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刻,微風吹動一潭春水,夜色漸濃,簾外春風吹起珠簾,清脆的聲音襲來,染傾描摹着手中的畫筆,眉頭不由得皺的更深。
她一雙美眸定定的睨視着坐在梳妝檯前的蓮心,定定的看着她,囑咐又囑咐,“等會皇上若是來了,你只用說你累了便是,不必害怕,知道嗎?”
蓮心猛然無知的點了點頭,機靈的吐了吐粉舌,“奴婢知道。”
染傾爲自己花了簡單的妝,不便讓人認出,又特意取來一套太監俯視,與蓮葉二人拿着腰牌走向了廣宇門。
廣宇門守衛並不算森嚴,燈火闌珊,侍衛慵懶的打着哈欠,只是隨意的盤問了幾句,便放她們二人出宮。
蓮葉早已在宮外備好馬車,等到二人一出宮,便上了馬車朝着王府揚長而去,染傾褪去臉上妝容,三千青絲垂落肩頭,她臉上含着淡淡的深意,美眸里布滿憂思。
到了王府門前,門匾高懸,染傾與蓮葉下了馬車,素淨典雅的王府沒有任何奢華的佈置,到了夜間更是一片沉寂。
蓮葉抓着染傾的手,只是縱身一躍便跳進了府中,她彎曲着身子,爲了避免被人發現,帶着染傾從花園裡的小道到了書房。
書房燈還是亮着的,漫步邊界的黑暗裡,只有他的房間還是通透明亮的,染傾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伏在門前,她聽不見裡面任何動靜,只是彷彿一呼吸就能感到他的溫度,她靠在門上竟然沉沉的閉上了眼,不由得長吁了一口氣。
蓮葉站在一旁疑惑的望着她,爲何她竟然站在門前卻又不進去,不是有很多話要對四王爺說嗎?
直到門被打開,染傾纔回過神來,月光下,顧離輪廓清晰,明晰依舊的俊顏英俊無比,只是一雙如墨的黑眸裡憑空多了幾分黯然幽深,他隨意的一笑,卻沒有任何笑意,“我就知道是你。”
染傾回頭望向蓮葉,低聲道,“你在門外守着。”
蓮葉點了點頭,目光緊緊的凝視着二人,又低下了頭。
顧離的房間一貫散亂,書籍紙畫堆了一地,染傾不由得皺了皺眉,淡淡的道,“你這房間還真是亂。”
他戲謔的一笑,隨意的坐在梨木椅上,凝視着她輕笑了一聲,“你從宮中出來,不怕被發現嗎?”
他端起一杯茶水,遞給染傾,肆意的一笑,“沒什麼好茶招待你。”
染傾美目緊鎖,靜靜的望着他,彷彿要從他的眼底望進他的心中,她不由得長嘆了一聲,“你爲什麼要答應皇上領兵作戰,你明明知道這是他設下的陷阱,他一直想要剷除你,恐怕這一次不知道又要使出什麼卑劣的手段。”
顧離隨意的聳了聳肩,白皙而英俊逼人的臉頰上透着幾分淡淡的無奈,“若是我不去,他也會想盡辦法除去我,可能還會連累了你。”
他此言一出,染傾垂下的眸子中錯愕一閃而過,指甲觸及到的茶盞都微微一怔,好看的眉睫下投下一片陰影,“你不會連累我,反而是我連累了你。”
“你這是
說什麼話?”顧離面容俊美,神情卻帶着幾分冷峻,顧盼之間隱隱透着一股威懾霸氣,他穿着一身尋常的青袍,更襯出他的面容妖媚,玄眸眯起,忽然恍惚的一笑,“我出征也別有目的。”
“什麼目的?”染傾忍不住擡眸問道,撫了撫額前被光亮的燭火蒸騰出來的汗液,她美眸流轉,靜靜的望着他,不知什麼時候起,他並不像原來認得的顧離那樣肆意瀟灑了,每次見他,他都多了幾分幽暗深邃。
顧離只是一笑,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臉頰,“爲了早日能夠帶你走。”
她與他四目以對,再對上他的眸子的時刻,她竟然臉微微一紅,垂下了頭,“我想阮國安在麗都一戰之中死於非命。”
“這很簡單。”他輕輕揚起玄眸,冷冽的神色之中閃過一絲威懾,“我不會讓他活着離開麗都的。”
染傾擡起漆黑的眸子,直直的望着顧離,一字一頓的說,“你要出征,是不是因爲你知道我一定會想辦法要阮國安戰敗身亡,但是你不想麗都失守,對嗎?”
