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族人猿從來吃不飽,這時更鬧着饑荒。黎明的微光照進洞穴的時候,望月發現他的父親已在夜間死去。他並不知道“死者”就是他父親,因爲父子關係是他完全不能理解的概念,但是看着那枯槁的屍體,他還是感到隱隱不安。
兩個嬰兒已經在抽泣着要吃的,但聽到望月向他們咆哮就又安靜下來。一個嬰兒的母親防護着她喂不飽的後裔,對望月回吼了一聲;對她的無禮,望月很想打她一掌,卻感到沒有力氣。
天已亮得可以出洞了。望月拖起那具枯槁的屍體,彎身鑽出洞頂低懸的出口。到了洞外,他把屍體扛在肩上.站直身於——這個世界,只有這種動物能夠站立。
望月在同類裡是個大個子,身高接近五英尺。雖然營養很不足,體重仍然超過一百磅。他遍體毛髮,肌肉發達,半人半猿,但從頭顱來講,更接近於象人而不像猿。他前額很低,眼眶上邊眉宇突出,然而他毫無疑問具有演變成人的基因。當他放眼觀察四周充滿憂患的冰河層的世界時,眼神裡已經閃耀着超過猿猴智能的素質。那雙黑色深陷的眼睛有了覺察力的萌芽——智慧的發端要若干年代以後纔有可能成熟,也隨時可能很快消失而永不復萌。
沒有危險的跡象。於是望月開始沿着洞外幾乎筆直的陡坡攀援而下,肩頭的重負並沒多大影響。同族的人猿似乎在等待他的信號,這時也紛紛從石壁低處的住處鑽出來,開始匆匆奔向泥濘的小溪,去喝早上第一口水。
望月朝山谷對面瞭望,看“那些猿人”出現沒有,這時還沒蹤跡。也許他們還沒離開洞穴,也許已經去山邊的遠處覓食了。
既然不在眼前,望月也就把他們丟在腦後;他這個時候只顧得上一件事。
首先,他得擺脫掉“死者”,但這倒是一件不必費什麼心思的事。這個季度已經死了不少人猿,月在上弦時,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就死在他的洞裡,他只要把屍體放在丟過死嬰的地方,鬣狗就會處理後事。
在小山谷通向草原的開闊處,一羣鬣狗已經在等着,幾乎象是知道他會來到似的。望月把屍體留在一叢灌木下邊——以前丟下的骸骨都已不見——然後匆忙回到本族人猿那裡。從此他也就再沒想到過他的父親。
他的兩個配偶、其他洞裡的成年人猿以及大多數幼猿,都在山谷深處乾旱得枯萎的樹木間覓食,尋找漿果、帶汁的根莖和樹葉,以及蜥蜴或鼠類等可遇而不可求的佳餚。只有嬰兒以及老年中體力最弱的留在洞裡;如果搜尋一天還有些多餘的食物,他們也可能被餵給一些。不然,鬣狗不久就又要走運。
但是這一天的收穫不壞——雖然由於對過去並沒有真正的記憶,望月其實並不能對不同的時間加以比較。他在一棵死樹的樁子裡找到一窩蜜蜂,因此享受到人猿所曾品嚐過的最佳美餚;接近黃昏,領着一羣人猿回洞時,他還不時舐咂着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