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侍月匆忙地走向工作人員,指着白世的方向說了一通。
工作人員點點頭,安排了兩個身強體壯的安保,推開人羣,往白世的方向挪去。
白解本想看看還有誰跟着白世一同回來,往他身後一掃,只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位和白世年紀差不多的老頭,白解一直叫他堅伯,至於他的全名,貌似沒幾個人知道。他已經在白家待了大半輩子,從白世一直服侍到白解,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已經算是白家的一份子,不管白解還是白無心,從小到大一直對他尊重有加,不敢絲毫怠慢。
據說,他是白世從戰場中撿回來的“屍體”,奄奄一息,就快要死亡。白世花費大量財力纔將他從鬼門關救回來,自此,他就在白家落了戶,對白世一直以僕從自居。
白世和堅伯似乎看到了楚侍月,正好,那兩個安保已經到了他們旁邊,很快就幫他們擠出人羣,朝白解這邊走來。
要說心裡沒有絲毫波動,白解自己都不能相信,但他的內心既矛盾又期待,畢竟,他不是真正的白二郎,而眼前這兩個人卻是白二郎最親近的人。
楚侍月沒有白解這多複雜想法,她笑意吟吟地迎了上去,客氣的說道:“白老爺,歡迎來到江南市。”
白世以前見過楚侍月,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回以笑臉,然後把目光轉移到白解身上。
感覺到目光在上下打量自己,白解知道該做出反應了,於是做出激動熱烈的表情,一把抱住白世。
“爺爺!”白解的聲音帶着一絲哭腔。
白世似乎吃了一驚,意外地看着白解,手輕輕拍着白解的後背,說道:“你長大了,已經變成真男人了。”
漸漸的,白解的眼眶中淚水盈盈,臉上真的浮出發自內心的喜悅,他突然想起了已經過世的親爺爺,對他的懷念不斷涌上心頭。
白解從白世的懷裡離開,看着白世,抹了抹眼角的淚痕,問道:“爺爺,你這段時間還好嗎?”
白世寵溺地看着白解,臉上露出平和的笑容,說道:“我這身子骨一定能夠堅持到你兒孫滿堂,你放心好了。”
發現白世也對他的後代異常關心,白解這才意識到,後代的傳承恐怕是個大問題。
“爺爺你說哪去了,就算我沒有兒孫滿堂,你也一定能夠長命百歲。”
“活得太久並不是件好事。”白世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到站乘客陸續離開入站口,人流一下變得稀疏起來,他們幾個人聚在這裡,突然變得格外顯眼。
“白老爺,我們已經幫你們準備好了車輛,要不要先用個午餐?”楚侍月熱情的問道。
“我們已經在月舟上吃過午餐,現在就去楚家吧。”
“好吧,請跟我來。”
楚侍月領着一行人往空港外面走去,因爲走的是貴賓通道,所以一路暢通無阻,沒有受到人流影響。
來到路邊,楚侍月已經讓司機將車輛開了過來,她主動幫白世把車門拉開。
“請上車。”
白世和堅伯陸續進入車內,看着正要坐在副駕駛位的楚侍月,客氣的問道:“能不能麻煩你換輛車,我有些事想和二郎談談。”
白世的要求合情合理,雖然楚侍月非常好奇他們交談的內容,但她還是點了點頭,把位置讓給了白解。
“如果你們有任何需要,可以通過車載聯絡器告訴我。”
“我們有事會叫你的。”
車隊緩緩駛出國際空港,穿過擁堵的地下通道,來到開闊的郊外大路,兩側綠影叢叢,樹木濃密,很是經過一番精心設計。
“爺爺,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白世看着有些不太一樣的面孔,頓了頓,要求道:“把你離家之後的事情,和我仔細說上一遍。”
“從兩年前開始說起?”
