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戰爭,看的清的夜幕一併降臨在彷彿沉睡中的雲海市。不是所有人閉上眼睛就可以輕鬆的睡去,王勇山閉目凝思了許久。東窗事發後,他帶着喬亮躲了起來。僻靜的荒村,除了他們之外別無他人。只是暫時性的安全,王勇山他心裡清楚的很。孔一銘的人、警察都在四處搜索着他,遺留生命的希望太渺茫。自從逃出來後就沒有閤眼,喬亮是他唯一的弟弟,他爲他想到了一切。
王勇山做出了最後的決定,他走到喬亮的身邊將他叫醒。
“喬亮!喬亮!醒醒!醒醒!別睡了。”
“嗯,哥?什麼事?”
“我有話和你說,起來!”
王勇山將一個手提包交給喬亮。
“這裡面是哥給你準備的一筆錢,另外是一些重要的證據。記住絕對不能讓它落在別人的手裡。你現在拿着這個包就走吧,回老家去。哥要去辦件事情,隨後會回老家找你。記住!一切的事情都與你無關。”
“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自己抗下所有的事情?”
“你還聽不懂嗎?我不會有事的,我絕對不會放過孔一銘。不過現在你是累贅,你必須走。”
“好,我走!哥,你保重!”喬亮不再糾纏下去,話一說完他帶着手提包離開了。
王勇山確定喬亮走遠後,從衣兜內取出一瓶礦泉水。看似沒什麼特別,他慢慢開啓它,毫無表情地將它飲下。那是沉重、憤懣。王勇山想到自己會有這一天,他不是教徒,但是他相信因果報應。無奈的抉擇來的太突然,如飲下去的水中的毒藥。五分鐘不到的時間,王勇山就倒在地上毒發身亡。他嘴角流淌着鮮血,無瞑的雙眸直視着。他這一死意味着背起所有的罪名,而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換弟弟一條命,他太瞭解孔一銘了,他提前向他表明了自己的選擇。
還不到24小時的時間,便有人發現了王勇山的屍體,是孔一銘派出去的人。他們匿名報警後,立即撤離現場。媒體公開了對8•13案的報道,孔一銘正坐在辦公室裡對着電視看着,新聞播報着警方在王勇山身亡現場勘查的情景。孔一銘成功地卸下了這個包袱,他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他起身本想將遙控器放在桌子上,剛邁出一步,左腳就被一個硬物隔了一下,他俯身撿起它,是一塊石子。孔一銘端倪着它,他警覺起來,一定是有人進入了他的辦公室。他按住遙控器上的鍵子將電視轉成監視器的錄像頻道,他查看了錄像,在最後一個片子中出現了周羽的身影。周羽當時雖然將辦公室內的監控系統都遮擋住了,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魚缸內部還有一個監視器。
孔一銘看完錄像後,冷笑了一下說道:“線人!”他輕輕地走到魚缸旁邊卻用力地將遙控器扔到裡面,任憑水花四濺。
他撥出去一個電話。
“你們給我聽好了,一定要給我抓住喬亮!”他用命令的口吻鄭重地對着電話另一邊說道。
孔一銘拿出打火機燃起,他並沒有點菸,他看着燃起的火苗自言自語說道:“你認爲你可以在我這裡找到什麼證據嗎,那隻不過是一些陳年舊事罷了。”火光照亮他的臉龐,顯得些許恐怖,話音剛落他便熄滅打火機。他認爲這就是他的掌控,他要留着周羽,他還有一定的用處。
幾天的奮戰,15家地下賭場處理境況已經接近尾聲。林慶民這纔有功夫在辦公室裡打開電腦,他將周羽上交的U盤插在機箱上。裡面是幾個視頻文件,他逐一的點開。看到最後一個,讓他吃驚、意外。上面的時間是去年的,正是樑青泉失蹤的那天。兩個男人在爭論事情,很不和諧。最終沒有談妥,兩個人大打出手,其中一個男人趁令一個人不注意便拿起一塊石頭砸向他,力度很大位置正好打在他的太陽穴,被打的人當場斃命。這個兩個人就是樑青泉和顧誠則,他們在一起走私案中合夥給罪犯提供警局的內部行動消息來賺取佣金,可沒想到樑青泉多拿了屬於顧誠則的一部分錢,兩個人便就此糾纏起來,顧誠則在憤怒中誤殺了樑青泉。林慶民不想去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覺得恥辱,是警隊的恥辱。他突然回憶起,在視頻中樑青泉與顧誠則爭吵時提到過,顧誠則有寫日記的習慣,他想知道顧誠則會變成這樣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林慶民動身前往顧誠則的家,在途中他路過隊裡將U盤交給葉清然,他告訴她樑青泉的案子水落石出了。林慶民認爲這又一次對葉清然的考驗,他相信她可以面對。
林慶民到了顧誠則的家中,他找到了他的日記,一個普通的厚本子,裡面除了對生活的宣泄,則就是對他犯下的罪惡的懺悔。
