地吃花生,便問阿福:“阿福,賺了錢你想做什麼?”
阿福擡起頭看着王質,一臉認真地說:“我想回老家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
王質和許先生聽了同時哈哈大笑。王質又從懷裡拿出十兩銀子遞給阿福,道:“阿福,祝你早日達成心願。”
阿福接過銀兩,感動地說:“王質,你對我太好了。你呢?你有什麼心願?”
王質望了望天,笑了一下說:“我和你一樣。我的願望是娶個老婆、生個孩子、有份體面的工作。其他的,什麼都不想管。萬綠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阿福道:“你的夢想已經實現一大半了,你今天就贏了三百兩。”
王質苦笑着搖搖頭,指着天上的星星道:“我在這裡,我的夢想在那裡。”
阿福咋舌道:“你的夢想真高啊!許先生,你的夢想是什麼?”
許先生喝着酒道:“我又不是你們這些小年輕,哪還有夢想。要說有,那就是一輩子留在這裡。這裡的酒不滲水。”
阿福道:“許先生總是這麼悲觀。”
王質提議道:“咱們玩個遊戲吧。”
王質翻出一塊木板,在上面畫了個圈,把木板掛在倉庫的門上,回到桌邊對其餘兩人說:“我們在這裡飛刀,如果飛不中圓圈就自罰一碗酒,怎麼樣?”說完從衣服裡抽出匕首。
許先生注意到匕首,對王質說:“王質,匕首讓我看看。”
王質疑惑地遞過匕首,許先生接過仔細看看,用手指彈彈劍身,又在桌子上試了試刃鋒,問王質:“你這把匕首此哪裡得到的?”
王質覺得奇怪,道:“一位老人家給我防身的,說這是他兒子的遺物。怎麼了?”
許先生把匕首還給王質,道:“這把匕首是用‘百鍊鋼’製成的,雖說不是稀世之物,但因製作程序複雜,製作時間長,所以很貴。這把匕首大約值一百兩。”
王質和阿福同時咋舌道:“一百兩?!”
許先生道:“匕首耗材少纔是一百兩,如果是寶刀寶劍更貴。”
阿福趕緊上前觀看,驚歎道:“沒想到這把小小的匕首就值半個宅子。”
許先生道:“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到秦淮河邊的工匠作坊問問。”
王質看着匕首苦笑道:“看來九叔也不知道這把匕首的價值,不然也不會送給我防身。”
許先生道:“用‘百鍊鋼’製成的刀劍雖然性能好且鋒利,卻因爲製作費時費力而不能大量生產,通常需要五、六個鐵匠日夜不停錘鍊,用時一年到一年半才能做出一把。”
王質再次咋舌,用手拋拋手中道匕首,再用力擲出,匕首正中圓心射穿木板,只剩下劍柄。
第二天是七月十四,掌櫃一大早就站在門口張望,王質他們覺得奇怪,難道掌櫃真的相信萬鬼來襲?後來掌櫃態度頗爲恭敬地迎進來一人。掌櫃親自招呼那人坐下後,便叫王質過去,對王質說:“王質,這位先生要和你賭棋,每局賭注五十兩銀子。你覺得如何?”
王質一口答應,但好奇地打量來人,來人四十歲左右,長得五官端正,衣着得體,保養得很好,是那種做事認真細緻的人。王質坐下來整理好棋盤後想打探打探對方底細,便對來人說:“先生莫非是孫大戶什麼人?所以今天過來報仇?”
對面的人並沒有搭話,而是伸手示意王質先下。阿福看見掌櫃爲王質介紹棋友賭棋,覺得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許先生雖然知道來人是誰,卻不知道他和王質賭棋的目的。對面的人是有備而來的,每一子都下的很慢、很謹慎。王質還是和昨天一樣,拈子即下,絕不思考。對面的人似乎只是爲試棋而來,在後期明顯劣勢的情況下還不認輸,硬着頭皮和王質下完整局,結果輸了二十多子。終局後,對面的人看着棋盤思考了一刻鐘,才擡起頭對王質說:“我用白子,你用黑子,我們再來一局如何?”
王質爽快答應,於是交換了棋子。對面的人卻照搬王質剛纔的棋路,王質微微一笑,用另一個仙人的棋路來應對之。王質在人間錯失了一百年,而這一百年的時間他全花在觀看兩位仙人的對弈上。兩位仙人的棋路已經刻在王質腦海裡,自然是想用誰就用誰。對面的人只是依樣畫葫蘆,對王質之前的棋路記得並不真切,加之黑子呈虎狼之勢對白子窮追猛打,不給白子喘息機會,白子很快潰不成軍,對面的人投降認輸。那人從衣袖裡拿出一張銀票放下,臉上神情平靜如常,絲毫沒有被剛纔的勝負影響心情,隨後站起身準備要走。掌櫃連忙迎上去小聲詢問,那人低聲迴應了一句便走出店門上了馬車。掌櫃一直在門口恭送,直到對方馬車離去。
王質好奇地問:“掌櫃,這個人是誰?”
掌櫃道:“幹活去,以後就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