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皇恩榜的高手,聞得此聲,感受着瞿麥身上的劍勢,不由得驚呼道:
“這是什麼力量?”
梅花樁下,倒插着的江湖名劍,騰空而起,凝聚於瞿麥身後。
虧得是不少皇恩榜強者內力不俗,不然他們可無法控制手中的長劍,看着劍鞘中躍躍欲試的長劍,衆人不由得驚歎着瞿麥的實力。
這年輕人居然在號令周圍所有的劍?
朱日衝着黃三千輕聲道:
“上個江湖中,一句劍來三千六的老怪物,是不是也姓李啊?”
黃三千知道朱日是在問,那姓李的和李避有沒有關係,心生暗歎,嚥了咽口水,也不解釋道:
“真不知道這些傢伙是怎麼修練的,我們這八十多年,感覺都白活了……”
百柄長劍居於瞿麥身後,瞿麥抽動細柳劍,藉着渾天的劍勢,兩劍剜去戒吹身前兩點。
先前戒吹如同金屬的身體,此刻卻是像豆腐一般,被瞿麥的長劍沒入體內。
等在一旁的尋生,接過被剜下的棕褐色肉團,一口吞下,合十雙手道:
“一生不食葷腥,終了嘗一嘗這肉味,倒也不錯……”
瞿麥和李避面面相覷,看着尋生走上梅花樁,不由得腦袋一大,這之後要怎麼給戒吹解釋?
誰能想到尋生會直接吞了那東西?
行至中途的尋生,步伐越來越慢,直至後來,竟是坐在那插着短香的梅花樁上,微微搖頭道:
“朝聞道,夕死足矣。
滿足嘛?
爲何我卻是一身悔意呢,悔不當初,悔不該受你蠱惑啊!
你他孃的纔是孤兒……”
尋生笑着指向嘆息神僧,面上被灰綠色的死氣覆蓋,雙目清明的他,衝着嘆心不屑地一笑,靜靜地低下了頭。
多年前的哪個雨夜,尋生躺在父母的屍體中間,感受着逐漸變冷的溫暖,還未體驗人生生命絢麗的他,卻是得到了死亡之氣的眷顧。
尋生遇到了避雨的嘆心神僧,年幼的他,不知佛爲何物,卻有向生之心。
不諳世事的孩童,對於生命的理解,卻是超脫了苦活一生的嘆息神僧。
踏上千階大道,悟性本真的少年,得到了一條衆人所言:成佛必經之路。
他有過懷疑,但是因爲對嘆息神僧的信任,他毫無置疑地順着這條路走了下去。
小僧、外門弟子、內門弟子、首席弟子、長老、紅袍袈裟長老。
尋生順着這條路前行,一路走到了今天。
也只是在今天,尋生才突然意識到,自己這一生,似乎走了一條別人的路。
戒吹背後走出的佛影,讓尋生深深震撼,無數個夜晚,他都在對着自己無臉的佛影深思。
過去,他以爲是他忘記了父母的面龐,只記得那似溫暖,纔會修得這般佛面。
如今,他卻是明悟,臨摹了一生,他早就在那個雨夜,失去了自己。
世間活着的只有尋生,卻再無他。
收回戒吹體內的死氣,尋生本可以將其封存起來,他卻是吞下了那對他來說,已經是劇毒的死氣。
這團死氣,是他父母身上得來的。
也只有這樣,尋生才能證明,這個世界,他來過。
對嘆息神僧尊敬了一輩子的他,終了時,爆出了那句憋了多年的粗口:
你他孃的纔是孤兒……
論佛之日,尋生圓寂,佛宗震動。
肥壯的嘆心長老,收起了嘴角的笑容,他沒有去看嘆心神僧,尋生髮現的秘密,他們佛宗早就知曉,卻又無法更改啊……
傳承千年的宗派,自有傳承千年不敢丟的東西。
一朝之興,不過百年,縱是強盛的大楚,不過兩百年之久。
一宗之興,能傳千年,誰也不願去當那個斷了傳承的罪人。
明知有錯,卻不得不沿着錯路前行。
因爲沒有人能脫離千階大道,成就新的佛,於是佛宗只能沿着這條僞佛之路,日復一日。
嘆息神僧揮揮衣袖,兩名小僧施展佛門秘術,封印其體內的死氣,抱回尋生的屍體。
終日與死氣作伴的尋生,終究成了一個死人。
嘆息神僧表面無恙,身下的白袍上卻是多出了一道手指印。
自他接下佛宗宗主以來,這還是嘆息第一次壓不住自己心頭的殺意:
自己的愛徒,竟是就這樣圓寂了……
若不是這戒吹,佛宗的秘密,又如何會被捅破?
“論佛第三輪,戰論,現在開始!”
戰論,雙方在場地中戰鬥,每人可以邀請兩名場中的高手,三輪兩勝。
衆人先前還覺得這個規則對接吹不利,畢竟西域的小僧,在這中原,又怎麼會有朋友呢?
現在一看,不算戒吹身前的兩名高手,光是皇恩榜上的強者,先前出手要幫戒吹的就有七人。
這般龍爭虎鬥,看起來,倒是很有意思呢。
不知道這調息的戒吹,還能不能參加戰論?
嘆心站起身子,挺着肥碩的肚子,一臉笑意似有慈眉善目,看向瞿麥道:
“我佛宗三輪出戰者,活彌勒,嘆心。
以及我佛宗三長老尋花、八長老尋心。
拋開我師兄的那些規則吧,你們可以一次性請九人上來,湊齊十二個打我們三個。
我佛宗倒下一人,就算輸!”
嘆心的話語很囂張,但他的確有囂張的資本,活彌勒之名,可是從上一個江湖,流傳到了這個江湖。
傳聞曾有嘆心親傳弟子下山佈道時,被一羣馬匪虐殺。
嘆心聞言,下山復仇,一人獨殺馬匪三千六百人。
原本泰安應當是十六路諸候,那一夜,和馬匪牽扯到的諸候,生生被嘆心打死。
與那諸侯相勾連的七十二路江湖門派,被嘆心一人,悉數打散。
七天,嘆心只用了七天,便讓整個天下知道了佛宗的恐怖。
笑面閻羅的稱號,不脛而走,活彌勒一怒,江湖便成血海滔天。
嘆心雖不再出山,可江湖全是他的傳說。
今日,
這嘆心替佛宗出戰!
西域小僧,再神奇,也不會是嘆心的對手啊!
李避解開戒吹渾身的穴位,沒了死氣的制衡,戒吹的心臟很快便恢復了以往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