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貝染衝過去,想要再求顧傾塵時,可是,手術室的門已經是關起來了!
貝染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顧傾塵進了急救的手術室,去醫治出事的高揚了。
“宗政……”貝染無奈,只得繼續去找他。
唐嫣然在另一邊對宗政進行急救,她看着自己的同事躺在了擔架上,渾身是血的被擡進來,她的這口氣也提到了嗓子眼裡。
“顧醫生呢?”唐嫣然趕忙問道。
在一旁的實習醫生趕忙說道:“顧醫生已經是進了手術室搶求高揚了!高揚和宗政是同時被送進來的,兩人做了掃描之後,高揚的存活率比宗政的要多百分之二十……接下來,楊醫生做完他手上 的手術馬上會來……”
楊君逸很快趕過來,吩咐着唐嫣然等實習醫生:“送他去手術室!”
貝染見另外的醫生還有唐嫣然送着宗政進手術室,她趕忙過去,“醫生,您一定要救救他,他纔開始做實習醫生,他還有好多的理想……”
“貝小姐,我們會的!”楊君逸說道,“我們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會盡全力去搶救宗政的。”
貝染流着淚着頭,然後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田鑫打了電話過來:“貝染,小魚兒已經是睡,今晚你還回來嗎?”
“鑫鑫……”貝染是欲語淚先流。
她一直以爲自己是很堅強的,就連生命之中最愛的親人——母親的離開,她也安慰自己,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必然。
可是,面對宗政這個只有二十多歲的生命,在被飛來橫禍砸中之後,她卻是難過之極。
田鑫見她在哭,“怎麼了?告訴我,什麼事?”
田鑫也嚇了一跳,要知道,貝染是個絕對不會鬧情緒亂來的女人。
“我在醫院……”貝染哭泣着說道。
“我馬上過來,你先不要急。”田鑫自己的車也不敢開了,然後趕忙搭車來到了醫院裡。
貝染一見到了她,就撲進了她的懷裡來,“鑫鑫,我好怕……宗政他還在搶救,現場的警察說他傷得很重……”
“是今天下午那宗司機醉酒駕駛撞到了公交車站行人道上的事情?”田鑫已經是看過新聞了,她氣憤不已的道:“我知道這一宗新聞,最可恨的是,新聞上說,那個肇事的司機也在這個醫院同時搶救,就算他搶救過來,他犯下了這樣的罪行,不如讓他死掉算了!”
貝染在田鑫的懷裡瑟瑟發抖,她在無助的等待着結果。
田鑫還在惱怒不已的斥責道:“新聞上說,那個高揚撞傷了十幾個行人,個個都是輕重傷不一等的……”
正當田鑫在憤怒不已的說着時,一邊的手術室打開,顧傾塵率領着醫生和護士團隊走了出來。
“顧主任,我們家高揚怎麼樣了?”高揚的父母親趕忙上前來問道。
顧傾塵說道:“已經是搶救完成,不過還沒有度過危險期,現在要送進ICU重症監護室繼續觀察。”
“多謝顧主任,您辛苦了!”高揚的父親伸出手來。
顧傾塵拒絕了握手,然後通過人羣,望向了正通紅着雙眼望着他的貝染。
貝染的雙眸,一向閃亮而嫵媚,此時卻是通紅一片,而且是淚眼朦朧。
顧傾塵的臉色嚴峻,他走過去值班室,問了楊君逸手術室的情況:“你那邊怎麼樣?”
“傾塵,他傷得太重了,由於高速撞擊之後,他的頭被撞到,落地時頭部再受到撞擊,顱內出血,我們止住了一邊,結果另一邊同時受到了壓迫,我們做手術的時間有限,他處於昏迷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醒來!”楊君逸也走出了手術室,一邊說着結果。
顧傾塵的心猛的一沉,他已經是能想見貝染知道結果的樣子了。
楊君逸帶着他的醫生和護士團隊走出來,貝染和田鑫趕忙上前詢問情況。
“楊醫生,宗政怎麼樣了?”田鑫趕忙代她問道。
楊君逸看着貝染:“貝小姐,對不起,我們已經是盡力了,可是宗政他傷得太重,現在做過了手術,但還處於昏迷之中,醒來的時間,我們也還預料不到的……”
“多謝你,楊醫生!”田鑫一說完,貝染已經是倒在了地上,“貝染……貝染……”
顧傾塵大步上前來,他一手將貝染抱起來,田鑫跟着他:“顧傾塵,貝染怎麼樣了?”
