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初雪持續,寒冷的風也依然在颳着,從無人打擾的建築偏角中拂起粉雪,四散旋轉於空氣之中,路邊的街燈將那些雪片耀的更加聖潔,看上去就像是一場演唱會裡精心設計的完美舞臺般。
只是深冬的京城,註定沒人欣賞雪景。
“真是多事之秋!”
寒冷的冬風之中,南長壽看着熱氣騰騰的火鍋卻沒有半點食慾,即使南唸佛把一大勺最愛吃的肥牛放在他碗裡,南長壽也捏着筷子食之無味:“怎麼這一個月如此多事?一件接着一件壓來。”
南唸佛看着老爺子幾近川字頭的眉頭,揚起一抹淡淡笑容開口:“表面上看起來諸多事情,說穿了就是華家的問題,爺爺之所以心煩意亂是因大戰在即需要精誠團結無法按照常理解決事端。”
南長壽夾起一筷子肥牛沾了點沙茶醬,慢慢送入嘴裡後嘆道:“能不心煩意亂嗎?現在是內憂外患,你說老華女人究竟搞什麼?先是派人殺梅瞎子,隨後又襲擊杜子顏,如今又扯上輪子教。”
南唸佛一笑:“爺爺消氣,別動怒!”
南長壽捏着筷子:“她殺梅瞎子的事情,我出於跟老華的交情幫她擺平,以爲她會看在大戰在即份上安分兩天,遲一點再來解決私人恩怨,誰知又跟南韓勾搭上對子顏下手,這不是找滅嗎?”
他流露出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態勢:“杜子顏是趙恆的女人杜氏夫婦的女兒,哪怕杜天雄出於上位需要不發火,金格格和趙恆的性格卻註定要報復,特別是金格格,瘋起來沒有人能夠壓住她!”
在南唸佛一臉苦笑中,南長壽又慍怒拋出一句話:“雖然沒有直接證據釘死金貴妃所爲,但長髮女子供詞和找出的槍械卻多少能說明問題,金貴妃就是喊冤枉把嗓子喊破,她也是懷疑對象。”
他手指重重敲着桌子:“在這種情況之下,我依然從大局出發,盡力偏袒華家讓金格格不報復,還把查出來的殺手渠道資料暫且壓下,想要按住此事不爆發,當然,老華去華州也起了作用。”
長髮女子他們潛入華國並非無跡可尋,南唸佛從海南查到的東西也昭示跟華家有關,但南長壽最終選擇壓制下來:“本以爲襲擊杜子顏的事可以消停,結果富五車丟出十幾年前的陳年舊案。”
“最鬱悶的是,又跟華家有關?”
南長壽敲打着精緻的瓷碗:“你說,這次還能怎麼幫?”他眼裡涌現出無盡憤怒:“當初輪子教成員差不多有兩億人,因爲它而死於非命的數不勝數,還一度成爲對抗國家機關的邪惡組織。”
在南唸佛低頭抿入醇酒安心聆聽爺爺的話時,南長壽又長嘆一聲:“這些還不算什麼,痛苦的是輪子教是我當初喜好名聲力排衆議開放宗教政策生出的產物,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心病和恥辱。”
他拍着桌子:“我這些年不遺餘力鎮壓他們,也一直想要揪出幕後黑手,我從來不相信那個賣醬油,哦,不,賣糧食出身的教.主是最大老闆,卻沒有想到幕後黑手就在身邊,奶奶的金貴妃!”
南長壽把一杯酒拋入嘴裡:“想不到她竟然就是輪子教的扶持人,枉費老夫對華家還有念着一點舊情,畢竟老華打麻將總是給我放水,誰知她捅我刀子比贏取的利益更大,看走眼啊看走眼。”
“爺爺,別動氣!”
在南長壽把一筷子肥牛塞入嘴裡暫時停止傾訴時,南唸佛給爺爺倒上一杯酒笑道:“人這一生誰不會看走眼呢?趙老都會看錯向來親信的韓六指,爺爺沒有察覺金貴妃興風作浪也是正常的。”
他手指還點一點旁邊的卷宗道:“何況現在浮出了幕後黑手,陳年舊賬可以一起清算,輪子教最終塵埃落定,給自己也給人民交待,爺爺應該爲此感覺到高興纔是,又何必生出心煩意亂呢?”
“時機不對啊!”
