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宸璟的離去讓白綺歌苦難生活戛然而止,雖然被束縛着,但至少再沒人粗暴對待,每日食物飲水由小太監定時送來,拋開不太自由這點到算是衣食無憂了。
期間白綺歌也聽過幾次素鄢懷疑詢問之聲,然而有親生妹妹從中打岔阻攔,素鄢竟一直都沒發現對外宣稱與七皇子易宸璟一同外出的白綺歌就在屋內,敬妃身子有恙更不會前來探查,是而十餘天過去,白綺歌就如同那冷宮棄妃一般在不見天日的房中寂寂安坐,哪怕聽到素鄢的聲音也不肯發一語求救。
求什麼救呢,她現在的生活好得很,有吃有喝,有衣穿有牀睡,有易宸璟許諾絕不對白家出手,只等着他帶真相迴歸,一切便算是最終了結。
然而人心有異,天道不定,白綺歌想平平靜靜等候結局,有些人有些事卻不允許她如此安逸,非要在難得平靜下的水面丟兩顆石子引起陣陣漣漪。
最先打破白綺歌沉默的人說來可笑,不是什麼王公貴族真命天子,而是整個斂塵軒、甚至可以說是整個遙國皇宮裡身份最低微的人,服刑苦役。
那些太監雖被去勢至少還有個地位身份,這些人卻連身份都沒有,終日汗流浹背挨着鞭子做些苦力,稍有失誤便招來打罵動輒去了半條性命,許是因爲長期憋悶覺得生死已無所謂,其中有些苦役便生了歹念,往來前朝後宮做工時總要惹些是非鬧得雞犬不寧。
有日傍晚時小太監給白綺歌送過飯菜,走的時候竟粗心大意忘記在門上加鎖鐵鏈,這便給了來斂塵軒砌內牆的幾個苦役機會。
飯後小憩成了白綺歌這些天無聊之餘養成的習慣,側身橫躺,小太監好心燃起的一爐淡雅薰香嫋嫋入鼻,愈發催得人睏倦。閉上乾澀雙目,白綺歌回想着在昭國與家人相處的時時刻刻,不知不覺深睡過去。
夢境裡,孃親拿着她留在樑施城門的那道護身符溫柔笑着爲她戴上,可是那護身符不知怎麼,變得很沉很沉,沉到白綺歌難以承受,壓着胸口連喘息都變得艱難。
孃親遠在昭國,這只是個夢。
殘留意識拼命呼喚身體做出反應,然而有什麼東西緊緊束縛着四肢,絲毫不得動彈。
白綺歌猛地睜開眼,面前沒有孃親,沒有慈祥笑容,有的只是陌生男人慾-火焚身扭曲面容以及耳畔滾熱喘息,骯髒手掌沉沉壓着她口鼻、胸膛,撲鼻而來的臭汗味道令人作嘔。
冷汗瞬間浸溼衣衫。
本以爲斂塵軒是皇子居所不會出什麼意外,所以小太監忘記鎖門時白綺歌並沒有出言提醒,便連睡着也不加半點提防。誰成想細小疏忽居然招來人禍,眼前三個粗壯男人顯然不懷好意,貪婪目光裡慾望涌動。
這大院中只白綺歌一人居住,除了負責送飯的太監外易宸璟不許任何人靠近,這會兒就算高喊求救只怕也無人聽見。
衣衫髒污,身體結實,滿口污言穢語,白綺歌斷定這三人當是服刑苦役無疑,其中年輕一些的正按着她雙肩狠狠壓在牀上,另外一個緊緊捂住口鼻防止她出聲驚動旁人,身材最魁梧也是年紀最大的男人則翻身上牀,沉重身軀眼看就要壓下。
沒人會想到吧,如此偏僻的角落竟居住着聯姻公主,而幾個身份卑賤被慾望所支配的男人正要進行人類千萬年來亙古不變的活動,儘管不知身下壓着的是誰,不知會有何後果。
若是知道,也許就不會色膽包天押上自己性命逞一時之快了。
魁梧男人過於興奮,手忙腳亂折騰半天也沒能解開腰間繫帶,就是這短暫片刻給了白綺歌冷靜思考機會。屏息凝神,悄悄活動四肢,頭腦飛速轉動計算每種反抗方法可能帶來的風險與成功機率。
終於解開腰間繫帶,魁梧男子哼笑不止,完全沒有注意到身下女子平靜得極爲異常,一雙冷眸凜然。
無論是前生孤苦還是今世際遇都教給白綺歌一句話:永遠不要指望別人來救助,人,要自救。
就在魁梧男子甩開衣衫撲身壓下的剎那,一道血光沖天而起,慘叫劃破暮色驚了初升皓月。濃重血腥瀰漫密閉房內,魁梧男人被落在面上的猩紅血滴驚呆,一時間竟忘了如何反應,愣愣看着眼前年輕同伴抱着頭跌坐地上汩汩熱血不停涌出,少頃便在地面上形成偌大一泊血窪。
陡然驟變令人措手不及,另外兩個苦役尚未想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粗重鐵鏈破空而來,精準砸在二人額角、肩頭。那鐵鏈分量十足,立時將白綺歌身上壓着的魁梧男人抽到牀下。白綺歌趁着無人壓制瞬息翻身躍起,背後手指粗的麻繩不知何時解了開來鬆鬆散散掉落地面,青絲長髮如瀑傾瀉腰間,綰髮木簪緊緊握在手中,鋒銳尾端兩點濃紅滴落。