2010年 4月13日 天氣 晴
這是我罪孽深重的一天,我措手打死了他。本不應該發生的一切,都是因爲我罪惡的靈魂毀掉了所有。事情發生了,造成的原因是我那貪婪的慾望。如果當初我沒有陷入走私案,也不會有今天的結果;如果我不把現實看得太重,也就不會被慾望吞噬。可惜沒有這些如果,我背棄了在警校發過誓言,我知道我不配警察這個神聖的職業。我掉進現實的黑洞中,太深,太深……我等待着懲治的降臨,我是罪有應得,那便是我的救贖。
林慶民繼續翻閱着顧誠則的日記,在這一頁他停下了。
2011年 7月20日 天氣 陰
原本以爲一切的事情可以過去了,萬萬沒想到殺死樑青泉的證據落到了我們正在調查的對象—王勇山的手裡,他威脅我,要我幫助他們調查周羽,他們懷疑他是警方的線人。我……答應他們了,可是我沒有采取行動,他們之後找到我,給了我一筆錢。我已經被逼的走投無路了,朵朵被檢查換上了血癌,那是救命的錢,我再一次屈服於黑暗的勢力之下。我們一次又一次地得到線人提供的證據,我心裡清楚那個小夥子就是線人。林局的防範太縝密,我找不到任何的證據。我被他們完全的操控了,在漩渦的碎片中無法逆反……
林慶民看到這裡,心如刀絞。曾經優秀的戰士,居然會抵擋不住現實的黑暗,任憑染刷、踐踏,靈魂妥協後灰飛煙滅。
最後一篇日記也是顧誠則生命中的最後一頁,他沒有寫日期。
這一天隊裡的同事等了太久,8•13案終於要破了,可是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早上朵朵走了,永遠地離開了我。我毫無感覺地在街上游蕩了半天,王勇山最後一次找我要求我:只要警察這邊一有行動就通知他們,臨走的時候又強行塞給我一筆錢,他威脅我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我知道這一次的拒絕意味着什麼,可我已經選擇好了。這筆錢我一分都沒動,我就把它放在牀頭的櫃子裡。傍晚就要行動了,我準備好了正要出發,行動結束後我就向局長自首。是時候讓我這個罪孽深重的人得到懲罰了,現在的我是無畏的,無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等了好久了,很長時間都沒有現在這種鬆弛感了。
合上日記本後,林局老淚縱橫。他恨,他說不清……曾經優秀的顧誠則爲什麼會有這樣的結局,一步錯了步步將錯。
同樣的時刻發生着同樣的一幕,葉清然也剛剛看完那段視頻,也是哭着看完的。她真的想不到樑青泉居然一點都不懂她,她突然想起樑青泉和她說過要爲了她努力賺錢,當時只是談笑而過,她不知道他那麼在意。自己根本就不是沉溺於都市生活浮華、虛榮的女人。錢對於她來說是沒有感覺的,她的全部甚至生命是完全屬於她的職業的,她要的只是樑青泉的愛,和他們將來直到永遠的家。她對於她的生活很滿足,她從來都沒想過會在奢華中投入半點精力。而樑青泉卻畫蛇添足般地爲她計劃着未來,他不是一個真正瞭解她的人,他不知道會令她反感。最錯的是,他居然知法犯法,並說是爲了愛她去搪塞罪孽。樑青泉的愛在葉清然的生命中完全雲散開了,她不明白爲什麼樑青泉到死的時候還沒看到自己的罪過,難道現實中的虛華真的會如此地隻手遮天矇蔽所有人的雙眼。葉清然不知道爲什麼現在還會再爲樑青泉流淚,也許是百感交集,她太亂了。她突然想起,林局臨走時和她說的一句話:“該放下的,一定要放下”。她不再想了,她準備出去走走,哪怕是亂走,也可以讓自己平靜下來,她要讓自己慢慢地遺忘。
葉清然遊走在街上,她試着不再去想,她隨性地走着,無關走到哪裡。她突然感覺後面有一輛車緩緩地開近她,她轉過身去,是孔一銘。她看着他沒有和他說一句話。
“上車,我有事情和你說。”
“孔先生,我不認爲我和你有什麼可說的。”
“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說着孔一銘從衣服內袋中拿出那張他和葉清然共有的小時候的合照,他將它遞了過去。
葉清然看着它,並沒有接。她的腦子更亂了……
她冷靜了一會說道:“照片說明不了什麼。”
孔一銘就知道她會這樣說,他將之前準備的資料遞給她。
“裡面的東西可以證明。”袋子裡是孔一銘的一些資料還有她的,還有一張親緣鑑定。
“你真厲害,鑑定都可以弄到。”
“小妹,和我回去吧,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孔先生我不會和你回去的。”
葉清然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知道我是個警察,你應該知道你做過什麼。”
“我只知道我們是兄妹。”
“兄妹?你不認爲這樣的相認太唐突了嗎?”
