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殿外繁花似錦,初開的花蕊奼紫嫣紅,迷了人眼,柳絮拂動,碧絲垂地,時不時飛來兩隻燕子,鶯啼煙柳,春色盎然。
安平靜靜的坐在染傾對面的石凳上,端起石桌上的茶盞,細細的吹了吹浮動的茶葉,她笑意清冷,徐徐擡眸道,“你爲何選擇幫蔚妃都不幫妹妹我,姐姐,我們好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難道姐姐就不念在我們自小的情分上,幫幫妹妹我嗎?”
安平凝滯的目光直視着她,染傾美眸流轉,勾起絲絲清冷笑意,“我已經說過了,妹妹若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我幫就是了,至於要跟你同流合污,我水雲殿清閒的很,我也不願去蹚渾水。”
她輕輕擡眸,精緻的細眉彎起,微眯着眼,把玩着手中精緻的指甲,頭也不擡。
安平一向沉得住氣,見染傾紋絲不動的淺笑,她只是不動聲色的勾脣,徐徐的起身,盈盈一笑,“我相信姐姐會有一天用得着我的地方。”
她笑着起身,浮動着層層疊起的裙裾,搖擺的裙裾通透明晰,印刻着展翅欲飛的玉蝶,頭上流雲髻嵌着金簪,嫣然一笑。
染傾見她走遠,臉上的笑意收斂,直直的盯着她的背影,深諳的眸子蒙上一層細碎的光暈,蓮葉笑意連連的走了過來,爲她的茶杯換了滾燙的茶水,她不苟言笑,神情嚴肅的讓人捉摸不透。
染傾纖纖玉手擡起杯盞,眉心微蹙,吹起杯中漣漪,“這茶不錯。”
她一嗅便知是在蘇蕪洛那處的茶葉,想必是顧離吩咐了蓮葉帶入宮中,她擡起頭,定定的看向她,“這次你們主子除了要你們進宮之外,還有什麼命令嗎?”
蓮葉微微一怔,心中一股不祥的感覺掠過,她深深的看向染傾,目光裡透着幾分好奇的打量,“娘娘,我們做奴婢的職責就是一心照顧娘娘,其他事我們一概不知。”
染傾眺望着遠處假山重疊碧翠,風輕輕吹過柳絮,拂動起千層波紋,她神色泰然自若,想必顧離也有自己的計劃,或許,這對於顧離來說是一個秘密。
這時蓮心從外面一溜小跑進來,蹦蹦跳跳的走到染傾面前,笑嘻嘻的福了福身子,“娘娘,這幾日皇后身子好了許多,擱置已久的桃花宴也開始籌備了。”
“嗯。”染傾若有若無的點了點頭,神色波瀾不驚,吩咐道,“去將本宮的釀製的桃花酒取出來。”
她隨後走進了水雲殿,窗外微風拂拂,春日裡人總是愈發的懶怠,不過一會染傾便覺得困了,正欲躺下,只聽蓮葉走了過來,“娘娘,太后娘娘召你過去一趟。”
“太后?”她目光裡驚詫一閃而過,自從她入宮之後,就甚少去見太后,這次她有何事?
她眉目一挑,眼裡詫異塵埃落定,輕聲道,“擺架。”
福笀宮內,太后一個人高高坐在鳳榻上,慵懶而狹長的鳳目微眯,身下的宮女小心翼翼的垂着頭,用盡一身的虔誠,她似乎正在小睡,連染傾走進來都沒有聽見,直到樑女官輕聲提醒,太后這才睜開眼。
她揮了揮手退去衆人,微微張開眸子,眸光裡帶着不言而喻的讚歎,“哀家知道你並非池中之物,只是沒想到哦啊一轉眼就成了皇帝的后妃,染傾,哀家以爲你不屑於此。”
樑女官端來繡凳,染傾正襟而坐,脣畔微微彎起,一絲悄無聲息的諷刺從美眸掠過,“太后娘娘,事事不能盡如人意,染傾也要學會接受。”
太后靠在軟枕上,眼底迷濛着細碎的笑意,“那麼不知道染傾答應哀家的事,還作數嗎?”
她橫眉凝視着她,要將她看穿,卻發現她眼底的幽暗更加的濃郁,染傾緩緩一笑,不徐不疾的道,“太后娘娘應該很清楚染傾的目的。”
太后鳳目滿意的眯起,點了點頭,“你進宮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現在後宮表面上看上去平靜,而實際卻暗藏洶涌,皇上馬上要選秀了,這一次選秀,看來不過多久,後宮又要熱鬧了。”
她悄悄的瞥了染傾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要知道,只有獲得皇上的寵愛,纔是你在後宮能夠生存下去的保障,哀家知道你心高氣傲,不願意向皇上妥協,但是誠如你方纔所說,既然不如人意,你也要學會接受。”
染傾清冷的眸光裡閃過一絲驚愕,看來太后對她的事情瞭如指掌,她脣畔勾起諷刺的笑,慢慢道,“染傾定然謹遵太后教誨。”
“看來皇后舉辦的桃花宴,一定會很有意思。”太后似是而非的一笑,定定的看向染傾,“桃花宴過後,很快便要選秀了,染傾,三年一度的選秀,對於後宮來說,不僅僅是充斥後宮,也是壯大後宮的力量,你應該明白。”
風輕輕吹起染傾的髻鬟前的碎髮,碧色衣衫隨風吹起漂亮的漣漪,她美眸陰冷無垠,靜靜的望着太后,“是,染傾明白。”
太后揮了揮手,輕輕笑道,“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就好,染傾一定不會要哀家失望的。”
她盈盈起身,施了一禮便走出了福笀宮,無奈的搖了搖頭,太后無權,後宮所有的權力都掌握在陌月的手中,她依附太后又有何用?