行走於生死之間的特種兵生涯讓白綺歌習慣於未雨綢繆,儘管對她威脅最大的易宸璟並不在宮中,可她還是把握一切機會爲自己爭取最大程度行動自由。
負責看守白綺歌的太監絕對想不到,每天小心翼翼給她送飯、鬆綁然後再次反綁雙手,自以爲難以解開的繩結對白綺歌而言居然如若無物,經驗豐富的昔日特戰隊員早趁其不注意將麻繩一部分偷偷窩在掌心攥住,任他怎麼用力捆縛,只要白綺歌手掌一鬆把多餘一段麻繩放開,那麼再緊捆的束縛也都不存在了。
這是逃脫術之一,白綺歌本打算關鍵時刻用來對付易宸璟桎梏的,沒想到卻被三個精蟲入腦的愚蠢男人Lang費掉。
方纔悄無聲息解放雙手後,白綺歌抓起枕邊木簪朝壓着她雙肩的男人頸間狠狠扎去,之後又趁亂踢起腳上鐵鏈將另外二人逼離身邊,瞬間扭轉形勢從虎口內逃脫。
自救需要的未必是拔山之力,冷靜與急智更加重要,幸而這兩樣品質白綺歌都不缺少,這也是她年紀輕輕就能成爲特戰隊上尉的根本原因。
“不想死的話立刻滾出去。”
冰冷吐字,此刻的白綺歌沒有隱忍退讓,冷酷面容與易宸璟相較有過之而無不及,一身單薄素衣,殺氣凜冽。
被木簪刺傷的男人傷勢很重,旁側兩人除了儘量止血外毫無辦法,驀一回頭,眼中殺機大勝。長期被人奴役欺辱積壓過多憤恨,本就對高高在上的貴族憎惡入骨,如今一個看似瘦弱無力的後宮賤婢都敢對他們出手,這口氣自是咽不下的。
只是這二人並不清楚白綺歌真正身份,見她被捆着鏈着還以爲是受罰的宮女,惡向膽邊生,順手抄起身邊圓凳朝白綺歌砸去。
如果沒有鐐銬束縛,白綺歌有十二分把握在短時間內將二人擊倒在地,然而事實不容忽略,十餘日休養四肢傷口雖好了大半,行動上卻沒有絲毫寬裕,面對行動自如的敵人她只能躲避,除去手中髮簪外亦無第二樣武器。眼下唯一能寄希望的便是有人聽到聲響趕來幫忙,否則這般耗下去吃虧的定然是她。
瘦削身影閃轉騰挪躲過一次又一次攻擊,不過一會兒工夫對方二人也學聰明瞭,一左一右包抄而上,人不近身而武器出手,竟是把白綺歌逼得無處遁逃,擡手硬生生接下夾擊連退三步。
身後,已無退路。
比經驗,訓練有素的白綺歌高高在上;比體力,重生之軀空餘嘆息之用。
幾番掙扎氣喘吁吁,縱有再多想法再快反應也難抵身體疲憊,稍一遲緩,堅硬圓凳重重拍在背上,登時胸口沉悶氣力盡瀉。白綺歌軟在牀邊,看着魁梧身影靠近卻無能爲力。
緊握木簪冷冷擡頭,暮色之後的夜色侵襲入眼,寒霜紛飛。
此時的白綺歌就如同困獸等待殊死一搏,只要敵人貼近,哪怕要同歸於盡也好,絕不教誰污了這身子——此世間,唯有這副皮囊真真正正屬於她,也唯有乾乾淨淨不讓易宸璟挑出任何藉口才能保護白家,保護她最珍視的親人們。
退無可退,那麼,不得不手染鮮血,殺戮爲罪。
圓凳高高舉起,一霎時光仿若凝滯,眼耳口心都做好殊死一戰準備,就等機會來臨剎那。
“大膽罪民,竟敢欺辱皇子妃!”一聲厲喝撞破紛亂戰局,三道目光齊齊向門口望去,華袍男子傲然長立,掌中佩劍雪亮鋒銳,如那雙眼一半難以直視。
意外,但總算得救了。
白綺歌不覺露出一抹感激微笑,落在那人眼裡換得些許擔憂憐惜,就像那天笨拙地替她擋酒一樣。
易宸暄,遙國五皇子,一個與易宸璟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隨着易宸暄吆喝,火光與雜亂腳步匆匆而來,被嚇傻的苦役丟下圓凳癱坐在地,剛纔還猙獰兇狠的臉瞬間退去血色蒼白如紙——誰會想到被鎖在屋子裡的殘弱女子竟然是皇子妃?這場禍事,他們只得以命賠罪了。
負責照看白綺歌的太監早嚇沒了魂兒,一邊掌着自己耳光自責疏忽一邊忙讓人將三個闖禍苦役帶走,左轉右轉不停詢問白綺歌是否有受傷。
“多謝五皇子救命之恩。”
“不必客氣。”易宸暄收了劍伸手扶起白綺歌,長眉微皺,轉頭向小太監命令道,“把這鐐銬打開。”
這句話比見到奉命看守之人受傷更加可怕,小太監撲通一聲跪倒,額頭在地上磕得砰砰直響:“使不得,萬萬使不得!還請五皇子饒小的一名,若是殿下回來見這鐐銬打開了,小的沒法交代啊!”
“讓你打開就打開,哪來這麼多廢話?”
白綺歌正想從中說和,驀地眼前一花身子一輕,定睛看去卻是易宸暄將她打橫抱在懷裡,清晰眉宇擡眼可見。
任憑小太監額頭磕出斑斑血跡,易宸暄絲毫不爲所動,一把奪下小太監腰間鑰匙解開鐐銬,緊抱着白綺歌提足離去。
“七弟回來讓他去找我,人,我先代爲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