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轟鳴,地動山搖。
整個晶核研究站的體積幾乎有一顆小型星球那麼大,然而在數百艘“逆子”戰艦的集體轟炸下,這個龐大的太空建築仍然產生着可怕的晃動。空間站的每一個艙段都回蕩着嚇人的爆裂聲,巨大而堅固的水晶穹頂和棱柱在震動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怪響,各種充盈着能量的水晶在過載中紛紛爆裂,走廊中瀰漫着刺鼻的怪味,以及彷彿霧氣般飄動的奧術能量。剛剛獲得自由的囚犯跟在一小隊戰鬥精英身後向着最近的出口衝去,他身邊則是那個突然出現的神秘軍官。
一路上,這隻小小的隊伍經歷着超乎想象的艱難戰鬥,阻攔他們的並非郝仁一行,而是空間站中那些自動激活的警戒單位:有彷彿發光凝膠一樣的奧術守衛,也有揮舞着無數金屬觸手衝上來的自律機械,還有從各種牆壁和房頂上突然冒出來的哨戒炮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着超乎想象的戰鬥力,精銳的戰鬥兵在對付這種看似雜兵的無人單位時都付出了巨大的傷亡,等他們終於衝到一條彈射通道前、能隱隱約約看到外面的宇宙星空時,隊伍裡已經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還活着了。
“可惡……這些到底是什麼鬼東西……”那名手執權杖的軍官捂着胳膊低聲咒罵,“這個宇宙什麼時候出現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勢力……”
“他們恐怕來自另一個世界,”囚犯回想起郝仁一行的怪異力量,語氣急促地提醒道,“我聽他們談起過穿越宇宙之類的話題——千萬小心,他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把我抓回去。”
“先活着從這裡出去再說吧。”軍官咕噥了一句,領着剩下的人飛快地向着出口跑去。
就在這時,他們突然感覺腳下的走廊地面傳來一陣特殊的晃動。
整個走廊兩側的牆壁和上方的天花板竟然同時開始變形,然後緩緩地閉合起來。
“他們要封鎖這個地方了!”軍官一聲大喝,“所有人,快快快!立刻從這裡出去!!”
即便是自視爲神的“逆子”種族也有趨生避死的本能。在大禍臨頭的壓力下,每一個人都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囚犯自己甚至都沒想到自己在經歷了那麼長時間的囚禁和精神折磨之後竟然還保留着這麼好的體力,他升到空中,用盡全力向前飛去。耳邊只聽到呼呼的風聲,正在不斷擠壓過來的走廊牆壁和天花板在他的視野中飛快倒退,變成一連串模糊不停的幻影。有幾道光束從身後飛來,他還聽到了夥伴們臨終前的慘叫,可能是那種長滿觸手的奇怪機器人追到了這裡。但他沒有回頭——回頭又有什麼用呢?只能讓所有人都死在這裡。
所以他拼命向前飛去,最後十米,最後五米,最後一米,下一瞬間,逃出生天。
他穿過一層薄薄的光膜,這層光膜應當就是空間站的內外過濾屏障。在進入宇宙真空之後,他才長長地鬆口氣,而他腦海中則傳來那位將自己救出牢籠的軍官的聲音:“看樣子只有咱們兩個活下來了。”
剛剛獲得自由的男人回頭看了一眼將自己囚禁至今的空間站,並尋找着自己逃出生天的地方。他看到一扇剛剛閉合的閘門。一些淡金色的血液正從閘門的縫隙中噴濺出來,在太空裡形成一片冷凝的霧氣。
而在他身後遙遠的太空中,巨大的金色戰艦仍然在不斷轟炸着空間站那似乎堅不可摧的淡藍色能量護盾。
一艘小型穿梭機從艦隊方向疾飛而來,這艘穿梭機有着彷彿彎曲龍蝦一樣的怪異形態。軍官碰了碰囚犯的胳膊:“先離開這裡吧,到飛船上我再跟你解釋現在的情況。”
囚犯點了點頭,但在看到穿梭機的時候忍不住冒出個疑問:“嗯?行星突入型號的戰機?怎麼用在這裡?”
“……這個世界已經天翻地覆,你疑惑的地方還多呢,”軍官搖着頭,“那場戰爭已經是一萬年前的事了。”
他們乘上穿梭機,在友軍炮火的掩護下終於回到了母艦上。當踏入母艦、看到母艦裡那些眼熟的裝飾與浮雕的一瞬間。兩個人才同時鬆一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艦隊立刻開始撤退,龐大的金色戰艦就像來時一樣一個接一個地跳入了翹曲空間之中,當外面的宇宙星空化爲一片黑暗之後。軍官纔看向自己剛剛救下來的這名士兵:“你叫什麼名字?”