陌月的身子已好,桃花宴便可緊跟着籌備,紜赫幾日心情甚好,來水雲殿的次數愈發的多了,一時間羨煞了後宮衆妃的眼,染傾得寵,而紜赫宿在蔚妃的宮殿裡次數卻是最多,只是紜赫再也未去過靜妃的悠然宮裡,一時間後宮衆人議論紛紛。
桃花宴轉眼及至,此次宴會紜赫宴請羣臣,設在宮中綠清閣,綠清閣偌大寬廣,正中央擺放着舞榭歌臺,兩邊幔帳彩羅瀲灩飄動,一片精雕玉砌,熠熠生輝。
富麗堂皇的宮殿上,紜赫端坐龍椅之上,身畔坐着水靈嬌豔的皇后,明霞色鳳袍繡滿金線繡制的雙鳳,頭梳着整整齊齊的鳳髻,耀眼着明晃晃的金步搖,珠翠金簪嵌入青絲之中,光彩明亮,遠遠望去晃了人眼。
順着是菡妃蔚妃與靜妃,再是九嬪,染傾坐在九嬪之末,身旁坐着丞相的庶女德貴人,上座是蘭貴嬪,蘭貴嬪一向不屑與染傾爲伍,連看都不屑看她一眼。
染
傾穿着一身尋常的宮服,並未有過多精緻的打扮,只是挽着整整齊齊的水雲髻,明珠點綴,她傾世如蓮的面容素淨白皙,細碎的花鈿點綴在眉間,眉梢如黛,悠遠清冷,脣角笑靨如花。
德貴人慵懶的看着尋常歌舞,不由得蹙着眉心,“每次宮宴都是歌舞,實在無趣的很。”
染傾靜靜的看了她一眼,淺笑道,“這桃花宴上不知德貴人準備瞭如何上等的酒釀。”
她笑意寡淡,睨視着德貴人,德貴人臉上笑意尷尬,低聲道,“昭儀娘娘說笑了,人人都知道皇上素來寵愛昭儀娘娘,此次桃花宴也是爲娘娘舉辦的,我們這些人不過是過來湊湊熱鬧罷了。”
染傾清雅而楚楚動人的眼眸,她沒有與德貴人說話,擡起頭遙遙望着遠處高高在上的帝王,紜赫與羣臣共飲,各宮妃嬪各自獻上自釀的桃花酒,他也只是靜靜的品嚐着,直到最後才欣然一笑。
紜赫俊朗的臉頰上浮動着一絲笑意,目光不知何時落在染傾的身上,“還是姝昭儀所釀的桃花酒清新淡雅,甚合朕意。”
染傾盈盈一笑,擡起眸子凝視着紜赫深邃的黑眸,她目光清麗淡雅,正對上了他深深的眸子,她臉頰溫和,收斂眸光,直到對上了顧離投來的深邃目光,他幽暗而深不見底的墨眸如玉,看她美眸如畫。
她只是笑,舉杯淺斟,卻無言以對,直到臉上微微暈紅,染傾才放下酒杯。
紜赫與羣臣聊得甚歡,染傾看了他們一眼,百無聊賴,擡頭望向蓮葉道,“這裡太悶了,我出去轉轉,等下皇上問起,就說我喝高了,回殿歇息了。”
染傾說罷盈盈起身,朝着綠清閣外走去,春風十里,捲起遍地花葉,青草盎然,生機勃勃,她走了幾步,只見綠清閣後院一座亭臺樓閣,似乎荒廢已久。
富麗堂皇的綠清閣,沒想到後面竟然有這般凋敝的院落,雜草叢生,門庭緊掩,遠遠望去連門扉都難以發現。
綠清閣內絲竹管絃聲響,忽遠忽近,染傾推開了門,門扉緊掩的廢苑裡,竟然連一個守衛都沒有。
她站在庭院中,安靜的庭院毫無人聲,愈發的靜謐沉寂,她的心都安靜下來,閉目養神的深吸了一口氣,細長的指甲劃過窗戶上的窗紗,這個時候,忽然一隻手抓住了她纖細的皓腕,隨之跌入了一個懷抱之中。
她睜開眼,見到顧離肆意瀟灑的笑,只聽他輕輕道,“桃花酒確實不錯,酒釀酣甜,只是少了些什麼。”
“少了什麼?”染傾挑起頭,俏生生的一笑,她眸色清麗動人,靜靜的望着他。
顧離俯身撫摸着她冷冰冰的臉頰,他深諳的眸光裡隱藏着複雜的神情,微微拂過她的碎髮,“缺了心。”
他俯身吻着她嬌顏的脣片,深深的吻着她,手掠過她纖細的腰肢,讓她更貼近她,染傾只感到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被她深吻着無法平靜。
此刻,一個倩麗的身影站在遠處,風吹起裙裾輕紗,她陰笑着勾起脣畔,得意洋洋的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