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五,華英雄按道理都會出現在酒樓。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出門,一位風塵僕僕的不速之客就打亂了他的行程,當一名不太起眼的華家護衛拿着拜訪者遞過來的帖子,華英雄就把拿起的圍巾和帽子放回架子,隨後讓人把來者帶進來。
華家護衛對這名不速之客生出一抹好奇,這是一個嘴上微微留着些短鬚的中年漢子,頭上戴了頂古代常見,此刻卻是罕見的皮帽,連耳朵和臉頰都蓋住了,因此,根本無法讓人看清他的面容,
不過這名不速之客雖然顯得有些神秘,但華家護衛對他還是生出一抹敬佩,只覺得他在這麼冷的天氣裡,身軀仍是挺得直直地,彷彿對這種刺骨寒冷並不大介意,而且他還發現客人左手殘疾。
只是這名不速之客雖然有點古怪,但華家護衛卻沒有旁敲側擊探聽和在意什麼,華家沒落甚至可謂是窮途末路,這些日子來,不僅沒有什麼達官貴人來拜訪,就連華家子侄也是有多遠躲多遠。
華老沒有半點價值,因此不會有人傷害他。
華家護衛把來人送到華老書房後就轉身離開,來者摘掉自己的帽子和圍巾,露出一張清瘦卻幹練的臉,還有一雙讓人看不透深淺的眼睛,隨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罪人唐文靜拜見華老。”
來人正是許久不見蹤影的唐文靜,此刻他像是虔誠遊子般跪在華英雄面前,眼淚縱橫情難自禁:“我知道老夫人事敗被囚,想要帶手下去京城營救,可是走到半路就傳來老夫人自刎的消息。”
唐文靜頗爲難受看着華英雄的斷手:“然後京城又開始戒嚴和搜查,所以唐文靜一直沒敢出現,唐文靜未能救下老夫人,又未能爲華老分憂,實在罪該萬死,因此今天回來覲見老爺子受罰。”
“想不到是你!”
華英雄伸手把唐文靜扶了起來,隨後拍拍後者的肩膀道:“想不到你還活着,現在能見到一個老人真是難得,至於什麼罪該萬死什麼受罰,那就是浮雲,事變跟你毫無關係,你何罪之有呢?”
他走到書房的酒櫃裡,拿出兩個高腳杯倒上酒:“唐文靜,好好活着吧,華家已經沒落到門可羅雀的地步,沒有人再高看一眼,華家子孫也死的死散的散,人丁凋零,活着已是一種奢侈了。”
“好好珍惜!”
聽到華英雄一如既往窩囊的話,唐文靜嘴角牽動兩下,猶豫一會最終開口:“華老,我這次回來是帶着兩個意圖的,一是向你請罪和拜祭老夫人,二是想要歸置你旗下,爲老夫人討回血債。”
他臉上揚起一抹憤怒和殺伐道:“雖然老夫人是自殺身死的,可是她百分百爲南長壽他們迫死,而且還要你斬斷左手才肯放回疆城,他們如此不念舊情不給生路,咱們就該跟他們死磕到底。”
“唐文靜,你瘋了?”
握着酒瓶的華英雄神情一寒,聲音下意識提高喝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造反!你這是造反!這些年來,咱們死了多少人?現在好不容易消停你又要折騰?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活夠了?”
唐文靜眼皮止不住的跳動,不過他早就預料到華英雄的喝斥,當下咬着嘴脣回道:“華老,大業未成豈可消停?大仇未報又豈可遺忘?我唐文靜對生死早就置之度外,掉腦袋又算得了什麼?”
他挺直自己硬梆梆的身子,臉上涌動着一抹視死如歸:“如果我的死可以討回血仇,我願意現在就死,華老,莫非你真要遺忘所有仇恨?遺忘曾經有過的祖訓?就窩在這宅子或酒樓里老死?”
唐文靜還一拍自己的胸膛道:“華老是不是覺得華家已經沒有財力和人力,所以無法找南長壽他們討回公道?這點你不用擔心,我這些日子通過掌控樾四野招攬了大批人,一個個都是精英。”
“華老站出來振臂一呼,也相信其餘子侄會迴歸。”
唐文靜喝入大半杯紅酒,隨後竭盡全力的勸告老人:“不要忘記了,疆城本就是我們的大本營,培養自己勢力不用半年就能成氣候,至於資金也不需要擔心,我還有五六個億,足夠啓動了。”
他綻放出一抹笑容:“華老、、、”
“夠了!”