如果真的不能省略細節,那麼這個描述的時間可以相當漫長。但他們現在顯然沒有那麼多時間。
“那就從你去了北天市那次說起,你的膽子真大,竟然敢在國都腳下鬼混了。”
看來白世一直掌握了他的行蹤,既然如此,白解就把事情放開地說了出來。
半個小時晃眼即過,車上的氣氛有些微妙,聽完白解關於萬古幽墓的描述,白世和堅伯臉上都露出異樣神色,互相交換了下眼神,然後繼續保持緘默。
就這樣,快到楚家老宅的時候,白解才把經歷講到星河聯盟,白世和堅伯聽得極其認真,就像孜孜不倦的學生一樣。
車隊停在楚家老宅的正門外,已經有人等候着他們,一些少見的家族成員站在大門外,看到車隊停下,立刻走了過來。
“等下我們繼續你的事情,現在,先把這些人給應付掉。”白世對白解說。
熱烈的歡迎氣氛之下,白世從車上下來,和迎上前的楚家二老爺禮貌寒暄,並且互相認識身邊的人。
白世身旁只有一個堅伯,所以主要是認識楚家的人,而給白世進行介紹的,則是楚家二老爺,也就是楚尊先的親弟弟,名字叫做楚尊邦。
楚尊先這一輩的名字中都帶個“尊”字,所以也稱作“尊”字輩,在他們之上,則是“威”字輩,不過這代長輩已經所剩無幾,能夠稱得上楚家直系的成員,更是完全沒有。
或許是考慮到緊隨時代,到了楚月這一輩,他們就沒有繼續這些傳統,只要不出格,取什麼名字都可以。
楚尊邦原來是負責楚家在北方聯盟的商產,雖然個人實力遠不如其他老爺,但他精於商業事務,又喜好結交各類朋友,所以在家族中的影響力並不弱於其他老爺。
但楚家能有那麼多的產業,畢竟是依靠官家的影響,自從楚尊先出了事,家族在北方的商業活動一落千丈,被競爭對手奪去了大量份額,不得已,楚尊邦只能放棄那些瀕臨破產的商業,回到楚家來主持大大小小的事務,經過一段時間的奔波勞累,才終於讓動盪不安的楚家穩定下來。
後來,楚尊先回到了楚家老宅,但是家族的各種事務還是有楚尊邦負責。
白世和楚尊邦握了握手,當面寒暄了幾句。在白解的眼中,雙方不像第一次見面的人,表情非常輕鬆。
“竟然是你小子,什麼時候回來的?”
“白叔,給我留點面子。”
“好吧,我們倆已經很多年沒見,找個機會,再好好聊聊。”
楚尊邦自然點頭稱是,扭過頭來,隨手命令侍從:“帶兩位貴客到‘四季園’,記住,不能有任何怠慢!“
“是,二老爺。”
白世衝着楚尊邦擺了擺手,隨口說道:“不用麻煩他們了,就讓二郎帶我去吧。”
楚尊邦的目光掃過白解,略微停頓了下,點頭說道:“這樣也行,如果你們有任何需要,可以隨便吩咐旁邊的侍從。”
迎接活動結束之後,衆人陸續進入大門,分開之後,白解帶着白世和堅伯直接往“四季園”走去。
“四季園”位於楚家老宅的西側,那處奼紫嫣然的桃花林,就在這座庭院的北邊,雙方交相輝映。
既然以“四季”命名,這處庭院自然有其特別之處,園內栽種了四季常綠的植物,每個節都能保持綠意盎然,讓人如同徜徉在綠色海洋之中。
自然,它不是普通賓客能夠駐足的地方,只有對楚家非常重要的客人,纔會把他們安排到這裡。
白解以前來過桃花林幾次,所以對這邊的路比較熟悉,很快,他們就坐在了“四季園”的雅亭之中,桌上擺着幾杯清茶。
三人坐定,白解問道:“爺爺,還要繼續剛纔的事嗎?”
