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飛燕這一天過得是心驚膽戰,此起彼伏,心情落差極大,晚上她躺在軟榻上的時候,一對淡眉依舊緊緊鎖起,睡得並不踏實,只要帳外一有風吹草動,她就很容易被驚醒,每次醒來都是一頭冷汗,溼了一方枕巾。
呼——
夜風習習,忽而捲起帳簾一角,閉眸淺睡的上官飛燕徒然睜開了眼睛,她倏然起身坐了起來,神色戒備地盯着帳外。
好久沒有再聽到任何動靜,她噓了一口長氣,擡袖抹去了額頭上的汗珠。
“大人,你怎麼了?”雲翩翩同樣睡意很淺,她見到上官飛燕驚醒過來,當下忙披了一件外袍,走至上官飛燕的榻前。
“做噩夢了嗎?還是——”雲翩翩拿了一塊白淨的手絹輕輕地擦拭着上官飛燕的額頭,她視線有意無意地瞥着她的衣衫下襬。
上官飛燕擡手揉了揉眉間。
“晚餐的時候喝了一碗紅糖水加吃了一些薑絲燉雞蛋,疼痛稍稍舒緩了一些,倒沒什麼大礙。只是——”不知道爲何,最近她的心惶惶的,總感覺要出事。
剛纔她確實是從噩夢之中驚醒過來,睡夢之中,她的胸前刺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東陵昭就站在她身前的不遠處,他的一雙單鳳眼中閃動着狂放的怒火,帶着濃烈的恨意。
他要殺她!
紅色妖嬈的恨意席捲了她的身心,他眼中透露的強烈恨意,壓得她心頭喘不過氣來,幾乎要窒息了。
“只是什麼?”雲翩翩見上官飛燕發愣,覺得事有蹊蹺,當下柳眉凝結。
上官飛燕卻擺擺手,脣瓣扯動淺淺的笑容。
“沒什麼,沒什麼,大概是我多想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也很正常嘛。”她寬慰着雲翩翩的心情。
雲翩翩卻脣瓣泛起一抹苦澀的味道。“大人是在擔心——”擔心女兒身的問題吧,雲翩翩眼中浮動淡淡的憂愁,都怪她說話不夠謹慎,以致知道大人女兒身份的人越來越多了,這樣下去,上官飛燕的安危也就越來越不能保證。
也難怪上官飛燕晚上驚夢難眠,不得入睡了。
上官飛燕看到雲翩翩眼中自責的神色,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的,翩翩,別想太多,我幾番生死都沒能到閻羅殿報道,那麼大難不死必有厚福,不是嗎?”
雲翩翩眼中浮動一片水光。
這個時候她還有心思來安慰開解她,這個丫頭啊,難道她不知道她自己的處境比她危險多了嗎?
“怎麼了?翩翩,怎麼哭了?”上官飛燕驚詫地望着雲翩翩眼眶裡團團轉動的水珠,而後順着她的臉頰流淌了下來,她趕緊起手絹替她擦去淚痕,隨後不敢用力地抱了抱她。“別哭了,真的,不要自責,那不是你的錯,翩翩。”
“謝謝你,大人。”雲翩翩擦乾淚痕,她體貼地替上官飛燕拉攏了被子,語調溫和道:“現在天色尚早,大人繼續安歇,翩翩去廚房給大人煮鍋紅糖水,再弄一碗薑絲燉雞蛋,這樣大人不舒服的時候就可以隨時喝點,免得疼痛。”翩翩整了整被褥,而後輕步出帳。
上官飛燕靠在軟墊上,她默默地注視着雲翩翩的身影走出帳外,而後她輕嘆一聲。真是難爲翩翩了,她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頭,從不向人訴苦,真不知道上官欽前世哪裡修來的福分,竟然娶了雲翩翩這樣賢惠善良的妻子。
可惜她上官飛燕不是男兒身,否則的話,她一定會娶雲翩翩,會一輩子好好地善待她的。
上官飛燕忍不住眼眶溼潤了,她心中百感交集,暗暗發誓日後有機會,一定要促成寒烈跟雲翩翩的良緣,這樣,翩翩有寒烈照顧,有朝一日她能夠回到屬於她自己的那方世界時,倒是可以了無牽掛地離開這裡了。
“只是真的可以做到了無牽掛嗎?”她莫名地喃喃自語着,腦海中驀然一張清雋出塵的臉龐一閃而過。
低眉瞬間,赫——
上官飛燕差點心臟嚇得從胸口中跳躍出來,不知道何時,陰晴不定的東陵昭就站在她的軟榻前,他俊美異常的面容,在她轉頭的一瞬間,正好撞進她的視線裡。
那麼近的距離,近得她可以看清楚他細膩臉頰上的毛細孔,可以聽得到他微微急促的呼吸聲。
“東陵昭,你——”大驚失色的上官飛燕,趕緊檢查她自己的一身,看看哪裡有沒有破綻。
那東陵昭卻怪異地看了她一眼,上官欽神色那麼緊張幹什麼?他又不是第一次以這樣突然的方式出現在他的面前。
更何況,他一向不是膽小之人,君前搏殺,縱身跳崖,哪一回不在生死關頭,他都能談笑風生,爲何此刻一見到他卻臉色發白,神情之間隱隱透着幾分緊張。
“上官大人,你怎麼了?”他單鳳眼微微眯起,有些困惑地盯着上官飛燕。“難道是不想看到本王不成?”東陵昭危險的光色在單鳳眼中晃來晃去,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上官飛燕心頭一窒,她立馬勉強地擠出笑容道:“王爺誤會了。只是任何人在這個時候看到王爺以這麼特別的方式出現在榻前,我想沒有人會不驚怕的。剛纔下官還以爲,還以爲——”上官飛燕沒有說出最後兩個字,東陵昭卻已經領會。
“鬼魅嗎?”
上官飛燕笑得僵硬,她脣角抽了抽。
東陵昭見她如此神情,毫無疑問便是肯定了他的猜想,當下他鳳眸妖妖,桃紅色的脣瓣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想不到膽大包天的上官大人,竟然會怕鬼神?”
上官飛燕支支吾吾着。“自然,那是自然,下官畢竟只是一個凡人嘛,還沒有超脫物外,不是一個聖人啊。”
東陵昭脣角流淌一抹似笑非笑的流光,他定定地望着上官飛燕此刻膽小如鼠的樣子,心情竟然格外地舒暢。
“原來這就是上官大人的弱點。”他揚袖一揮,忽而落坐上官飛燕的身前,飄了飄她一身包得跟糉子一樣的衣衫,雙眉奇怪地皺了皺。“脫了吧。”
脫?上官飛燕愕然地盯着東陵昭,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