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個湯章威他們這些人,看着那個瓦丁人的奔流城,和激流城裡全副武裝,並且在緊張的看着那個奔流城的人。
西戎部落的頭領周金,還有畢楠楠這些人他們帶着武器,來支援那個湯章威他們了。
從大唐本土,不斷的有人從那個郢州城,和長安城這些地方過來。
那個費雪純,和佘冰冰他們這些人,從那個郢州城裡運到了那個大唐的莽荒地帶。
那個黑鐵大陸的貴族,他們對來自大唐本土的這些人他們還是很尊重的。
那個湯章威他們這些人,對於那個大唐的士兵和軍官,還是很照顧的,在那個湯章威的眼裡,這些來自大唐的貴族們和士兵們,都是自己對付那個瓦丁人最好的幫手。
當然,湯章威對於那個來自大唐貴族們,十分照顧他們。
所以,那些大唐貴族們也對湯章威十分感激,他們對湯章威報以善意。
湯章威心中一動,脫口問道:“莫非千年人蔘也是貴府所制?”
白存孝見他敏銳至此,心中更是惕然,點一點頭,卻自岔開了話題:“府中地牢還押着一人,但憑任公子處置。要去時派人知會一聲,我自會陪同前往。”
湯章威神情一肅,拱手道:“多謝。如此我今晚便去。”
……
當晚白存孝將湯章威送至牢門,便自撤走守衛,自己也隨後退出,只留他們二人獨處。
範蘭特蜷坐在牢房一角,頭低埋入胸。手腳軟垂,但不見血跡,也不聞他呻吟,想是慕容瀾已命人對他傷口做了處置。
湯章威在鐵欄外看他一陣,一時未曾說話。
範蘭特似也察覺有人凝視,擡起頭來,看清來人,也只如不見,神情漠然地低下頭去。
湯章威嘆口氣,低聲道:“陳兄!”
範蘭特聞言輕輕一震。
湯章威坐到地上,與他平視,緩緩說道:“自義軍初興你便已身當重任。十多年來大夥兒同生共死,力御強敵,好不容易創下一片大好基業。兄弟間情義之深,便是骨肉手足也有所不如。我只是不能明白,你如何下得了決心,將我們三萬弟兄全都出賣給胡人?”
範蘭特仍不說話,臉面卻似微微顫抖。
湯章威停了一停,聲音靜定地說下去:“當日人馬忽然攻山,山上一片混亂。我與湯章威林落葉被困於一處,放出火箭聚集左翼人馬。你的堂口離得最近,卻遲遲不見你出現。湯章威說想來你也被困,定要殺過去與你會合,這樣苦戰一陣,殺到你堂口左近,卻見火光熊熊,你手下兵士無人約束地亂闖……我們只道你已遇難。湯章威長嘆一聲,淌下淚來,林落葉卻仰天怒吼,殺一個人便喊這是爲你報仇。如此又血戰一個時辰,我們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然後…便是林落葉。”
“林落葉的脾氣你知道的,從來只知強攻不知躲閃,只不過人家讓他掛一道彩的時候,已經給他殺了三個了。那日他走得最早,殺的人卻最多。他最後一次回來的時候,全身上下已沒有完整的地方,卻還向着湯章威和我哈哈一笑,說:“老子這可殺得夠本了,先走一步。”湯章威便道:“你手腳倒快。到了那邊,老大這位子就讓你做罷了。”林落葉一邊大笑,一邊去擋不知哪裡砍來的一刀,大約已沒了力氣,竟然沒能擋住,喀嚓一聲讓人砍去了半截手臂。他嘴裡卻還在說:“老大,這是你說的,小七可都聽見了。”,伸過左手一把擰斷了那人的脖子,彎腰撿了斷臂上握着的刀,就又衝進敵羣,這一次就再沒回來…...”
