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越國!
一身白色長裙的越憂心在第一縷陽光綻放時候,踏入三百年曆史的胡志明大廈,這棟建築只有十三層高,兩側裙樓更是隻有七層,表面還呈現古舊和破落氣息,讓每一個外人都不會多看一眼。
但是九千萬的越人卻都清楚,胡志明大廈是越國現在的最高權力中心,每一道政治條令和軍事指令都是從這裡發出,裡面只有兩百名公務員協助越王運作,但裙樓卻容納着整整兩個團的兵力。
自從越七甲和相府班子倒臺後,越王就成了越國的最高統帥,黨政軍大事全部一個人說了算,在位高權重之餘,他也開始注重自己的人身安全,避免被相府餘孽襲擊,也避免被其餘勢力算計。
因此胡志明大廈戒備森嚴。
進出大廈的軍人也遠勝於其餘政府人員,雖然越國對外宣佈擁護民主制度,儘快選出新一任的越相,但誰都清楚越王不會輕易放棄權力,更清楚過渡的軍政府怕會持續多年,直至下一次動盪。
至於越四野的班底,完全就是醬油人物。
門口荷槍實彈,頂樓機槍密佈。
常人踏入這裡會習慣性的凝重,畢竟越軍散發的殺氣難於調和,但越憂心卻渾然無懼四周士兵,大步流星徑直向越王辦公的地方走去,那是一間三百平方,不見刀槍,不見軍服的奢華辦公室。
守護在走廊和門口的十五名吳鉤,見到越憂心走向越王辦公室,想要阻擋卻最終停滯腳步,今時今日的越憂心雖然代替不了越劍地位,但怎麼說也是劍門第一人,威望不亞於執掌兵權的越王。
何況他們也曾經師從劍門,越憂心當得上大師姐三字,最重要的是,他們不認爲越憂心會對越相不利,所以最終沒有安檢和搜身,只是畢恭畢敬讓她稍等,知會越王之後,就客氣邀請她進去。
越憂心沒有在意如狼似虎的吳鉤,更沒有在意辦公室有沒有兇險,她今天敢一個人出現這裡,那就表示已經置之生死於度外,某個方面來說,她甚至有點期盼越王有驚人之舉,比如殺了自己。
“越小姐,早上好!”
當越憂心一把推開奢華的防彈隔音木門時,三人沙發上長身而起一個龐大身影,清冷的辦公室也響起一陣大笑:“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我還想過兩天去劍門拜訪你,同時給大劍師上一炷香。”
“又是一年了!”
越王一身白色衣衫,黑色長褲,灰色布鞋,沒有槍械也不見匕首,褪去軍裝的他少了兩分殺氣,但更多三分平易近人,或許這也是他追求的形象:“我總該見一見故人,那是溫暖的回憶啊。”
在越王微微鞠躬的時候,越憂心也微微欠身還禮,大劍師留給越國的不僅有武術,還有流傳不朽的禮儀:“謝謝越王,有心了,師父在九泉之下知道你這份心意,一定會欣慰有你這個朋友。”
越王揮手邀請越憂心落座,還搬來一套茶具展開,臉上皺紋隨着笑容綻放:“我這把老骨頭哪稱得上大劍師朋友?天下越人皆爲劍徒,我最多算是大劍師不成器的徒兒,朋友兩字不敢擔當。”
越王以後輩身份自居,比起昔日不知道要謙虛謙卑多少倍,但落在越憂心耳朵卻多了幾分玩味,昔日越王雖然鋒銳盡露,但是能讓人知道他在說什麼想什麼,如今說話看似好聽卻沒半點意義。
“對了,越小姐今日過來所爲何事?”
在越憂心轉動着念頭時,越王話鋒一轉問道:“是想查一查政府的賬目,看看我們有沒有貪污,或軍費支出過大,還是劍門擴展需要官方支持?無論是哪一個問題,我都會無條件的滿足你。”
越王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行雲流水泡着清茶:“要查賬,我馬上給你最高權限,調看政府任何一個部門的財務系統,要經費,我可以啓動習武基金撥款,三天內就可以給劍門送去一個億。”
褪去軍裝涌現親民形象的越王,人畜無害的向越憂心展示着自己,一般上位者都會盡量展示自己威嚴,越王卻讓自己變得低聲下氣:“或者有其餘需要,只要我能夠辦到,我一定全力以赴。”
“謝謝越王!”