華英雄顯然對唐文靜的激進充滿反感,毫不猶豫揮手打斷他的話:“我從京城回來疆城就是養老的,龍鳳鑰匙也已經交給了金格格,你要完成祖訓就去找她吧,至於金貴妃之死是罪有應得。”
他斬釘截鐵的補充:“談不上什麼血仇和公道,總之,我不希望殺伐擾亂我的平靜日子,我已經老了,沒幾年可活了,我只想平平淡淡過完剩下日子,所以什麼大業什麼血仇,你不要找我。”
在唐文靜痛苦失望的眼神中,華英雄一字一句的補充:“先不說你有沒有實力叫板華國政府,就算你有一點抗衡資本,我也告誡你不要跟國家機器對抗,我不想見到你這個老人也成爲屍體。”
唐文靜痛苦搖搖頭:“華老——”
華英雄把杯中紅酒一口喝完,隨後又拿起自己的圍巾和帽子道:“不要再說了,我不會怪罪你,也不會響應你,今天談話到此爲止,我不會泄露你來過華府,不過你也記住咱們從沒見過面。”
唐文靜依然是待罪之身的通緝犯,所以華英雄輕輕一揮右手:“唐文靜,我從後門送你離開吧,以後沒有什麼事不要回來找我,咱們主僕一場的緣分也到此爲止,你不甘不平就去找金格格。”
“我已經老了,只想好好過日子。”
這已經是華英雄第三次提到自己老了,唐文靜看着滿臉滄桑的老人搖搖頭,知道老人絕不會站出來主持大局,想到昔日英明一世如今卻註定白死的老夫人,唐文靜最終嘆息一聲拿起帽子戴上。
扶不起的阿斗!
昔日賓主不歡而散,不過出於對唐文靜考慮,華英雄還是親自把唐文靜等六人從宅子後門送出,後門是一片長不高的觀賞樹林,當年金貴妃種下它就是專門來迷惑跟蹤人視線,算是安全之道。
不復當年繁華的華府傭人和護衛加起來沒有三十個人,所以諾大宅子顯得相當安靜,多年塵封的後門更是靜得怕人,只有風颳着枯樹枝,不時地發出那種“刷刷”的聲音,讓人徒生傷感悽然。
“這林子有點不好走。”
七人相似無言的走到清冷後門,華英雄眺望了一下林子開口:“金貴妃還埋設了不少獸夾,不小心踏上會相當麻煩,你以前也沒有走過,我帶你們穿過去好一點,然後你們儘快離開疆城吧。”
老人輕輕咳嗽一聲:“這裡有不少探子盯着我這個廢人,而且你是賞金五百萬的通緝犯,一不小心就會帶來殺伐,唐文靜,雖然你我剛纔的意見相左,但怎麼說也主僕一場,我不想你出事。”
唐文靜呼出一口長氣:“謝謝華老!”
雖然他對窩囊一輩子的老人心裡充滿着不痛快甚至傷心,覺得自己滿腔熱血被對方冷卻,但華英雄終究是金貴妃的丈夫,唐文靜不能對他過於無禮,何況鬧翻了會讓其餘人覺得自己不懂尊卑。
“篷!”
就在兩人踏着枯葉低聲交談前行時,七八顆大樹忽然炸裂開來,把華英雄和唐文靜他們來路去路全部堵住,接着無數個黑衣身影就像是從天上冒出來似的,手中兵器全用墨汁塗抹來遮其光澤。
行動之間更如幽靈一般,只有眼中閃爍着惡狼光芒。
由於事出忽然,當時就有三名唐文靜的跟隨被斬殺,空中立刻便流淌着一股濃郁化不開的血腥氣息,驚慌的呼喊聲,兵刃的交擊聲,樹枝抖動的呼嘯聲,身體的摔倒聲,一切都變得雜亂起來。
不過唐文靜跟隨大都是從戰場上走下來的,百戰之餘,當最初的慌亂過後,便開始奮力迎擊,只是他們身手跟黑衣人相比實在不是一個檔次,再加上襲擊者使用暗器偷襲,前者頃刻倒在血泊。
下一秒,十餘把飛刀破空射出,齊齊向吊着胳膊的華英雄罩去,唐文靜一把扯過華英雄到背後,隨即閃出一把薄刀雷霆萬鈞擋落飛刀,期間還射回三四把迫退兩人,隨後向華英雄厲聲喝道:
“華老,快走!”
他看得出,黑衣人是爲扶不起的阿斗而來。
華英雄沒有離開,相反,目光陰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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