“不久之後,湯章威和我也漸漸爲人衝散……起初還看得見他,後來就再不看見他的情形。又過了不知多久,我已被重重圍困,自忖再難逃脫,卻忽然聽見遠遠一聲大喝,震耳欲聾,竟然是湯章威拼了畢生功力的一聲獅子吼……那一聲聲勢非常…連我身後高崖上的積雪都震塌下來,圍住我的胡人被這聲勢所驚,紛紛後退……我才得以趁亂衝出”
湯章威說到此處,深吸口氣,停住不語。這時牢房寂靜,只聽見輕微的嗒嗒聲,卻是範蘭特牙關碰撞。
湯章威目光越過他頭頂,望着對面牆壁,靜靜接了下去:
“那晚我殺出重圍,便欲向後山覓一條出路。途中卻遇見你手下小校童揚帶着你十幾名親隨,正四處尋你。子烈目光一跳,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湯章威望進他雙眼,輕輕點了點頭,分明是種一諾千金的肅穆。
範蘭特一呆,忽然手膝並用爬到欄杆近前,納頭便拜。深深拜了三次,方擡頭說:“若蒙施以援手,來生定當結草銜環以報……今生罪孽深重,百死莫贖,已無顏苟活於世,就此別過!”
話音未落,他已猛然躍起,朝東首牆壁狠狠撞去。便聽“咚”地一聲悶響,似是正撞在湯章威心頭,他已如一捆稻草般沿牆慢慢滑倒。
湯章威低頭,望着自己方纔伸出想要拉住他的手。目光下移,望見地上一縷濃血跡蜿蜒流動,漸漸流到腳邊。他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呼出,然而卻無論如何也舒不出心中孤鬱之氣。全身陣寒陣熱,也辨不清是何滋味。
這時身後有人推門走入,白存孝深水寒潭般沉澈冷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也許想去見見那位姓苗的客人。”
湯章威點點頭,此時一句話也不想多說,只跟着他,拾階過院地去見胡黃牛。
……
胡黃牛養傷之處其實與湯章威所居院落相去不遠。白存孝敲敲房門,便聽裡面胡黃牛聲如洪鐘地問:“是誰?”
“在下白存孝,特帶任公子過來探望。”
便聽屋中一陣嘈動,有人下地狂走,白存孝方纔退後一步,門已被人一把拉開。胡黃牛如陣風般衝將出來,將湯章威一把摟住。忽又想起他身上帶傷,忙又放開,上下打量:“你的傷可好了?”
湯章威笑道:“你刀法太差,哪裡傷得到我?”
胡黃牛皺眉道:“胡說,那日明明刺中了。”忽然省覺他只是玩笑,罵道:“又來消遣老子!若我刀法再好些,你還有命在麼?”
湯章威見他神色歉疚,知他對誤會誤傷自己一事耿耿於懷,但只拙於言辭。當下踏上一步,在他肩頭一擂:“範蘭特那人心機深沉,你錯信他,也不足爲奇。而且兄弟我自己平日也不夠檢點,定要與胡人往來,也難怪別人疑心。這一刀是我自找的,可怪不得你。”
胡黃牛眼見他一張笑臉毫無芥蒂,想起自己若干時日來竟豬油蒙了心般冤枉好人。一時心中感激愧悔,直如翻江倒海,卻又實在不知說些什麼。他是個直性情的人,這時既知從前事事皆非,便覺不真心謝罪簡直便難以爲人,忽然雙膝一軟,便欲跪下。
湯章威吃了一驚,伸手去扶。胡黃牛卻用了真力,湯章威略一運力,已覺丹田空虛,傷口抽痛,手不由便鬆了。
眼看胡黃牛便要雙膝着地,旁邊白存孝卻將袍袖輕輕一拂。
胡黃牛便覺一股柔和大力迎面而來,生生將自己托起,竟是平生未見的內家高手。一時大驚,轉頭去看,見廊下燈火映着的,卻是個貌不驚人的中年人。
白存孝淡然道:“兩位請到屋中敘舊,於某告辭。”徑自下階而去。
胡黃牛經此一鬧,倒忘了其餘,凝視他背影,低聲嘟噥:“孃的,這人陰陽怪氣,內功倒真好得邪門。”
湯章威拖他進門,笑道:“在人家的地盤上說人長短,至少也先關起門來。”
入得房中,燈光明亮,低頭一望,才見胡黃牛竟然赤着雙足,原來方纔鞋都不及穿,便下牀來開門。
湯章威心中感動,嘴上卻仍打趣他:“鞋也不肯穿了?”
胡黃牛嘿嘿一笑,自在牀沿盤腿坐了,還是那句老話:“又來消遣老子!”