孔一銘沒有回答她。
“我有很多工作要做。8•13案還沒有結束。”
“你想跟我說,要親手抓我,是嗎?”
“是,我勸你還是自首吧,別再把你的惡行繼續下去。”
孔一銘不再說什麼,他很失落,他其實有了這種心理準備但還是無法消除。他開着車離開了。
葉清然的頭突然劇烈地疼痛,很久都沒有過了。她的腦海中,閃現出小時候和哥哥一起的片段,零零碎碎。她的身體失去了中心,她靠在街邊的欄杆上。頭痛慢慢減輕了,淚痕也漸漸乾涸。可是那些記憶的碎片令她再次陷入愛與恨的掙扎中……
孔一銘的心和腦也是亂和空,他的電話響個不停。他真的沒有心思去接,但是越聽越煩,他帶上藍牙耳機還是接了。
“孔總,喬亮回廣西了,山裡面沒有信號我們沒有追蹤到。”
“廢物!沒有找到跟我說什麼,繼續給我找!”他大聲地咆哮道,還沒等那邊說什麼便掛斷了電話。
電話剛剛掛斷就又有一個打進來,他真想把電話扔出窗外,看來電是泰國的,他想到了那邊應該是出事了。電話是他堂兄打來的,他的養父病危了,讓他立即動身回去。聽到這個消息後,他的眼角掛了兩行淚,卻又快速被他抹去。懂事到現在他只哭過兩次,第一次是因爲父母的身亡、與妹妹的離散。
孔一銘不再想什麼,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周羽的電話。
“周羽嗎?”
“是,孔總。”
“現在馬上去國際機場,到那和我會合。”
“出什麼事了嗎?”
“先別問這麼多,就你和我今天就飛去泰國。”
“嗯,好。”周羽掛斷電話後,他感覺到最後的決戰這一刻到來了。他拿出通訊設備,將這一消息發送給林局。林局那邊快速給了他回覆,讓他千萬要保持跟蹤器的暢通,一切設備都要時刻不離身,他們會急速與泰國的國際刑警建立聯繫。
周羽檢查好了一切,準備起身離開,此時的他是充滿力量和無畏的戰士,他出門後攔下一輛出租車,車子向國際機場方向駛去。
孔一銘的手下還在喬亮家鄉周圍搜索着,他下了死令,找不到喬亮他們就得死,所以誰都不敢怠慢。喬亮就在他們眼皮底下逃竄着,驚恐的汗水已經弄溼了他的衣服,汗珠順着兩鬢往下流着。孔一銘的人近在咫尺,不想點辦法只有死路一條。喬亮忽然間看到腳下的石頭,他想到了聲東擊西,果然他們中了圈套。喬亮看着他們向相反的方向跑遠了,自己纔敢從原位置出來。他不敢回頭地猛足了勁往前跑,本以爲安全了,面前突然出現另外兩個陌生人。喬亮傻愣地站住了,他想他完了。
其中的一個人說話了:“跟我們走,什麼都別說。”
兩個男人將喬亮帶走了,車子在盤旋的山路上搖搖晃晃,卻很快行駛到遠方,離開了這個不安全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