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說生態環境,沼澤之地絕對是得天獨厚的,整個古神世界恐怕找不出第二片,擁有如此豐富動植物資源的區域。
由於雨水豐沛地勢地平,令沼澤之地成爲纖維、藥用以及蜜源植物的天然寶庫,而繁多植被與密集水源,又是魚蟲蛙蟾繁育的上佳場所,進而吸引更多生物匯聚而來,不僅僅是蛇鳥這樣的常規動物,在樹木較多的森林溼地內,甚至能看到棕熊與灰狼的影子。
如此豐富的野外資源,讓沼澤之地的人類信徒,能夠相對而言活得更有盼頭一些,若是有幸找到深藏於溼地中的珍惜藥草、罕有蟲獸,就算談不上一輩子吃喝不愁,至少也能滿足數年溫飽。
但前提是,能夠躲開看得着與看不着的危險。
在上古世界,即使是一隻螞蟻都有殺人之能,掰開一條游魚的嘴巴,則必然可以見到滿口利齒,而深入沼澤便不可避免的要與水源接觸,不足米粒大小的蟲卵,就有可能因爲指尖沾了一點水,便於悄然中寄生體內,等到察覺不妙,往往爲時已晚,來得及斷臂求生,都能算得上幸運兒。
所以,沼澤信徒的生活同樣充滿了危機,這是生活在古神世界,註定要面對的事情。
餘燼和木偶少女第二次進入沼澤之地,同樣遇到了淅瀝小雨,放眼望去,種種事物都被披上了朦朧簾布,令整個世界都變得不太真切。
不過不同的是,兩人此次受邀前來,用不着躲躲藏藏,以陰影位面跳轉至沼澤之地神都【萬池】的附近,便租用了一艘小船,伴水前行。
以無數沼澤、泥潭匯聚而成的神都萬池,幾乎找不到乾燥土壤,所以這座人類據地,儼然是一座水上城市,因而用船舶出行是非常普遍的事情,好似水城威尼斯,但風光顯得原始、陰鬱。
鑑於船客出手闊綽,且儀表不凡,船伕拿出前所未有的敬業精神,努力撐杆,好讓兩位外來船客,一睹萬池風光。
實際上,餘燼給的船費買下整艘小船都綽綽有餘,木偶少女動用意念,也完全可以做到無人駕駛,不過考慮到淤泥教會的深厚底蘊,餘燼二人選擇低調一些,也方便他們觀察四周,找尋端倪。
隨處可見的潮溼圓木,可以說是撐起了整個神都萬池,包括教會廟宇,也是被一根根年歲久遠的木頭“頂”出水面的。
相較餘燼去過的神奴聚落、極光城、貪婪據地以及病都,生活在這裡的人類,或許是受到水汽滋潤,稍稍顯得年輕一些,苦大仇深或者負面情緒,也並未掛在每個人的臉上,雖然有不少信徒冒雨行船來去匆匆,但忙碌氛圍並不濃重,若是碰到教會成員,也沒有出現等階社會的慣有陋習。
這一切的一切,倒是很符合沼澤之地與世無爭,跟着大哥喝湯的表面定位。
但當得知【亙古淤泥】的真正地位後,這些表現又在兩人眼中顯現出不同意味。
“或許這就是底蘊吧。”餘燼感慨一聲。
淤泥教會的信仰宣揚,並不露骨也並不激烈,只是潛移默化的影響着普通信徒,但正是因爲這種方式,亙古淤泥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根植骨髓。
正常情況下還好,一旦經過選拔加入教會,十人之中至少能誕生三個狂信徒,而其他教會頂多不過一成而已,餘下七成對於亙古淤泥的忠誠度更是高昂無比,極端唾棄自己的人類身份,毫不誇張的說,一旦病都事件發生在沼澤之地,整個淤泥教會必然全滅,沼澤信衆也將有一半選擇追隨古神,自我了斷!