“納庫魯,”剛剛獲得自由的男人正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中,下意識地答道,等回答之後他纔想起來詢問眼前這些同族的來歷,“你們是從哪來?還有這龐大的艦隊……難道我族仍然昌盛?”
“我很好奇那座空間站裡的人是怎麼跟你說的。”
“那些人說我族已經在神罰的光輝中滅絕,”納庫魯皺着眉。“他們還說那已經是一萬年前的事情,因蘇盧恩之門被時空亂流吞沒,我被凝滯了一萬年。”
“他們後半句沒說謊,”軍官點點頭,“現在確實是一萬年後。至於我們……這個說來話長,等回到駐地之後我會讓你看看我們現在剩餘的力量。那場戰爭確實幾乎毀滅了一切,我族受創嚴重,殘存下來的技術和族人也大多扭曲了。”
說着,軍官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因此當我們得知蘇盧恩之門突然出現,並且在那裡發現了時空歪曲的跡象以及你的線索時,所有人都欣喜若狂,你如今是我們無價的寶物,你親身經歷了那場戰爭,你知道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納庫魯聽到這名軍官的說法之後禁不住有些呆滯,他曾經從俘獲自己的那些人口中聽過“一萬年”和“時光扭曲”的說法,但他對此始終半信半疑,然而現在,這可怕的說法被自己的族人證實了。
軍官注意到納庫魯的遲疑,他伸手在對方肩膀上拍拍:“你應當牢記我族的驕傲,不要被這些挫折擊敗。現在我們需要重建當年的輝煌,你所知道的每一件事對我們而言都是至關重要的。”
納庫魯疑惑地看了看對方拍自己肩膀的動作,慢慢點頭:“……我當爲重建新神文明貢獻全力。”
隨後他又趕緊提醒道:“另外你們也要小心那些住在水晶空間站裡的人,雖然這次他們吃了虧,但他們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報復,那些傢伙有我從未見過的力量,而且那空間站只是他們龐大勢力的一小部分。他們的首領身上還帶有讓人厭惡的氣息,那氣息似乎隱約和舊神有關。”
軍官只是簡單嗯了一聲,便帶着納庫魯向母艦深處走去。一路上,納庫魯發現這艘船裡的人非常少,而且每個人都行色匆匆,互相之間也沒有任何交談,他對此不禁有些好奇:“如今‘聖靈’級別的母艦上都只有這麼點人麼?”
“那場戰爭讓我們傷亡慘重,即便活下來的人也受到了女神詛咒的影響,一萬年來,我們的人口幾乎一點都沒能恢復,”軍官含糊解釋着,“所以我們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一萬年前的勇士們是如何對抗了女神的力量,我們必須趕快重獲這種對抗神性的能力,否則我族遲早會在詛咒下滅絕的。”
“女神的詛咒?”納庫魯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而且你們連當初那場戰爭的根本都不知道了麼?”
“嗯,女神的詛咒,那詛咒不但奪去生命,還讓族人們記憶和思維錯亂,活下來的第一代人很快就在狂亂中死去了,沒能留下太多知識,”軍官簡單解釋道,“當年勇士們到底是怎麼解決了神性的問題?我們從當年留下的裝備裡找到了對抗神性的符文,但那些符文只能對付女神殘留的兵器,卻無法對抗女神本身,這令我們很困惑。如果沒有某種額外的強大力量,一萬年前的勇士是怎麼殺死神的?”
“宇宙根源已經背棄了你們麼……”納庫魯的聲音中帶着奇怪的語氣,“不對啊……祂已將神力植入我族靈魂之中,我們對神性和神系魔法的抗性應當是永久的……”
“宇宙根源?”軍官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半階,但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重新板起臉,“我們只知道這個名字,卻幾乎完全不知道祂的來歷了。”
“如今的族人們難道都聽不到那個聲音?那個來自世界之初的偉大聲音?”納庫魯突然停下腳步,他臉上的表情急速變化着,終於慢慢陰沉下來,“我一直感覺很奇怪……”
“我能理解,畢竟你和我們之間相差了一萬年的歲月,”軍官若無其事地點點頭,“我還是帶你去見艦隊的領袖吧,他也有很多問題想問你,比如當初殺死女神的那把劍的下落。”
納庫魯沒有出聲,只是面無表情地停在原地,軍官見狀皺起眉:“怎麼了?”
“我承認,小瞧了你,”納庫魯盯着“軍官”的眼睛,“你竟然會如此狡詐。”
在納庫魯對面,郝仁攤開雙手:“我從什麼時候開始露餡的?”
(這兩天可能是單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