“她氣急攻心暈了過去。”顧傾塵將她抱進了急診科的病房裡,他把了把她的脈,然後準備離開。
田鑫趕忙問道:“要不要給她吃藥什麼的?”
顧傾塵的腳步一滯,恐怕是什麼藥也治不了她的心病了吧!“急診科還在病人,她醒來後,我會來看她!”
他說完大步離開,田鑫伸手去撫貝染的頭髮。
貝染像是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還有宗政那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迎着陽光,他伸出了手臂說,我一定要做一個好醫生……
可是,一轉眼,他就又血淋淋的飛了出去。
“宗政……”貝染再次醒來,就見田鑫正焦急不已的望着她。
“染染,宗政的事情是意外,你也不要想太多,只是,我們現在怎麼跟奶奶說……”田鑫輕聲道。
貝染沒有說話,然後看見門口站立着一個高大的身影。
顧傾塵去急診科將今天送到醫院的急診病人處理完後,趕來了病房,貝染剛好醒來。
“顧傾塵——”貝染失控的叫了起來,並且是拿着一個枕頭憤怒的丟向了他。
“染染……”田鑫都嚇了一跳,記憶中的貝染,是不會這麼衝動的,“染染,你沒事吧?”
貝染根本是不理會好友的擔心,直接衝着顧傾塵吼道:“你滿意了?你看見了,宗政他可能永遠也不會醒來,他還有一個美麗的夢想,那就是跟着你學習,做一個好醫生,他是那麼的崇拜你,他一直當你是他的偶像,他想做一個和你一樣出色的好醫生,你呢?你是怎麼對他的?”
田鑫不知道他們之間爲了宗政又發生了什麼事,她趕忙安慰着貝染:“染染,你別這麼激動,他和你已經是沒有關係了?”
田鑫以爲貝染還在爲她和顧傾塵之間的感情糾葛在發着脾氣。
貝染轉過頭,凝視着田鑫:“你知道嗎?高揚的手術是誰做的?”
田鑫的臉色一變,她也是惱火不已的質問着顧傾塵,“顧傾塵,是你做的對不對?你不知道高揚是個人渣嗎?你不知道他就是那個喝了酒的肇事司機嗎?你還要救他?你怎麼不讓他死掉算了?你在救他的時候,你知不知道他浪費了多少的醫藥資源?”
田鑫本就是個急性子,這一下還得了,噼噼啪啪說話時猶如機關槍在不斷的掃射着。
顧傾塵凝視着這兩個女人,田鑫是貝染的好姐妹,兩人現在是同仇敵愾站在了同一陣線,對他就是一陣狂轟濫炸。
“我是醫生,我的使命就是救人!”顧傾塵沉聲說道。
貝染從病chuang上下來,走到了他的面前,他高她一個頭,她往上凝望着他。
在四年的相處生活裡,她喜歡這樣凝望着他,她覺得,他好厲害,他的這一雙手,救了好多人的生命,讓這些人從痛苦的泥沼裡爬出來,面對着新生活。
是他,賜予了別人新的生命!
是他,解救了別人生活中的痛苦!
他的頭上,是閃閃發光的金環。
但是,這一刻,貝染從來沒有這樣氣憤過,她擡高了下巴,雙眸也是冷漠如水的道:“對,你是醫生,你是不可多得的大醫生,我一直以爲,不僅是宗政崇拜你,我也敬重你!可是你今天不僅是讓我失望了,讓宗政也失望了。因爲,你救的只是一個人渣而已,可是,那個人渣是不是給了你很多的好處?因爲他家有錢是嗎?用錢就可以買那麼多無辜人的生命嗎?你家境也不差,你也顧氏集團的太子爺,你差他高家那點錢嗎?哦,我差點忘記了,人說官官相護,但商場也不例外,對吧!”
