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武巷中,
剩餘八人同時一震,這個只會鑽牛角尖的宋韋,不僅敗了,居然還揚言追隨?
禁武巷外,
蔡髯擰着眉頭,看向黎傾道:
“我從一開始就不支持讓他進入這裡,現在可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黎傾抖抖袖袍,束手於身前道:
“祥符外城,你我還可控制,若是讓李避攻入內城,你覺得新皇會不知道你我的所作所爲麼?”
“他只是個孩子!”
“一個孩子會幾乎將我的皇城司毀滅麼?”
蔡髯噎聲啞然,看起來不過六歲的孩童,誰能想到心計、手段,竟是堪比趙邦!
黎傾低下頭,靜靜侯于禁武巷外,低聲道:
“卜算子這女子,雖說從不安什麼好心,但是她說會給我們楚皇的道韻,就一定會給的。
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
蔡髯深吸了一口氣,站在祥符內外城的交界線上,輕聲道:
“黎傾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我的這筆交易,一旦被司徒智川知道,肯定是不得好死。
內城和外城,就是你我的生死線。”
黎傾不語,他微微擡起頭,餘光瞥向角落中。
那本該在新皇身側的童讓,自己最相信的徒弟,竟是出現在了這裡……
李避來到第二人處。
斜靠在椅背上的年輕人,轉動着手中造型特殊的小刀,舞出一個刀花後,反手捋向自己的側顏。
“能讓拳瘋子追隨,楚皇你給他下了什麼迷藥?”
上身黑袍,下身用長長的白布蓋住雙腿的年輕人,頓而起身。
和李避年紀相仿,眼神中卻又多出了一絲人情世故,年輕男子攤平雙手,卻是隻有八指。
李避眉頭一挑,輕聲道:
“八指剃頭匠?”
皇恩榜第九十五的高手,
八指剃頭匠,劉發!
劉發咧嘴一笑,看向李避額頭的頭髮道:
“楚皇頂上的頭髮,看樣子也是長出不久。
聽聞你傳承了楚國的大業,我這門剃頭的手藝,傳承的時間比佛宗還要久。
若是你贏了我,我不介意帶着我一輩子的手藝,入您楚國呢。”
劉發聲音未落,整個人便俯身潛入巷道的黑暗中,順着牆壁直逼李避的面門。
李避感受着周身的刀風,不禁微微皺眉,一步橫跨,避開這必殺的一擊。
電光火石之間,李避想起了江湖中關於八指剃頭匠的傳言。
說那江湖中有一門獨特的剃頭手藝,傳男不傳女,世世代代只傳一人。
初學者斷其半指,出師者斷其剩餘半指。
對於剃頭匠來說,雙手的小指都是不必要的,舞刀剃頭時,翹着小指總是不禮貌的。
於是就有了剃頭匠斷去右手小指的規矩。
而這一代的剃頭匠,卻是在傳承手藝後,屠去師門,斷去左手小指,號稱要斷絕剃頭匠的傳承。
刀風凌冽,李避再次橫跨一步,劉發的短刀依舊沒有觸碰到李避的身體。
“傳聞你清除了自己的師門,是爲何呢?”
劉發倚着牆壁,四肢同時發力,驟然彈射而出。
“幹你何事?”
“斷髮剁首!”
剃頭匠,掌握着上千種不傷人皮膚,只削髮的技藝,自然對於殺人的技法,更是熟練。
面對劉發第三次的攻擊,李避依舊沒有出手,微微向前踏出一步,毫釐之間避開了這道必殺的攻擊。
劉發深吸了口氣,連續三次的攻擊都沒有傷到對方,他如何能不懂二人之間的差距?
“爲何不還手,莫不是看不起我?”
李避擺擺手,看向劉發道:
“一年前,你屠了自己的師門。
我收集到的信息是,劉發可是一個知恩圖報的好徒弟,爲何心甘情願地背上這欺師滅祖的惡名呢?”
劉發握着手中的小刀,不屑道:
“真相爛在肚子裡纔是最安全的,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該浮出水面。”
李避輕輕點頭,用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
“師門沾染阿芙蓉的毒品,若是傳出去,勢必會影響剃頭匠一行的名聲。
所以你不惜背起這般罪名,也要強行將他們全部斬除麼?
劉發,我想見你很久了,這般行爲,本皇不願與你動手。
至少你,是我認可的俠!”
劉發握着手中的小刀,呆立場中。
他一個人堅守瞭如此之久的秘密,竟是一個照面,就被楚皇瞭解了?
男人不怕背鍋,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但男人怕遇到知己,當一個人懂你所有強裝的堅強時,便是這個男人的淪陷之時。
劉發輕咬起嘴脣。
“此般事了,我以楚皇之名,還你剃頭匠一行的英名。”
李避與劉發擦肩而過,劉發滿面落淚道:
“臣八指剃頭匠,願追隨吾皇!”
第三人,
雙腿盤坐在巷道旁的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上點燃一根白色的蠟燭,搖曳的燭光,在昏暗的巷道中,照亮了半張瘮人的面龐。
不用此人開口,李避便想起了他的身份:
皇恩榜第九十七的無面書生,苟不言!
本是泰安的太師,卻因當年君芷茵滅殺後宮一事受牽連,被黎傾切去了半張臉龐。
江湖傳言此人流蕩於江湖之中,以替人測字爲生。
李避沒想到,和泰安有仇的苟不言,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沒有內力的涌動,李避心頭似有一絲疑惑,這苟不言莫不是一個普通人?
“連打了兩關,我本想讓楚皇在這裡調整一下的。
卻不想,是我多心了,現在的楚皇只怕面對我九人的合攻,也不會落敗吧?”
苟不言輕輕在石桌上鋪開一副宣紙,倒放一支蘸好墨水的毛筆,伸手指着空處道:
“不若,測個字?”
李避款款走向老者身前,看着那張不成人樣的面孔,低聲道:
“你不恨嘛?”
“爲何要恨?”
“毀面之仇……”
苟不言噗嗤一聲輕笑,一手放在膝頭,一手托起下巴道:
“什麼是恨呢?
年輕人才會愛恨情仇,歲數大的,什麼沒經歷過呢?
宋韋會覺得自己中了毒,爲了活命,便會爲泰安打頭陣。
劉發是心頭有愧,不願行走江湖,纔會接受泰安的施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