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衣衫,穿上去還怎麼走路?魯大老爺有些嫌惡地看着這衣衫,週四的神色也不大好看,但是這也沒有法子,兩人還是換上了衣衫,也就跟着內侍走出。內侍選在這個時候,就是要讓兩人沒辦法區別宗正府和旁邊院子的院牆。
不但如此,內侍還讓他們不要打燈籠,只是順着街道沉默走着。
“這,不打燈籠,要被人遇到了,還以爲我們是壞人呢。”魯大老爺這會兒越來越懷疑,也就試探地說出自己的疑惑,內侍鼻子裡面已經哼了一聲,週四急忙對魯大老爺道:“舅老爺,舅老爺,這是隱秘的事兒,這要大張旗鼓的,被人看見了,豈不不好?”
隱秘?魯大老爺一雙眼看着內侍,眼神中全是懷疑,內侍已經帶着他們走到宗正府旁邊,宗正府的大門緊閉,並沒有守門人,魯大老爺就要往大門走去,週四輕咳一聲,內侍回頭看了眼魯大老爺,眼中全是鄙視。
雖說是黑暗之中,但宗正府大門上還是掛着燈籠的,魯大老爺生生從內侍眼中看見了鄙視,魯大老爺的牙不由咬起:“你……”
“除了宗正,這個時候誰能叫開大門,我們自然也只能從後門進去。怎麼,您還以爲你是正經上宗正府來的?”內侍當然曉得這個時候該用什麼樣的口氣說話,果真這樣的話一出,魯大老爺的怒火又被壓下去。
週四額頭已經全是汗,他生怕內侍翻臉不認人,把自己和魯大老爺給扔在這裡,於是週四拉一下魯大老爺的袖子,低聲道:“舅老爺、舅老爺,這件事您就忍耐一二吧。”
忍耐一二,對,等進到裡面,就可以伺機行事了。魯大老爺原本已經握成拳的手這會兒鬆開,順着院牆往另一邊走去。
內侍當然曉得自己沒辦法帶他們進宗正府,賭的就是他們在黑暗之中,分辨不出宗正府和旁邊院子的院牆有什麼區別,這會兒眼見最關鍵的時刻就要到來,只要把他們引到旁邊院子裡面,就算大功告成,不自覺地手心裡面全是汗。
週四這邊是沒有什麼問題的,畢竟週四老早就信了,只是這個魯大老爺,他是不大相信的。想着,內侍不由又瞧了眼魯大老爺,魯大老爺的注意力一直在內侍這邊,看見內侍瞧向自己,魯大老爺不由又有些狐疑,想要問什麼,終究沒有認出來。
那道院門越來越近,黑暗之中,幾乎是和旁邊的宗正府的院牆融爲一體,分不出來。
內侍走到院門前,輕輕敲了敲門,院門自然是敲不開的,內侍又敲了兩下,門才被裡面開了個小縫,接着一個抱怨的聲音從裡面傳出:“小李,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內侍對週四和魯大老爺做個手勢,示意他們趕緊走進門裡。魯大老爺還想觀察一下這附近,就被週四拉進了門裡。
開門的看見進了兩個人,故意對內侍道:“這,這是什麼意思,你……”
“五哥,五哥,這就是我這兩天和您說的,這會兒進來,只用一盞茶的工夫,再送出去,神不知鬼不覺。”內侍也走進門裡,飛快地把門關上,對那開門的悄聲說着。
“一盞茶的工夫,你啊,真是爲了銀子不怕掉腦袋。”那人口裡說着,看着魯大老爺和週四就道:“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曉得規矩嗎?若不曉得規矩,嚷出來,那就是死的命。”
“知道規矩,曉得地方。這位爺,還請您帶我麼趕緊見到我家世子妃。”週四被這人連聲問着,越發卑躬屈膝了,這人又望了眼魯大老爺。魯大老爺這會兒正在觀察這個院子,見是個尋常的庭院模樣,門邊種了樹,另外有一道門通向外面,那外面似乎是長長地走廊。
看這模樣,也像是大戶人家的院子,可是這院牆,彷彿比方纔看到的宗正府要矮些。魯大老爺的眼看着院牆,心裡還在品砸,內侍已經推開通往外面的門:“趕緊走吧,我們抄近道,把世子妃身邊的丫鬟給叫出來,看世子妃願意不願意見你們。”
這宅子不算小,但和宗正府比起來,還是有很大差距,於是東平郡王和內侍商量了,只有用抄近道的方法來和週四他們說,免得被他們發現,怎麼這路不彎彎曲曲的。
週四不做他想,跟在內侍後面,魯大老爺聽到抄近道三個字,就望了眼內侍,雖然跟上去,可他一直瞧着這走過的路。