“貝染,你越說越離譜了是不是?”顧傾塵凝視着她,俊逸的臉上也是一片惱怒之色。
“我說得離譜?”貝染伸手指向了他的心:“你捫心自問,你做得對嗎?你爲什麼不先救一個有理想對生活有追求的又肯上進的年輕人,而且,宗政還是你帶着的實習醫生,你偏偏是要救那個不僅醉酒還亂開車的人渣?我不是醫生,我也知道,宗政是應該救的,而高揚那個人渣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對象!”
顧傾塵伸手握住了她的她手指,“你也知道,你不是醫生,你怎麼知道醫生應該先救誰,而不應該先救誰?我知道高揚不是個好人,他在豪門圈子裡就是個紈絝子弟是個沒有作爲的二世祖,宗政他雖然是個平民,他有理想,他有追求,他熱愛生活,他熱愛醫術,他是一個非常積極上進的實習醫生……”
貝染更加生氣了,她一手從他的掌中抽出了自己的小手,曾經,她是那麼喜歡他的大手,在握着她的手心時,有一陣暖意融融。
可是,現在,她卻是覺得,這個男人也不過是權權相護的庸俗之人罷了。
她確實是不該高看了他!
“那你爲什麼不救宗政?因爲我的原因嗎?因爲我說過,我不再求你了嗎?”貝染搖着頭,“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你想要怎麼對我都行,可是,你爲什麼不救宗政?”
“貝染——”顧傾塵沉聲斥道,“在我行醫的生涯中,我從來不會將自己的私人感情放進去的,包括你,也不會!”
“爲什麼?那你說啊?爲什麼?”貝染生氣的吼道,“既然你是那麼的正直無私,既然你想做一個高大上的醫生,你給我一個理由啊!”
在記憶裡,貝染一直是個好好的女子,她從來不會對顧傾塵大吼大叫。
這是第一次!
顧傾塵凝視着她:“當高揚和宗政同時送進醫院,他們是這宗事故之中傷得最重的兩個人,我們給他們做過最快的檢查和評估,高揚的存活率高過宗政的百分之二十,對於醫生來說,哪一個人的存活率高,就會救誰!醫生只是醫病救人,無論那個人是好是壞,是天使還是魔鬼,都是一樣看待。醫生不是法官,法官才能定誰有罪誰無罪,醫生不能定誰有罪就不救誰,這個道理,我相信,你是懂得!”
“我不懂!”貝染搖着頭,“我沒有你這麼正直無私,我也沒有你這麼冷血無情,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帶出來的實習醫生昏迷不醒而不施以援手。我只知道,高揚在你的救治下,如果是度過了危險期,他就可以生存下來,他可以繼續他二世祖的紈絝生活,而宗政,卻是躺在暗無天日的黑暗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醒來!他的理想,他的追求,他對你的崇拜,就像是肥皂泡一樣的破滅了!如果我是醫生,我會盡全力去搶救宗政,無論能搶救成功與否,但我的出發點首先是他!”
顧傾塵好一陣都沒有說話,房間裡只有貝染的啜泣之聲,她的哽咽,她的難過,她的悲傷,他都是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如果人生一定要有取捨的話,顧傾塵最不願意放棄的就是做一個醫生。
而她貝染,只是他生命中出現了四年的女人!
她終是要和別的男人破鏡重圓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
而她,也是生命中的肥皂泡,經歷了短暫的五彩之光,終是幻滅。
良久之後,顧傾塵才說道:“貝染,如果你因此而恨我的話,我也無話可說,我捫心自問,我對得起手上的手術刀,我無愧於自己做過的事情。”
他說完,轉身就走!
在那一晚,他去質問她,再次看到了貝小魚之後,他就決定,他和她沒有了任何關係。
這一次的宗政事件,她和他只會越走越遠。
在貝染的世界裡,情感擺在第一位,宗政是個好人,所以一定要先救他!
在顧傾塵的世界裡,理智擺在第一位,在工作中,病人不分好壞,所以,他按照醫學界的規矩,先救了高揚。
貝染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她大聲道:“我恨你,顧傾塵,我從來沒有真正的恨過誰,包括唐柏錦在內,可是,這一刻,我恨你,我恨你……”
她再也說不下去,哭泣着雙手掩面。
田鑫走上前來,將她擁入懷中,田鑫沒有說話,但卻是輕輕的拍打着她的後背,讓她慢慢的冷靜下來。
恨一個人,並不容易。
田鑫曾經問過貝染,這是當初顧傾塵提出離婚的時候,她問貝染,你恨顧傾塵嗎?