湯章威此時忽然想起從前西戎山脈上兄弟濟濟一堂之時,每有人捉弄性情憨直的胡黃牛,他也從無例外地這麼來上一句。然而此刻言猶在耳,卻已人事全非,時至今日卻仍毫無眉目。而眼見朝政腐敗,文恬武戲,此事簡直渺茫,不能不令人思之心冷。
他暗自嘆一口氣,望着胡黃牛頰旁浮水針留下的的傷疤,低聲道:“範蘭特方纔已經自殺。”
胡黃牛登時跳將起來:“什麼?就這麼便宜了他?我恨不得將這叛賊一刀刀碎割了。”
“他也自有苦衷。”
胡黃牛啐道:“呸,他孃的什麼苦衷可以讓他出賣三萬弟兄?”
湯章威道:“以此逼你投降。你當如何?”
胡黃牛大聲道:“我自然決不……”忽然明白,一時張口結舌:“什麼……”
湯章威嘆口氣,將範蘭特的事一一講了。
胡黃牛聽着,罵了一陣,又不由沉默,片刻長嘆一聲:“就算如此,也做不得叛賊。至多說出來,大家一同想個辦法,也未必便救不出他的家人。”
湯章威點頭:“此話不錯,所以我已答應他救他家人。”
胡黃牛一驚,問道:“什麼?”
湯章威向他笑笑:“這事還不急在一得了兩樣東西,竟是見都沒見過的好。”
這老闆霍子伯卻不是一般的俗商,世代愛玉如命,收集甚豐。到本朝成了布衣,家道中落,霍子伯的先祖纔不得已出來開了這家五德齋。本來做這一行,眼光最是要緊,華家子弟世代浸淫此道,自然絕無問題。又以出身大家,做事自有一種清貴磊落之氣,那等見利忘義,期瞞買家的事自不屑爲之。是以五德齋漸漸聲名鵲起,數十年前已與棼州集雅樓,興城石賞閣並稱天下三大玉行。
如今傳到霍子伯,已是第四代,此人眼光極利,人面頗廣,又富決斷。更將分號開到了凌州、紓州等地。連他也說不曾見過的好東西,當然決非凡品。白無敵當即眼睛一亮:“在哪裡?”
霍子伯與他熟不拘禮,便在樓梯上站住,伸手向上一指:“就在樓上止觀閣。”
白無敵聞言更加心癢,知道止觀閣中所置無它,只是華家歷代收藏中的三件極品,雖決不外售,但華家也非藏私之人,單建一閣加以供置,以供此道同好鑑賞,也算是五德齋鎮樓之寶。如今那兩樣東西竟然可以與那三件極品放在一處,其珍貴也可想而知了。
上得樓來,霍子伯掏出鑰匙連開了兩道銅門,才進了止觀閣。
止觀閣獨佔第三層,正方形的一間大屋,十分高暢軒明。窗扇半開,外頭卻鑲着粗粗的銅格護網,防範甚嚴。外面一棵樹也沒有,視野極佳,正是防着有賊人援木而來。
屋中陳設雅潔,中間放着正中一張極大的桌子,鋪着牙白厚緞。一股淡淡花氣看來是出自屋角的一大盆玉蘭,雙樹並生,一白一紫,卻是特地爲室內栽種培育的矮株,花朵只如鴿蛋般大小,釅釅開了幾朵,花苞卻如小顆明珠點了滿枝。重裹含合的花瓣迎着光略顯剔透,脈絡隱隱,顏色愈發明潔鮮麗,若非時有香氣,真使人疑覺美玉雕制。
白無敵不由笑了聲:“老華,你到那裡去弄了這麼盆花?倒也難得得很。”
卻聽霍子伯笑道:“原來連晏先生也走了眼,那我可也不必慚愧欲死了。”
白無敵本來正要落座,聽了這話,猛地站直。卻不動彈,就站在原地又將那花細細看過。過一陣,才又走過去細看,雙目幽幽,一隻手半伸不伸,卻終究不敢觸碰。這樣看了許久,方始長長嘆出口氣來。
“怎樣?”霍子伯在一邊問道。
白無敵澀聲道:“從前我只道玉器型制過於奇巧絕非好事,總脫不出一個匠字。今日才知不然。”
“不錯,巧到這個地步,也算得上巧奪天工,哪裡還是匠人氣象?我見過的寶貝也不算少了,這件可真是絕無僅有。”
原來那兩盆花,並非純粹玉雕或是園圃培生的植物,而是天衣無縫地將二者合而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