“那些事情以後有時間再說,現在這裡沒有外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察覺到白世的語氣有些凝重,白解不由得神情一緊,忙做出附耳傾聽的樣子。
“您說。”
堅伯突然起身,走出雅亭,消失在茂盛的植物之中。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放心說了。”
沒想到事情竟然連堅伯都要回避,那麼可能真是非同小可的秘密,白解的心一下提了起來。
“我這次率領族人遠去白鷹聯合公國,在那邊待了兩年多,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您在留給我的密信中說過,這麼做是爲了避難。難道真有人想對我們家族不利?”
“你看到了那份密信!看來,那個傢伙沒有食言。”白世端起茶杯輕抿一口,“這件事情的背後有些複雜,如果追根溯源,恐怕幾天幾夜都說不清楚,我長話短話,我們去白鷹聯合公國的目的,是爲了一位家族長輩。他曾經是我們白家的一員,而且身上揹負着重要責任,他後來離開了白家,遠渡重洋,在異國他鄉隱姓埋名。本來我以爲再也收不到他的消息,直到突然收到一條特別情報。”
“什麼情報?”白解已經沉浸其中。
“情報的來源我們現在都還沒有調查清楚,但內容卻是真的,這位長輩在一個名叫棕櫚市的地方意外死亡,收到情報的時候,距離死亡時間已經過了一週。”
“所以爺爺你就帶着全族都去了那個地方?”
“我不得不這樣做。你不知道,這位長輩身上的秘密,對我們白家有多麼重要,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我們家族將會有滅頂之災。”
白世的語氣越來越凝重,嚴肅得讓人不敢吞嚥口水,尤其是講到“滅頂之災”時,白解感到全身上下都冒出寒氣。
“我給你的項鍊,你沒有弄丟吧?”
“它在這呢!”白解將項鍊從衣領中取出來,讓白世能夠清晰看到。
“很好。”白世點點頭,“沒有弄丟就好。”
說起這條項鍊,白解想起它的另外一個稱呼“世界之匙”,這是他從米家姐妹口中得知的消息。
“爺爺。”白解試探的說,“您知道這條項鍊的來歷嗎?有人把她叫做‘世界之匙’。”
說完,白解立刻觀察白世的神情,但他臉上沒有顯出任何意外,反而意味深長地看着白解。
“你是從哪裡得知的?”
於是,白解把米家姐妹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她們家族受到了黑死惡魔王的詛咒,不得不借助‘世界之匙’的力量破除。”
“胡鬧!怎麼能用它來破除惡魔的詛咒,完全是亂彈琴!”白世的眉毛就像正在打架一樣,語氣相當狠厲。
“你知道這條‘項鍊’意味着什麼,無可匹敵的力量?沒錯,它的確能夠讓擁有者處於無敵狀態,但這只是它的‘達摩利斯之面’,它的真正作用,是爲了維持這個世界的穩定。”
“維持世界的穩定?”白解確定沒有聽錯。
“怎麼,你不相信爺爺說的話。”白世吹鬍子瞪眼,就差往白解屁股錘上一拳。
“我只是有些太過驚訝,沒想到它竟然這麼厲害。”白解連忙解釋道。
“你不用和我打花腔,我知道你心底還是不太相信,說實話,我也不太相信。但是——”白世話音一轉,“我們白家祖祖輩輩,一直保管着這個秘密,現在正好傳承給你。以後,再由你來傳承給下一代,記住,這個秘密不能傳給女兒。”
“這又是爲什麼?”