貝染說,她不恨。
因爲沒有愛,哪兒來的恨?
這一刻,貝染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哭得撕心裂肺,她說,她恨他!
或者,愛意早就深種在了心中。
細水長流的生活,最不容易看出,愛情有沒有繼續在生長!
每天平靜的生活裡,習慣了她或者是他的存在。
就像是一個人習慣了日出和日落的存在一樣,就像是一個人習慣了花開和花謝的規律一樣,就一個人習慣了潮起和潮落的時間一樣。
當這樣的平靜被打破來,突如其來的大事件,從天而降的砸在了他或者是她的身上,那一刻,從內心深處的渴望,從骨子裡的隱藏的情感,都已經是被喚醒來。
只是,愛,已太晚。
只是,恨,已開始。
田鑫一直在陪着貝染,她亦是沒有說話,顧傾塵說的道理,田鑫懂,她相信,貝染也會懂。
只是,貝染不願意接受這樣的道理。
爲什麼這個世界好人沒有好報?爲什麼這個世界壞人依然是可以活了下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了病房裡。
貝染穿着無菌服來到了宗政的房間裡,她看着這個睡得如此沉重的大男孩,她認識他時,他還只是個青春發育期間的男孩子,可是,一轉眼,他就已經是個實習醫生了。
只是,他的理想和他的追求,他熱愛的生活,全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裡,全部破滅。
“對不起,宗政……如果不是你送湯給我喝,你也不會在這場意外裡受傷……”貝染一說起來就淚如雨下,“你可知道,我多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然後孝敬着奶奶……”
“如果我昨天多留你一會兒,你也不會被高揚的車撞到了……”貝染哭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如果我不問你海帶綠豆湯的煲法,你也可以早點走,這樣一來,早走或者是遲走,你都可以避開那場車禍,你在今天早上太陽升起來時,和其他的醫生一起巡房,繼續你最愛的醫生事業……”
貝染凝視着宗政睡着的容顏,“我還沒有告訴奶奶,我不知道奶奶能不能受得了這麼大的打擊,宗政,你一定要醒來,好不好?奶奶還需要你,奶奶沒有了兒子和媳婦,已經是深受打擊了,她老人家不能再沒有了你……”
門口多了一個啜泣的聲音,楊婷走了進來,伸手搭在了貝染的肩上:“貝小姐,我們相信,好人一生平安,宗政醫生一定會醒來的。”
貝染擡頭看是楊婷,她點了點頭。
楊婷遞了紙巾給貝染,“雖然宗政醫生來醫院的時間並不長,可是,他對病人耐心和細心,包括對我老公蘇楓,更是細緻入微,也在工作上勤奮鑽研,這樣的一個不可多得的好醫生,上天一定會眷顧他的,是你說過的,只要我們相信,就一定會有奇蹟。就像誰也料不到蘇楓會活這麼久的……”
貝染見楊婷反過來安慰着她,她感動的道:“對!我們一定要相信,奇蹟一定會發生的,謝謝你……”
“說謝謝就見外了!”楊婷拉着她的手走出來,“我天天都在醫院的,有需要的話,隨時告訴我!我每天都會爲宗政醫生祈禱的……”
兩人正說着話時,顧傾塵帶着一大班醫生在巡房。
“顧醫生一定也很傷心……”楊婷看着顧傾塵那邊說道,“他從昨天早上八點上班到現在還沒有下班……”
貝染卻是沒有聽楊婷再說什麼,她轉身離開,就往前走去。
她在和顧傾塵擦肩而過的瞬間,心,依然是痛得不能呼吸。
再見!顧傾塵!
再也不見,顧顧塵!
他作爲她曾經最崇拜最敬重的男人,從今以後,形同陌路。
女人愛一個男人的方法有很多種,其中一種,就是她萬分敬重這個男人!
那麼,在她以後的生活裡,顧傾塵三個字,消失不見!
無論她曾經有多麼的崇敬他,但現在,她再也不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