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惜醉·祭 蜜意輕憐 Part.3
“圖央高山。長遼廣河。日月如夢兮。喚我夏安。高山雲遮……”
清亮柔和的歌聲在夜色裡飄蕩。如夢似幻。像是星辰的低語。又像微風呢喃。坐在巨石之上的女子面龐稚嫩。連嗓音也如同少女一般。唯獨寂寥表情顯出過往滄桑。似是追憶着什麼。又像是在期待什麼。
“跟我回去。向主君道歉。”
纖細手腕被人死死攥住。祭並沒有掙扎。而是低下頭順從地跟在蘇不棄身後。走到石山之下時仍是一語不發。
蘇不棄停住腳步低低嘆息。頗有幾分無可奈何:“祭。我交待過你無論何時都不能離開他身邊。如果你做不到就跟我說。我再另尋人保護主君。”
“我可以。可以保護主君的。”聽到蘇不棄的話。祭慌忙揚起面孔連連搖頭。眼圈微紅。“師父。祭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出這種事。我保證。師父滿天下找人總不在家。只有我才能保護主君啊。”
聽起來相當自負的言論並沒有引起蘇不棄反感。只因他知道。祭說的都是事實。。放眼整個安陵國。除了他蘇不棄外功夫最好的人就是祭了。這個年齡與心智不符卻在武學之道上天賦異稟的女子。
在大漠風沙呼嘯的夜裡站了半天。蘇不棄解下斗篷給祭披上。揉了揉祭那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意外地露出淡淡淺笑。
“也只有他才能保護你。”
祭愣住。傻傻地站在原地咀嚼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含義。忽然間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卻未能抓住。如同很多次與寧惜醉在一起時一樣。那種怪異感覺讓她忍不住牴觸。但無論如何也抗拒不了寧惜醉的笑容。以及他每次溫柔呼喚她的名字。
祭。祭。祭……
這名字。是他給的。
寧惜醉在無人保護的情況下孤身一人返回大漠的事被隱瞞下來。知道的人只有寧惜醉和蘇不棄。就連當事人祭也不太清楚詳情。她只知道自己的魘症又犯了。丟下主君在危險之地。自己一個人在外晃盪了三天後才清醒過來匆匆趕回漠南。那之後的幾天寧惜醉異常忙碌。祭幾次想去道歉都未能如願。能做的也就是煮粥、烤魚。隔着窗子遠遠看寧惜醉食不知味地吃上三兩口。
聽軍師兀思鷹說。主君的反常是因爲遙國要封后了。
白家三小姐。白綺歌。那是個怎樣的人呢。
祭曾無數次想象那位讓寧惜醉魂牽夢繞的女子。她很好奇。像主君那樣的人也會有能與之般配的人嗎。如果有的話。那一定近乎天上的仙女了。絕非她這樣一無是處的小人物。
胡思亂想也有打發時間的作用。在漫無目的的假想中祭熬過了一個又一個日夜。直到某天清晨一睜眼。熟悉的笑容近在眼前。
“跟我去趟遙國吧。祭。”
說不清是慌亂還是受寵若驚。祭拼命點頭。而後又悄悄黯下目光。頭也低垂到看不見表情的角度:“主君是要去見白家三小姐嗎。”
“嗯。不棄說要出門一趟。沒時間幫我送賀禮過去。只能再來麻煩你陪我一起去了。”
要不是沒有人能擔任護衛任務。主君還是不會想起她吧。祭抽了抽鼻子。仰頭露出牽強笑臉。依舊用力點頭。
只要是他的吩咐。就算拼儘性命也要做到。
溫熱手掌忽地撫上額頭。清寞笑容湊近眼前。耳畔溫潤聲音低語如訴。好聽。卻難以理解。
“祭。想起來也沒關係。你已經不是孩子了。”
想起什麼。失蹤那三天的去向嗎。還是那夜魘症復發的原因。迷茫看着碧色眼眸裡映出自己稚嫩面龐。祭驀地有些心慌。好像有什麼東西被遺忘了。很重要的東西。她不願想起的東西。黑暗。可怕。令她忍不住戰慄。
房外一聲響動讓寧惜醉抽身離開。淡然神情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唯有祭呆愣着。胸口隱隱作痛。
火光。皮甲。血泊。哭聲。笑聲。還有隱隱約約的米香……這些。是誰的記憶。
不是她的。一定不是。那樣可怕的事情她從未經歷過。由始至終她都在師父身邊不是嗎。從有記憶開始。一直都在師父身邊等某個人出現。等他溫柔微笑。
“你當真要逼她想起來。”透過房門縫隙看見發呆的祭。蘇不棄搖了搖頭低問。
“她不能永遠活在假象裡。那不是她。”寧惜醉斂起笑容。長眉微皺。“沒發現她最近很不對頭嗎。如果放任被刻意抹去的記憶不管。早晚有一天她會被恐懼吞沒。與其那樣。我寧願讓她看清什麼是真實。不棄。祭已經十九歲了。缺失的四年記憶讓她還像個孩子一樣。現在你可以護着她不讓她與任何人接觸。以後呢。你能把她鎖在掌心裡一輩子嗎。在她毀掉自己之前。我想要救她。”
蘇不棄沉默。過了許久才鬆開緊攥的拳頭。掌心一片指甲印。
“隨你。不過別太逼她。祭很喜歡你。若是連你都要傷害她的話……”
“知道了。嘮叨的母親大人。”寧惜醉神情恭謹。鄭重其事地向蘇不棄抱拳拱手。
“……我真不想再看見你。送你昇天如何。”
玩笑歸玩笑。蘇不棄自然不會對寧惜醉動手。只是向來淡漠的眸中也不如以往那般塵雜不染。是擔心抑或是不情不願。誰也說不清楚。
二月末。蘇不棄離開漠南不知所蹤。數日後的夜裡。寧惜醉留下一張字條帶着祭悄悄離開。目的地。遙國帝都。
封無疆對寧惜醉看得很緊。擅自離開更是不被允許。若非祭手起拳落把負責看守的盧飛渡直接敲暈。寧惜醉想趕去遙國帝都爲白綺歌親手送上賀禮根本不可能。對此寧惜醉也十分誠心地向祭道過謝。而後很快舊病復發。在路途上不斷開着各種玩笑。把祭耍得團團轉。
“主君腦子裡想的就只有欺負人。從來都是。”祭嘟嘟囔囔小聲抱怨。孩子氣的面容上刻滿委屈。絲毫不見半絲慌亂。
哪怕對面正有十餘個刺客舉刀握劍。</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