顧離微微一愣,他只是平靜的莞爾,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青瓷茶杯,隨即笑道,“沒錯,這是一部分原因。”
染傾沒有問下去,顧離不告訴她,自然有他的原因,她輕輕揚眉一笑,“戰場上兵器不長眼,你與南宮銘城若是真打起來,那麼豈不是有傷和氣,更何況你還是前鋒……”
顧離並不擔憂,反而輕笑了一聲,“我們早想打個痛快,只是一直沒有機會,這不正是很好的機會嗎?若不幸死在她的手上,那隻能管我技不如人。”
他語調肆意輕挑,眼底卻流露出一股與生俱來的威懾,讓人無法直視,染傾似笑非笑的轉動着手中的茶盞,清冷的笑意在眼底浮動着,“那麼如此,便算是我多慮了,只要阮國安一死,就能夠打擊阮家的勢力。”
染傾眼底閃過一絲淺淡的無奈,顧離看出了她的顧慮,低聲道,“可是阮家的子女個個不是省油的燈。”
染傾的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出阮慕寒的影子,她輕哼一聲,嬌脣勾起,冷嗤道,“阮國安這隻老狐狸,貪慕權力,一心想要對付我父親和上官家,就算他死了,我也要讓他背上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讓他們上官家都不得安寧。”
她清澈的眼底衍生出一股清澈的恨意,卻很快轉爲一抹陰冷的淺笑。
“你已經有了主意了吧?”顧離神秘莫測的眸子裡揚起一絲狡黠的淺笑,靜靜地望着她。
她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笑道,“沒錯。”
顧離與她相視一眼,似乎很快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他幽黯而深邃的眸子彎起,眯起一絲深不可測的笑意,“我不會讓阮國安再回到京都來的,更不會要麗都失守,也不會要紜赫那麼高枕無憂的做他的皇帝。”
他眉宇間笑意透着無可比擬的非凡傲氣,染傾從未見過這樣的顧離,他眼底的深沉陰冷,陰鷙而神秘,染傾驚異的看着他,很想知道到底顧離發生了什麼事。
明月高懸,清
澈的月光灑下一片皎潔而迷濛的清光,顧離深諳的眸光透着幾分陰冷,他伸出手撫摸着染傾晶瑩剔透的臉頰,笑意更加深沉,“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蓮葉跟蓮心都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人,你放心,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染傾對顧離一向深信不疑,她定定的望着他,神情凝重,一字一字的說,“你要小心。”
兩個人站在月色寂寥的月影下,他靜靜的看着她,伸出手撫摸着她的臉頰,細碎的吻壓了下來,綿綿不絕,到最後又加重了力道,似乎要將她整個人吞噬掉,染傾想要將他推開,卻被他抱得更緊,他雙臂有力的將她嬌小的身子包裹在他的高大的身體裡,用身體將她包裹着。
深夜的寒光裡,二人緊緊相擁着,一滴悄無聲息的眼淚從染傾的眼底劃過,殊不知她的心裡此刻翻江倒海。
她輕輕的推開了他,兀自低着頭,三千青絲散開,搭在臉頰兩側,輕盈如水的臉頰深邃清冷,“我要走了。”
顧離只是點了點頭,他長嘆了一聲,他將她摟在懷中,湊到她的耳邊道,“在宮中你要小心沈青寂與阮陌月兩個人。”
染傾若有所思,擡起頭目光錯愕,“你發現了什麼嗎?”
他沒有說話,眉心皺起,神色裡閃過片刻的嘲諷,“沈青寂是怎麼進宮的你心裡清楚,她跟她姐姐德貴人可不一樣,丞相這次按捺不住了,纔會出此下策。”
染傾心頭一驚,下策?顧離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她對這個沈青寂也有幾分瞭解,聽聞是京都第一才女,才豔雙絕,以詩書會友,連當今的狀元都佩服不已,更是女中諸葛,只是丞相府將此女藏得很深,不肯輕易示人,往來提親的人更是擠破門檻,聽聞有一次提親的人將他們家的大門硬生生都撞破了,卻還是不能見沈青寂一眼,想必她這次入宮也是丞相許可,只是丞相到底有什麼目的。
染傾面色清麗,若有所思的笑道,“丞相看來已經等不及想要除掉阮國安的勢力了。”
“後宮與前朝的事一向是一脈相承。”顧離不禁失笑着搖了搖頭,“京都九大家族之間的明爭暗鬥現在已經是愈演愈烈了,所以,後宮也不得安寧。”
染傾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她勾脣揚起,輕哼了一聲,眼底的嘲弄愈發的濃烈,“後宮只有亂,才能亂中求勝。”
顧離靜靜的望着她,眸光裡隱匿着難以言喻的心疼,他沒有說一句話,靜靜的擁着她,如若可以的話,他情願一輩子這樣擁着她,不死不休。
天色暗沉下來,天際翻滾着濃濃黑雲,隱匿着一絲驚悚白光,一閃而過,眼看大雨將至,染傾不由得皺了皺眉。
而此刻,水雲殿外,紜赫穿着一襲尋常宮服,修身長袍顯得他肩寬腰窄,玉樹臨風,長袍上雙龍奪珠,凜冽的威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太監將轎子放了下來,寒風吹起一地碎花,他不由得攏了攏衣衫,春雷乍起,水雲殿早已熄了燈,他揮手示意王全等人立在門外,獨自一人朝着水雲殿內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