在越王把一杯滾燙的茶水遞過來時,越憂心淡淡一笑:“不過我今日來不是查賬,也不是想要經費,而是有個故人昨晚託夢給我,讓我把一個東西送給越相,還囑咐我今天日落前務必完成。”
越王聞言微微一愣,捏着茶杯的手一滯:“一個故人?託夢?送東西?越相?”他摸着自己的腦袋:“越小姐,你說的東西我怎麼有點反應不過來,不,準確的說,你怎麼會相信一個夢呢?”
儘管越王言語顯得意味深長,但他沒有立刻拒絕越憂心的要求,他把茶杯小心放在後者面前:“不過你可以說一說是什麼夢,要送什麼東西給前一任越相,只要不違法規定,我可以去安排。”
“它是大劍師託夢!”
越憂心語氣平淡的回道:“他在夢中說,越相雖然是罪人,但也是他最得意的子弟,他清楚越相常人難及的心思,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爲了讓他安心度過餘生,大劍師要我把這靜心符送他!”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古色古香盒子,開啓赫然可見一個玉佩,玉佩晶瑩剔透,毫無瑕疵,中間有一個靜字,蒼勁有力,龍飛鳳舞,儼然就是大劍師的刀筆,在越王無盡訝然時,越憂心補充一句:
“既讓他能夠平撫情緒,也能夠有所信念!”
越憂心目光平和的看着越王:“換成其餘人的託夢,我不會擺在心上,但來自師父的囑咐,無論它真或假,我都要盡力完成,何況這只是舉手之勞,也不會讓官方爲難,希望越王能夠恩准。”
在越王抿入一口滾燙茶水時,越憂心又輕聲而出:“我知道越王曾經下過指令,任何人都不可以探視越相,也不可以擅送未經批准的物什,但希望越王看在師父份上,而且也不是過分要求。”
“讓我把這件玉石交給越相!”
話音剛剛落下,越相就發出一陣大笑,大手一揮回道:“我道是什麼大事,原來就是送個玉石,別說是大劍師託夢,就是越小姐出一聲,我也會毫不猶豫答應,行,我讓吳鉤馬上送給越相。”
他放下茶杯:“雖然我跟越相是政治對手,還關押我二十年,期間有無數折磨和摧殘,但我從來不會揪着舊怨打擊報復,該有的自由,給,該有的人權,也給,所以這事真的只是舉手之勞。”
“越王!”
在越王要拿過木盒交給親信處理時,越憂心一把按住玉石笑道:“大劍師還吩咐過,希望我親自送到越相手裡,同時把他說的話告知後者,因此我想要親自去一踏監獄,希望越王能夠恩准。”
她還意味深長的補充一句:“而且我也很久沒有見越相了,不少改過自新的相府舊臣,念着舊恩拜託我見越相一面,看看他是否依然安好,這樣可以安撫他們的情緒,不再作出過激的舉動。”
越王抿入一口茶水:“越小姐就是仁慈,不惜代價留下那餘孽,還經常被他們用民意來威脅,換成是我,我一槍一槍斃掉他們,少掉這些叫囂不做事的傢伙,越國可以省卻不少麻煩和資源。”
“越國現在人心已經惶恐。”
越憂心坦然迎接上越王掠過殺氣的眼神:“前些日子死了太多人,被越王清洗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焚燒機器都燒壞三臺,上至權貴,下至罪犯,沒有幾個有安全感,再不留點相府老人、、”
在越王嘴角微微牽動的時候,越憂心又補充上一句:“整個越國就真的惶恐不可終日了,九千萬子民也會把你看成金胖子,西方也會對越國經濟制裁,到時越王雖鞏固位置,卻也失去人心。”
越王給雙方各自倒上一杯茶水,隨後輕聲接過話題:“有道理,看來還是越小姐思慮周全,留着一批老臣聽聽反對意見,既可顯示越國寬容制度,也可以安撫人們的情緒,確實是一箭雙鵰。”
越憂心話鋒一轉:“我要見越相!”