瞭解到這些信息後,餘燼纔算徹底明白,苦難教皇的苦楚,有爲數衆多的人類,厭惡其人類身份,若想拯救世人對抗古神,除了變成古神一統世界,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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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高存在還真是一位設計大師,沒有辦法強行改寫思想,便創造種種環境,推動世人實現祂的設想。”
餘燼摩挲着拳頭大小的灰白圓石,想着可以在沼澤之地隨便逛逛,再去正式開啓苦難之路的第四環任務,然而,淤泥教會隨即展現出了,他們對神都萬池的掌控力度,一艘帶有教會標誌的三層樓船,忽而停到小舟附近,從中冒雨走出一位膚色青黑的教會高層,當着船伕的驚訝面孔,邀請餘燼二人登船敘話。
“這……這這這……見過都主大人!”
船伕想到船艙裡的外來客人,身份不凡,卻沒料到竟然會不凡到這般地步!
教會第二人,地位僅次淤泥血首的【萬池都主】親自相邀,這才讓船伕意識到,那一對男女的身份,遠超他的想象。
“唉,我本來還想找找隱藏任務的,這下看來是沒戲了。”
餘燼搖了搖頭,和木偶少女對視一眼,便共享雪傘飛離小船,在親自出面的萬池都主陪伴下,前去面見【亙古淤泥】,而直到三層樓船徹底開遠,消失於雨幕之中,船伕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向周遭圍聚而來的好奇信衆,一臉自得的介紹起,自己接待了怎樣的客人。
……
“歡迎做客。”
萬池都主表現出的態度與病都都主截然不同,面龐冷漠,不見笑顏,話語十分直接,完全不打算向餘燼表露,“久聞其名心嚮往之”之類的恭維語句。
餘燼點了點頭,索性也不言不語,只是和木偶少女一起品嚐,沼澤之地特有的草茶果飲。
對於餘燼二人的招待規格,淤泥教會並未降低,雖然閒談沒有,但兩人的嘴巴從未停下,很是體味了一番異域美食。
而就在餘燼以爲,這段行程將完全以這種方式結束後,面龐青黑不似人類的萬池都主,突然說道:“深淵天賦不錯,只差一線便可准入【泥池洗練】。”
深淵?
餘燼頓了頓,想起那位擁有【猛毒泥身】的紫膚暴躁狂,猜測萬池都主貌似要爲晚輩出頭,但問題是,殺了深淵的是疫病神子,甭管怎麼看,這筆賬都算不到他的頭上吧?
“瘟疫毒池是一座寶地,被疫病教會奪走,令我教教徒平白少了一份機遇。”
萬池都主以平淡至極的敘述語調,訴說過往,但餘燼卻從中聽出了一絲不快,畢竟以淤泥教會的真實實力,滅掉疫病教會乃至統一罪域北方,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這現狀卻是,低調得有些過分。
北邊被疫病教會暗中偷雞不說,還總要抽調人手給南邊的大型勢力充當“陪玩”,外加罪域北方的風頭,十成裡有八成被雷鳴之地佔了去,便愈發凸顯出淤泥教會的與世無爭。
“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我要是淤泥教會的高層,握有大權無處可用,我也會心生不快。”
餘燼覺得,之所以出現這般狀況,不是亙古淤泥本身喜歡低調,就是諸如六眼邪靈這樣的頂尖存在,有意壓制亙古淤泥與其麾下教會,並且利用沼澤之地的地理位置,遏制拾夢者的捲土重來。
兩種猜測,餘燼比較偏向第二種,畢竟一位神秘莫測的信仰古神,竟然要提供核心資源給外部勢力,很有一種交保護費的感覺,而萬池都主的發言,證實了他的想法。
“疫病神子殺了深淵,你殺了疫病神子,我代表淤泥教會向你致謝。”萬池都主不帶感情的,將這份大風颳來的功勞安到餘燼的頭上,跟着沉聲提醒道,“有兩位六眼傳道士此刻便在泥池之中,你若不想被踢出局,需要多加註意。”
“嗯。”餘燼眉頭一挑,輕輕點頭。
他早就想接觸六眼教會,心說這次泥池洗練,應該是個不錯的機會。
萬池都主跟着扭過頭來,看向吃吃喝喝樂得清閒的木偶少女:“你體質特殊,也需要小心行事,光是我知道的外域強者,便至少有五人會對你感興趣。”
“能具體說一說嗎?”餘燼看了一眼依舊吃喝不停的木偶少女,隨即問道。
萬池都主比想象中好說話一些,淡淡說道:“【永恆林地】的古樹神使,應該會對錶達善意,其餘人等,我無法斷定。”
果然……
餘燼心中瞭然,對潛在敵友有了判斷。
永恆林地便是異常項目【莊園】所在的大陸,園丁去了那裡,便被收作神子,而以蘋果樹幹打造而成,又汲取大量樹果精華的木偶少女,估計也能受到重點培養。
餘燼早就經過燈神傑弗里斯的提醒,深知木偶少女的非凡之處,不僅體現於繼承自尼娜的恐怖意志,其體質特殊,也絲毫不弱永生之體,便當即詢問萬池都主,能否將木偶少女帶入泥池?