南長壽放下筷子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望着花園的雪花:“這雷五車也真是的,他就不能緩幾個月再丟出這卷宗嗎?如今前線戰事一觸即發,這時候生出內亂着實不該,特別是指證第一夫人。”
他扯開自己的一個領子,領略着徐徐冷風:“這除了會讓人覺得人走茶涼還會讓人覺得我們故意扣罪名清算,前線將士也不會願意見到新舊總理交替充滿血腥,和諧穩定始終是他們的追求。”
經歷過華樾一戰的南長壽充滿一抹愧疚:“後方都不能給他們安全感的話,他們在前線又怎會賣命呢?我可不想六十萬華軍一潰千里的局面再度演繹,我想要捏死金貴妃,但更想前線無憂。”
當初東夏書爲了活命丟下三軍跑路導致華軍大敗,六十萬將士橫死無數還丟失三十多萬領土,可謂血流成河,那一敗給南長壽留下此生都難磨滅的印象,也讓他玩弄手段爭權奪利時存留底線。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
南長壽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吐字清晰的回道:“我不想現在動華家,是因爲華家沒有什麼利益可貪,它不像東太白和北無疆是一塊肥肉,四大派系這些年壓着它不給發展,華家利益有限啊。”
這也算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不過南唸佛知道這也的確是一個原因,換成東系北系這樣的肥肉,爺爺肯定不會放過稍縱即逝機會,畢竟壓倒一大派系必須精準狠,否則緩過氣就無法最大利益。
南唸佛把一杯酒拋入嘴裡:“爺爺,既然現在還不是打壓金貴妃的時候,那咱們就先把事情壓下來,等緩上兩三個月至少總理交替完畢再說,我想趙老他們都是顧全大局的人,應該會同意。”
“我們可以先保護富五車,內務部盯死華家上下。”
南唸佛淡淡開口:“這結果應該會被各方接受!”說到這裡他還補充上一句:“而且聽說因爲杜子顏一事,金貴妃讓出不少利益給金格格,華家現在即使不是空殼,手頭上也怕沒有啥貪頭。”
南唸佛一摸手腕上的佛珠,淡淡補充:“一個沒有實力沒有利益的下臺華家,晚三五個月受懲沒什麼大不了,但現在遭受懲罰就會影響華國國運,兩者相互權衡我想西老他們應該懂得取捨。”
聽到南唸佛的建議南長壽卻輕輕搖頭,隨後轉身看着孫子苦笑開口:“你的想法和猜測常規下是可行,但是你忽略了最重要一點,你真以爲這案子是富五車十多年調查結果?這想法是錯的!”
南長壽走回桌子意味深長補充:“富五車在檔案大廈呆了十多年,從來都是碌碌無爲只求安度餘生,禍害他妻女的仇人也早被殺個乾淨,而且他親人就剩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在尼姑庵出家。”
“哪會搞什麼輪子教的事情?而且於他有什麼意義?”
說到這裡,他還拋出一句:“就算富五車是一個固執的復仇狂,他又怎麼會這個時候丟出卷宗,難道他知道華家現在焦頭爛額,踩上一腳就可以復仇?就算要復仇,他又哪來膽量親自交資料?”
南唸佛一動開口:“我記得了,趙老前段日子因爲趙恆遭遇聖天教暗算,發現聖天教跟輪子教教義相似,於是就要富五車調出資料查看,趙老剛接觸輪子教不久,富五車就丟出這重磅炸彈、”
他似乎意會到什麼:“莫非是趙老唆使?”
話一出口,他就止不住身軀一震,如果真是趙定天唆使富五車炮打司令部,那麼爺爺想要息事寧人的做法就行不通,趙氏會不遺餘力要華家陷入漩渦,只是他想不通趙氏爲何要這時釘死華家?
莫非真要華家身敗名裂?南唸佛覺得趙定天不是那種人,可是富五車見過趙老後才拋出卷宗,而且正如爺爺所說,如果沒有人支持富五車,他哪會冒出來指證華家?這可是分分鐘橫死的舉動。
想到這裡,南唸佛苦笑:“爺爺認爲是趙老支持?”
南長壽嘆息一聲:“十之吧!”
南唸佛沉默安坐樓中,看窗外白雪,紋風不動,大雪轉爲小雪,輕輕揚揚的似極了武漢三月的櫻花,雪花落在花園圍牆之上,部分瞬間跌落下去徒留森森之色,偶有幾處殘存潔白,十分醒目。
南長壽也沉默,良久之後嘆息一聲:
“唸佛,先把富五車保護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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