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南疆的出行人員都沒睡好,一夜哀嚎慘叫之聲從大巫師巫娜的屋子裡發出來,不絕於耳。雖然人們大都習慣了巫娜時不時讓人發出這種聲音,但是這次尤其慘烈了些。
及至天明,終於沒有聲音了。打掃屋子的巫娜的侍衛面色鎮定的從屋子裡拎出一個五歲孩童大小的物件,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向外冒着黃色濃水的小坑,還時不時有黑色的蟲子進進出出。那侍衛將那東西埋在驛館的一株花樹下,滿臉木然的走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遠遠的傳來壓抑的嘔吐聲。那侍衛面色慘白的擦擦嘴:大巫師從來沒這樣過,似乎……功力又精進了。他轉身回望了一眼巫娜的臥房,眼神恐懼,向後面有鬼追着似的急匆匆的走了。
林婉月留了這大漢一命,卻沒想到陰差陽錯的救了赫連宸風,命運如棋,也不過如此。
且說赫連宸風,堅持着跑到西海的皇宮之外,他能感覺到血管裡有東西在鑽來鑽去,似乎向着心臟的方向,他見識過巫娜的蠱蟲,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不後悔,只是至死都沒見到月兒,心中遺憾。
都講究落葉歸根,他還是回東皇吧,哪怕死在東皇的船上,有也算是回了故土了。
誰知卻晚了一步,使節團已經出發了,他欲哭無淚:走一步算一步吧。
宮門外大都是馬匹或者官轎,都有三人在旁邊伺候,只有一輛馬車看起來比較樸素,也僅有一人坐在馬車外面等候,肯定哪個不起眼的小官。恰逢雲霄去方便,於是悄悄爬上了馬車,纔有瞭如今的一幕。
再次相見,兩人都有很多的話想說,但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一股叫做溫馨的空氣在他們之間流淌。
看着赫連宸風因爲虛弱而漸漸睡去,林婉月抽了抽手,卻沒有抽出來,睡夢中的赫連宸風似乎感覺到她的動作,皺了皺眉,攥的更緊了。
待他呼吸變得綿長,林婉月輕輕地抽回了手掌,她仔細端詳着這張在夢裡時時浮現的臉龐,也只有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她才能這樣仔細的看他。
眼前這個男人眉間隱隱有了皺紋,本就瘦削的臉龐更加清癯,這些日子他肯定不好過,還爲了她,獨自一人跑到西海,差點兒命喪於此,她該怎樣回報這份情誼?
要和他敞開心扉麼?她怕跟他說了之後,聽到他在這個年代男人再正常不過的說辭。她心亂如麻,替他掖了掖被角,轉身出去了。
她回了房間,一夜的輾轉反側,當她再次翻身面向門口的時候,卻發現晨曦已經透過窗櫺射了進來:天亮了。
她卻有了睡意,正在迷迷糊糊中時,白府的大門就“咣咣”的響了起來,林婉月睡眼迷濛的坐起來,不知道自己這一晚究竟睡着了沒。
雲霄趕到門口,剛打開門:“誰……”那個“呀”字還沒有問出口,一道身影就衝了進來。
“白修羅,你出來。”蒙爵巫娜站在大院裡面喊道。
“蒙爵公主,你怎麼來了?”雲霄有些蒙圈,這蒙爵巫娜不是回南疆了,怎麼又來了白府,這是唱的哪一齣?
林婉月被砸門聲驚醒之後,起身下牀,此時聽見蒙爵巫娜的喊叫,太陽穴一跳。
“公主,南疆的車隊此時應該到了海岸吧?”林婉月剛剛來得及纏好胸帶,戴好面具,掩好衣襟,巫娜就闖了進來,林婉月一邊對門口滿臉羞惱的雲霄使了一個眼色,一邊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的說道。
後者面有不甘的退下了,她可不想讓雲霄稀裡糊塗的中了這個小妖女的蠱術。
“是啊,我知道四國盛宴有規矩,不允許別國的使者在原地逗留,所以我離開了啊,只不過我是到了海岸後又折返回來的,只要我不殺人放火,西海的皇帝也管不到我吧?據本公主觀察,西海風景秀麗,四季如春,是個好地方,所以我就在西海了,哪裡都不去。”
一邊說着眼睛一邊在屋子裡亂轉:“哇,不愧是我喜歡的男人,看看這屋子佈置的,簡直比我的屋子還要漂亮。既會作詩,又是將軍,還會玩蠱蟲,我簡直太有眼光了!”巫娜在心裡美滋滋的想着。
林婉月嘴角抽了抽:“公主,南疆王還在南疆等着你回去呢,再者說,你是南疆的巫師,怎麼可以長久的呆在西海呢?”
“這個嘛,以後再說。”蒙爵巫娜煩躁的揮了揮手,喊道,“我餓死了,有飯麼?”
說完就像沒頭蒼蠅似的奔了出去,但是看方向貌似去的是淨房。果然,不一會兒,巫娜的大嗓門又響了起來:“死奴才,你們都是死人嗎?廚房在哪裡?!”
林婉月撫了撫額頭,這個蒙爵巫娜真是纏人,府裡住着赫連宸風,再加上蒙爵巫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這是要造反的節奏麼?
用膳的時候,林婉月正琢摸着怎麼說服蒙爵巫娜離開,後者則是大口大口的吞嚥着,這之前蒙爵巫娜已經吃掉了一整隻雞,林婉月暗想,只是兩頓飯沒吃而已,這位公主的食量還真是驚人。
門被推開,進來一個面色黢黑陌生人,林婉月一怔,隨即恢復了正常,這廝不是赫連宸風是誰,雖然易了容,但是林婉月還是認出了他,難怪赫連宸風可以認出自己。
原來在熟悉的人面前,再精湛的易容術都是無效的。面容可以改變,甚至身形也可以變,但是眼神和熟悉的感覺不會錯,哪怕他不說話,就那樣靜靜出現在你的面前,你也知道他是誰,因爲他曾經無數次的出現在你的夢境裡,深入骨髓。
林婉月再次見識了赫連宸風打不死的小強般頑強的生命力。
“他是?”也是個美男子,就是黑了些,還是我家修羅好看些,蒙爵巫娜得意的想着,順便將嘴裡的肘子肉嚥下去問道。
“我的表哥,白宸風。”林婉月很隨意的答道,臉上的表情不變,還真是撒謊不臉紅,當然,戴了面具,亦是看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