面對亙古淤泥這樣的神秘存在,餘燼不覺得他在瘟疫毒池用過的花招,依舊可以行得通,所以決定把事情當場說明白,省得到時候鬧笑話。
好消息是,萬池都主表示肯定:“可以,但【硅石】只有一顆,也只能由你使用。”
硅石,即爲餘燼手裡的灰白圓石,能夠起到轉變生命的作用,也只有將其吞入腹中,纔有資格進入泥池,至於所謂的泥池洗練,也就是從內而外改造自身,像深淵一般徹底洗掉人類身份,變成如同亙古淤泥一樣的特殊存在。
用更科學的方式來看待這一過程,便是改變存在基礎,從碳基生命轉變爲硅基生命。
至高存在知道,直接變成像祂這樣的高階機器人難度很大,於是就把目標降低爲擁有塑形之能的淤泥。
但即便如此,迄今爲止也無一人徹底成功,包括苦難教皇,僅僅是褪去人身變爲古神,仍舊處於失敗範疇,畢竟古神本身就是失敗產物,想要達成至高存在的設想,就必須將體內的碳原子變成硅原子,並且不影響生命運行與思維延續。
泥池洗練是至高存在實現設想的第一步,餘燼只要能把硅石完全消化,融入自身,就有資格進入下一階段,追求更高層次的生命轉變——當然,現在增加了一些條件,十年一輪的泥池洗練,以硅石消融排名論座,餘燼必須擠入前十,才能開啓苦難之路的第五環。
不過正如燈神傑弗里斯所說,數據身軀不是碳基生命更不是硅基生命,只是一臺以薪火作爲主機,基於虛擬世界模擬萬物的人形電腦,按理說模擬轉變過程,要易於現實生命,但即使完成轉變,貌似也背離了至高存在的設計初衷。
“嗨,至高存在成不成功,和我有什麼關係?怕只怕,數據身軀對永生之體的模擬,過於深入,不容易回頭啊……”
對於此次泥池洗練,餘燼有着巨大優勢,也存在自己的擔心,他毫不懷疑本源技能【上位永生魔人】的強大,卻也擔心會因此遭遇未知困境,尤其是永生之體可能因此產生異常變化,進而影響到成神儀式,而這些問題,在面見亙古淤泥的時候,被他壓在心中,實在是因爲他無法看透這位神秘存在。
嘩啦啦啦……
隨着三層樓船駛入一片,可以用浩瀚形容的泥潭之中,雨勢莫名的大了起來,彷彿有人在天上潑水,但如此大雨卻填不滿這片泥潭,只因或大或小的漩渦遍佈此地,將雨水引入深不見底的未知區域。
驀地,一道來自池底的精神波動,落入衆人腦海,指引樓船靠近某處漩渦,令餘燼進入泥池通道,而那位亙古淤泥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或者說,祂早已表露身形,只是被衆人刻意忽視了。
“這位古神好大好大,我就是用現實摹筆,也畫不下呢!”再度變作意志烙印的木偶少女,向餘燼悄然傳音。
聞言,餘燼收回夢境秘瞳,不再試圖透過雨幕尋找邊界,他有預感,眼前這座浩瀚泥潭,乃至拱衛泥潭的萬座沼澤,非但是亙古淤泥的神靈真身,甚至可能只是祂暴露在地表的冰山一角,單論體型,超過餘燼此前見過的所有神靈,唯有祖龍能夠橫壓一頭。
“不愧是與六眼邪靈、夢境主宰同樣古老的存在啊……”
餘燼嘀咕了一聲,便縱身一躍,跳出樓船,通過黑色漩渦,進入了泥潭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