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平時神氣活現的叮噹此時有些狼狽,一團烏黑亮麗的毛髮凌亂不堪,琉璃眸子更是流露着深深的委屈。
帝無顏抱着叮噹,快步跨進內殿。然而剛靠近內殿,一股劇烈的狂風便從裡面捲了出來。帝無顏身形禁不住後退。
直至後退四五步,她方纔站穩。擡眸望去,偌大的內殿,此時像被龍捲風襲擊過一樣,傢俱、物品凌亂不堪。
空氣中肆虐着一層白茫茫的水霧,像是脫繮了的野馬,在棲鳳殿裡瘋狂運轉。一有人靠近,水霧化成的罡風,便會很很地推出去。
“你這是在幹什麼?”帝無顏冷聲喝道,不用說,這些都是妖孽男所爲。
殿內的妖孽男沒有回答,只不過傳來一陣陣低沉的喘息聲,像是受傷的野獸,猙獰而痛苦。
“喵嗚——”叮噹擡頭,衝帝無顏低低叫了一聲,琉璃眸滿是哀求之色。
帝無顏神色微微一變,她很少從叮噹身上看到這種表情,看來妖孽男這次情況很嚴重。
是舊創復發,還是修煉那種詭異的功法遭了反噬。
正要再度進入內殿,好看個仔細,紅袖從外面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容不得喘半口氣,就對帝無顏喊道。
“娘娘,皇上病危,章皇后請您快點過去。”
皇上病危?
帝無顏神色身體陡然一震,眼眸複雜地望了內殿一眼,便隨着紅袖,火速朝皇帝寢宮而去。
一向粘着慕容暄的叮噹,這次並沒有跟過去,而是滿眼憂心地望着棲鳳殿裡,逡巡在外面。
“喵嗚——”它叫了一聲,前腿一屈,身影驟然撲進了裡面。
然而只過了一會,它又被摔了出來。這次摔的很重,直接砸在牆壁,然後“咚”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叮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黑色的毛髮已經有幾許血絲。不過它一點都不在意,灰黃色的眸子流露出堅定的神色,再度朝內殿走去。
“喵嗚——”不一會,叮噹又被摔了出來,它的聲音也越來越悽慘。
……
另一邊,帝無顏趕到慕容暄那邊。
慕容暄蜷縮在牀上,白色的衣衫上血跡點點,臉龐更是沒有半分血色。他雖然依舊陷入昏迷中,可是瘦弱的身軀輕輕顫抖,彷彿在忍受某種劇烈的疼痛。
章太醫站在慕容暄身前,神色焦急,手中的銀針不停地點在慕容暄手腕上的大穴上。可是慕容暄的痛苦神情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變的更甚。
“這是怎麼一回事?”帝無顏冷聲問另一名太醫。
迎上帝無顏冰冷似要殺人的目光,那名太醫身體抖了抖,顫聲說:“原本陛下的身體……正逐漸恢復……可是剛纔……突然吐出一大口鮮血,脈搏也斑駁無力,已陷入病危狀態……我和章太醫已傾盡全力……可是……”說到這,他忽然頓住,一臉驚恐地望着帝無顏。
“可是什麼?”帝無顏心中一沉,冷冷問,其實她已經猜到了太醫的意思,可是她不願意相信。
上天何其不公!
慕容暄究竟做錯了什麼,竟要這樣待他。好不容易自己能守護在他身邊,現在又有這般厄運。
“恐怕已是藥石無效。”太醫咬了咬牙,雖然心中驚懼萬分,但還是說了出來。
而這時,章太醫收針,顧不得擦去額頭的汗水,走到帝無顏身邊,滿臉愧疚地說道:“皇后,陛下的病,微臣已經盡力。可是……可是……實在無力迴天。”
他與另一名太醫不同,慕容暄的病由他主治,多日的相處已讓他漸漸喜歡上這個單純、開朗的男孩。
無力迴天
只是命運太過殘酷,終究還是到了這一天。想到這,章太醫暗歎一聲,他已經盡力。
“無力迴天?”出乎大家的意料,帝無顏並未暴怒,並未遷怒於他們,而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似在問章太醫,又似在自言自語。
章太醫輕嘆一聲:“是老臣無能,老臣願意以死謝罪。”皇后之殤,他能感受到。皇后對皇上的關心,是真心的。是他無力阻止,這一切,很大程度上都是他的罪。
其實他早就查出慕容暄身中********,不過當時以爲這一切都是帝無顏所爲,因此不敢醫治慕容暄。
對於帝無顏,他和大庸朝的絕大多數人一樣,對她又恨又恥。
只是接觸下來,他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併不如他所想一樣。而就因爲當時的猶豫,錯過了慕容暄最佳的治療時期。
如果早一步醫治,他有五分把握,完全去處慕容暄體內的********。
醫者,仁心爲甚,而他爲了避免麻煩纏身,違背了醫者的基本準則,這讓他悔恨無比。
與他不同的是,還有一名太醫,神色惶恐不安,顯然怕帝無顏真的會遷怒於他。
他是無辜的,和這事沒有半毛錢的關係。章老頭,你尋死就好,爲什麼要拉上我!這名太醫,對章太醫的恨,可謂滔天巨浪。
“與你們無關。”帝無顏靜靜地說道,清秀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不過這種過分的平靜,卻又散發出一種讓人不安的氣息。
“你們退下,慕容暄的病,我會想辦法處理。”
章太醫張張嘴,像是要勸說,不過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與旁邊一臉喜色的同伴,退了下去。
紅袖也退下了。偌大的殿堂,只剩下慕容暄和帝無顏兩人。
帝無顏俯下身,手掌摸在慕容暄的額頭。他的額頭好冰,沒有絲毫溫度。俊眸低斂,陷入昏迷之中,不過長長的睫毛,因痛苦而不停地顫動。
“我不知道你和那個妖孽男究竟是什麼關係。不過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你護你一輩子,我便會做到。”帝無顏撫着慕容暄的額頭,輕輕地說道。
“我這一生,很少承諾於人。不過一旦許下諾言,死也會遵守,哪怕是你在欺騙我。”說到這,帝無顏緩緩站起,冰眸中閃過一絲堅定之色,轉身離開了寢宮。
“皇……後……不……要……”就在這時,昏迷的慕容暄斷斷續續地喊出了這四個字,只不過因爲聲音太過低沉虛弱,離去的帝無顏並未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