按說抄近道,應該能經過不少院子的,可是這抄近道,爲什麼走的還是大道?魯大老爺看着這明顯是大道的路,眉頭皺的很緊,可是這會兒魯大老爺擔心內侍看出,於是頭低低地在走路。他頭低低的,內侍就以爲魯大老爺已經被自己嚇唬朱了,心裡不由鬆了口氣。
很快就來到一個小院子外面,院門口掛着一盞燈籠,院門前靜悄悄地沒有人,內侍示意他們在這等着,上前敲了敲門,很快一個丫鬟上來開門,這個丫鬟自然不是瓊竹身邊服侍的丫鬟,而是東平郡王安排的丫鬟,爲了防止露馬腳,丫鬟並沒從東平郡王身邊的人中選擇,這個丫鬟低低地和內侍說話,話語聲雖然不大,但風還是把說話的聲音吹到魯大老爺耳中。
魯大老爺聽出這丫鬟的口音似乎不像是家鄉口音,不由擡頭望了眼丫鬟,魯大老爺常年出入楚王府,王府內的丫鬟是怎樣打扮的,魯大老爺還是知道的,這個丫鬟雖然和她們做一樣打扮,但那衣衫還是有些不同。
魯大老爺不由輕聲道:“奇怪。”
“舅老爺,什麼奇怪?”魯大老爺原本想對週四說,這個丫鬟口音不像自己那邊的人,但猛地想到週四這一路的表現,於是魯大老爺把自己原本想說的話嚥下,只對週四道:“我記得次妃和我說過,說跟着世子妃上京的,是兩個大丫鬟帶了四個三等的丫鬟,可是這個丫鬟,穿着像是大丫鬟,但怎麼做的是小丫鬟的活呢?”
這種開門的事兒,大丫鬟自然會驅使小丫鬟來做,魯大老爺有這種疑惑也很平常,週四已經笑了:“也許是世子妃上京之後,大丫鬟們使喚不動小丫鬟了,於是就親自來開門。”
“哪有這等事兒?”魯大老爺表示不信,內侍已經和丫鬟說完話,走回這邊,聽到他們兩人的說話,內侍不由暗自道聲不好,但還是對魯大老爺道:“這院內服侍的事兒,自然是由着世子妃的心思來,她想打發誰來開門,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這話有些不對,魯大老爺卻想不出來哪裡有不對,內侍壓低嗓子對魯大老爺道:“我和這姐姐說了,姐姐說進去稟告世子妃,只是這院內這會兒也沒有男人,不能讓舅老爺進去。只怕是世子妃會出來。”
內侍說話時候,就見那丫鬟又走出來,卻沒有走到內侍這邊,而是打着燈籠在那恭敬站着,週四和魯大老爺都是知道規矩的,曉得這必定是世子妃要出來,丫鬟站在門邊要做個傳話的,於是兩人翹首期盼。
果真過了會兒,那大門開了一扇,一個嫋嫋婷婷的身影走到門邊,但沒有走出門,只在門內臺階上站定。
還可以看見院內檐下掛着的燈籠,身邊還有另一個丫鬟陪着。
這身影穿着一身重孝,週四看見這身影如此苗條,又做這樣打扮,週四的心頓時就提起來,接着對魯大老爺泄氣地道:“舅老爺,完了,完了,全完了。”
魯大老爺知道按照規矩,自己不能盯着這身影不放,畢竟自己是長輩,這是外甥媳婦,如此盯着她的身形不放,傳出去會被笑話死。可是這會兒魯大老爺也顧不上什麼規矩,只緊緊盯着那道身影,這人似乎不像是自己曾見過的瓊竹。
“舅老爺,您先往前幾步。”丫鬟和內侍說了什麼,內侍就提醒魯大老爺,魯大老爺往前面走,週四也跟在魯大老爺身後。門內的女子看見魯大老爺走上前,已經對魯大老爺行禮下去:“外甥媳婦給舅舅請安,舅舅,您外甥,好苦啊!”
說着這女子已經掉淚,週四已經給這女子跪下:“給世子妃請安,小的終於見到世子妃了。”
“周管家,你起來,你的事情我已經對丫鬟說了,這些時日,多虧你在外面打聽消息,可惜陛下有旨意,我也不曉得這旨意是爲什麼,可憐我的夫君。”說着這女子就掩面哭泣,她一半身子遮掩在陰影之中,臉又被袖子遮住,更讓週四相信這就是瓊竹,於是週四再次磕頭下去:“王妃、次妃都惦記着世子妃您,所以不但遣小的來了,連舅老爺都來了。”
那女子已經把遮住臉的袖子放下,但把身子往門後又走了一步,這樣只露出一點點裙子,接着這女子就對魯大老爺屈膝:“原本該出來參拜舅舅的,可是此刻已經做了未亡之人,又想到都是我的錯,沒侍奉好世子,才讓世子遭遇了這樣的事兒,外甥媳婦心中深深不安,因此不敢出來參拜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