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最後一名最不像軍伍之中的男子,二十萬大軍獨他一人不披甲。
面容白皙如女,身形嬌瘦,似是微風便能吹倒,聲如宦官,一身藍衣手持藍扇遙遙道:
“白狼柳志遠,拜見少主!”
四人聲停,三軍高呼:“拜見少主!”
趙澤皺眉,何運鴻只不過將軍而已,秘聞何運鴻三年不得西楚衆將好眼色,爲何衆人會對他的義子如此尊重?
轉動着手中的玉佩,趙澤觀察着這二十萬的邊關軍,常年征戰的衆人,的確是比十五路諸侯要強很多。
趙澤餘光看向李避手中的金色卷軸,這是三年前父王頒給雁門關的聖旨,不知何運鴻今日將其拿出又是何意。
心中微動,趙澤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江湖遊醫的身上。
李避站在閱兵臺的高處,看着臺下的衆多將士,這裡有和他同歲的士卒,有年過半百的老者。拋開所有的身份,這些都是死忠於西楚的將士。
這就是他將和泰安進行纏鬥的底牌!
黑袍李避,斜挎藥箱,立於臺頂,衝着衆人深鞠三躬。
迎着這般鐵血之氣,李避心頭生出豪意,不禁直腰出聲道:“白帳之內,再不會有等死之日;我若上陣,我不死,則衆將士不死。
傷骨斷臂,帶回斷肢,我亦能治;
不傷要害,凡有一口氣,我亦能治;
李避在此懇請三軍,莫要在自尋死路,不論受再大的傷,記得回家!
家裡有人能治百病。”
何運鴻再次鞠躬,二十萬大軍同時鞠躬,邊關之殤,今日可解!
他人不懂邊關,自不懂等死之殤;便是漫天聚集的烏雲,此刻衆人的心頭也是出現了漫天的金日。
餘述生記錄完畢,正要低聲斥訓發愣的筆童之時,卻發覺四名筆童只剩三人。
一絲雨腥味出現在空中,伴隨着隆隆的雷鳴,烏雲越聚越厚。
一道閃電撕碎了厚厚的烏雲,隨之而來的驚雷,伴隨着一道刺耳的尖叫。
閱兵臺上只有七人,此刻地上死去一人,正是跟在餘述生背後發愣的筆童。
李避微微凝神,此人死於楚九之手,若不是楚九剛剛移動直接擊斃了欲要偷襲李避之人,怕是李避也不會發現自己腳下的木板內居然藏着人。
墓陵軍,不愧是號稱影子的軍隊。
早在此人動身之時,李避已經發現了此人的蹤跡,只是沒想到楚九的出手如此狠辣,一擊必殺。
想到不久前和楚大單挑之時的勝利,多少還是有點僥倖的,若是他不壓制自己的實力,一開始就用全部的內力,怕是李避連半招都無法抵擋。
天空浠瀝瀝地下起雨來,被劈碎了一半頭顱的筆童的血液隨着雨水落下高臺。
一直直立着身子的筆童,這一刻才砰然倒地,但是倒地的人卻不止他一個!
九皇子趙澤的背後,居然沒入了一個只剩把柄的匕首,紫袍遇血,趙澤砰然跪地,手中捏着的玉佩砸碎在地面之上。
餘述生瞪大了眼,一邊推開身旁還在記錄的筆童,一邊撲向倒地的九皇子,口中更是不停歇地咒罵道:“該死的何運鴻,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居然敢派人行刺皇子?”
刺客明明是餘述生帶來的筆童,正是因爲擔心何運鴻會對趙澤出手,餘述生拒絕了所有武將的陪同,整個閱兵臺上只有他們七人。
但是刺客是被暗中埋伏的人擊斃的,也就是說閱兵臺上還有暗中埋伏之人。
餘述生一口咬定這刺客和何運鴻脫不了干係,不然爲何皇子被刺,李避卻安然無恙呢?
皺着眉頭,何運鴻看向點將臺下等候軍令的衆人,怒聲道:“三軍包圍雁門關內城,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命令,天上百丈地下三尺,不許有絲毫活物離開!”
伴隨着雷雨聲,二十萬人轟然包圍雁門關內城,這番披甲帶刀的模樣,可是雁門關除了對外的戰事從未有過的場面。
“李大夫,若是趙澤死了,不利於我們的計劃。”
何運鴻的聲音很輕,李避點頭稱是,他大概想到了何運鴻是準備要藉助此次閱兵,一口氣拔除雁門關內各個勢力的碟探,卻沒想到有人會在他眼皮底下行刺。
這事說來也怪何運鴻,他做好了一切的防範,奈何經略使是他的上級,他帶來的人何運鴻卻是無法去檢驗的。
餘述生看着趴在地上的趙澤,也是不知所措地抖着手,即便他一口咬死了何運鴻,但是問題終究是出在他身上的。
看着李避打開了他的藥箱,蹲在一旁,剛想阻攔的餘述生,收回了自己的雙手,這裡能救趙澤的,似乎只剩李避了!
李避拉開趙澤衣頸之處的紫袍,二指放於其上,讓他疑惑的是,趙澤脈搏正常,並無大礙。
只是背後不停涌出的血,讓整個閱兵臺上充斥着絲絲血腥。
既然趙澤演出了一副人之將死的模樣,李避也樂得成全,迅速吩咐人,備水備藥,他要爲其在靜室內治療。
餘述生一面心神不安地咒罵何運鴻,另一面卻是暗中通過皇城司將這般信息迅速傳回祥符。
雁門關突然戒嚴,二十萬邊軍包圍內城,九皇子生死不知,大將軍義子親自治療。
餘述生在緊閉的門外來回踱步,心頭不安,緊捏的雙手慘白不已,浠瀝瀝的雨水落在地上,落在他的心頭。
博小二看着身旁的鈺苓,皺眉道:“真是一個算無遺策的陽謀啊!”
鈺苓撩起耳邊的碎髮,看向蹲守在院門之處的李之之,撫着繡眉,嘆息道:
“救不活,李避可是要得罪整個泰安,怕是有生命之難;
救活了,坐實神醫的名號,萬一被泰安召入也是麻煩……”
攥着兩枚石子,博小二看向鈺苓道:“皇城司的人,我們不能殺,這邊就交給你了,我得去忙雁門關裡的小蒼蠅們了。”
“西北狐。”鈺苓輕聲叫住了博小二,將自己背後的長刀遞給他道,“今日起,日輪花在無苓狐,世間只有公主的護衛者,鈺苓!”
博小二搖搖頭,沒有接這柄長刀,迎着大雨背過身,沒有批蓑衣沒有打竹傘,細聲道:“那封信你看了麼?”
鈺苓咬咬嘴脣,微微頷首道:“我姓鈺,選夏的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