白世搖了搖頭,聳了聳肩,表情有些無奈:“這我哪裡知道,反正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只要照做就行。”
白解本想追問下去,可是楚侍月找他有事,派來的人已經到了園外,堅伯向他們稟告了一聲,密談就此中斷。
“快去忙你的婚事吧,至於剛纔咱倆說過的話,千萬千萬不能讓外人知道。”白世反覆叮囑。
“知道了,爺爺。”
和白世執禮告退,又和堅叔道了聲別,白解便離開了“四季園”。
園外的侍從已經等得有些着急,看到白解,二話不說,直接讓白解跟着她來。
看她匆忙的樣子,白解預感到可能真有急事,所以也沒多問,跟着她來到了楚家老宅的倉庫。
這裡除了存放大量的必需用品,還是月舟停靠的地方,除了僕從,楚家的成員很少來這。
此時,一大羣僕從正聚在倉庫一角,看着一件特別的東西議論紛紛。
“這個灰不溜秋的包裹是從哪來的?”有人打開了話匣。
“應該是快遞公司放這的,但上面爲什麼沒有簽收單?”
“你別瞎說,今天我們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包裹。它是突然出現在這的!”負責簽收快遞的倉庫管理員立刻辨稱。
“快看,侍月小姐過來了!!“
“是侍月小姐!我心目中的女神!”有人露出花癡表情。
“別做夢了!侍月小姐能夠看上你們?”
“你這傢伙!!!”
“怎麼,想揍我,動手啊!膽小鬼!”
但那人還真是膽小鬼,看到楚侍月已經走近這邊,立刻擠出一絲笑容。
楚侍月從他的身邊擦身而過,目光絲毫沒有停留,後邊,跟着面色有些古怪的白解。
“都杵在這裡幹什麼,工作都不用做了嗎?”楚侍月兩眼瞪着這些看閒事的傢伙,語氣不善的說。
“侍月小姐說得對,你們這些傢伙,還不趕緊回到工作崗位上去!”那個對楚侍月欽慕已久的僕從,立刻狐假虎威的呵斥道。
待人羣完全散去,這個傢伙來到楚侍月旁邊,獻殷勤的說:“侍月小姐,人我已經幫你趕走了。”
就當他以爲能夠得到甜蜜的稱讚時,楚侍月說出一段冰冷的話語。
“我說的是所有人,你還待在這裡幹什麼?”
這個傢伙的臉上黯然神傷,眼神中充滿了檸檬般的苦澀,“遵命,侍月小姐。”
看着這幕,白解臉上的古怪更加明顯,他完全沒有想到,看起來平易近人的楚侍月,對待其他人的態度竟然如此不假顏色。
等閒雜人等全都離開,這裡只剩下楚侍月和白解,白解看到,楚侍月從懷裡取出封信,把它遞給了他。
“這是什麼?”白解邊問邊接過信紙,在信封的正面,明晃晃寫着“白解親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字跡。
楚侍月搖搖頭,頓了頓,說道:“我也不知道這封信是從哪來的,剛纔回到房間,在書桌上發現了它,還有這把鑰匙。”
“鑰匙?”白解放下信封,看向楚侍月。
在楚侍月的掌心,靜靜躺着一把猶如迷宮般的金屬鑰匙,蒼青色的材質,極其特別,表面羅布着雲海相間的紋理,鑰匙尾部串着銀色鎖釦,在白解的印象之中,他從來沒有見過與其相似的鑰匙。
“這把鑰匙上有個座標,位置就是這裡,我猜,它可能是用來開啓這個包裹的。”
剛纔的對話白解聽得分明,這個包裹也是來歷不明,和這封信一樣。
他已經檢查過這封信,信封上沒有任何註明地址的信息,裡面則是一張白紙,上面寫了一些東西,擔心有人故意在字跡上做了手腳,所以他沒有進一步探查。
“姑爺,要不要安排炸彈專家來檢查一下?”
“你覺得這個包裹裡面裝的是炸彈?”白解看着她,知道她是出於安全考慮。“萬一裡面不是炸彈呢?”
“姑爺,這個包裹來歷不明,裡面的東西恐怕也是危險物品,還是小心爲上。”楚侍月試圖改變白解的想法。
“等我看過這封信,再決定該如何處理這個包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