越王依然哈哈大笑:“沒問題!”
五個小時候,處理完一連串手續的越憂心在越王的陪同下,出現在位於越都郊外十三公里的九泉監獄,監獄佔地數百畝,大小十三重佈崗,九泉是越國最高的監獄機關,也就是說犯罪分檔次。
要想被關進九泉監獄的罪犯,怎麼也得整出一點驚天動地的事情來,要不然是不夠資格進來的,在九泉監獄中常年關有四千名犯人,最高時達到九千,分爲了十個小區,每兩小區合併爲大區。
分別是東、南、西、北、中。
中區是整個監獄中待遇最好的區域,住的都是跟當今政府不同意見的政治囚犯,或者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老臣,每個房間中都有個小院子,可以自己給自己放風,提供精美飲食,還有書籍供讀。
誰又知道天上的哪一塊雲彩會落雨呢?
這些入罪的權貴官員也許有一天便會翻盤,今日的囚徒轉眼間便有可能成爲自己的頂頭上司,那可是不能輕易得罪的,所以守衛不僅戒備森嚴,按足規定來做,還儘可能照顧犯人的飲食起居。
所以見到越王和越憂心他們出現,不少監獄守衛都微微一凜,尋思是有犯人要人頭落地,還是他們價值重現要離開這裡?待見到一行人徑直走向最高等級的中區中字號小院,他們則齊齊搖頭。
越相!
誰都清楚越相跟越王有過節,儘管越王出於形象需要和收買人心,沒有一刀砍掉老對手的腦袋,也沒有私底下去折磨,但依然沒有人認爲越相能夠走出監獄,越王遲早會給越相一個永遠歸宿。
只是他們有點不明白,大師姐怎麼也來這裡?守衛都清楚劍門對囚犯的態度,那就是給予應有的人道和安全,傳聞越王上位後,一度想要廢掉越七甲定下刑不上大夫的規矩,殺掉中區的犯人。
越王想要把四千多名政治犯秘密處決,一勞永逸不給他們翻盤對抗自己的機會,同時也省下這筆資源去武裝鐵甲軍,但遭到劍門極力阻止最終作罷,因此,劍門在守衛眼裡代表着正義和人權。
所以兩人的出現顯得詭異,看不清老越相的兇吉。
“記得越相好像以前不是關押這裡。”
越憂心踏在監獄水泥路的時候,舉目掃視四周的高牆鐵網,隨後向身邊的越王拋出一句:“這裡雖然重兵把守,生活條件也不錯,但是犯人也多,還有不少是越相的對手,容易生出亂子啊。”
越王似乎早料到越憂心這個問題:“沒錯,越相以前不是關押這裡,他先後在黑白雙塔,鳳凰陵單獨囚禁,越七甲在位的時候,還給他修了一座別墅監獄,之所以轉到這裡是爲了安全起見。”
他環視周圍一眼:“越七甲被趙恆所殺之後,我擔心越相知道情況生出變故,也擔心相府舊部迎回舊主,所以就重兵把越相轉了幾個圈,不給越相知道兒子死訊,也不讓舊部鎖定他的痕跡。”
在越憂心豎起耳朵聆聽的時候,越王把細節告知出來:“期間換了三個監獄,最後關押在九泉監獄,畢竟這裡人手充裕還離駐軍較近,出了事情可以迅速作出反應,你該知道越相何等人物。”
越憂心微微沉默,越王考慮有其合理性。
越王輕輕咳嗽一聲:“不過我已經在籌建一個新的關押地點,構思來自華國的荒漠監獄,過完新年就把他轉到秘密據點,在不能殺掉越相也不能傷害他的情況下,秘密關押只是唯一的方法。”
他伸手邀請越憂心向前面走去:“做這麼多事主要是擔心越相玉石俱焚,雖然他人在監獄,但如被他知道越七甲橫死,誰也不知他會生出怎樣的憤怒,鬧出多大的事情,畢竟他在位數十年。”
“振臂一呼,誰能保證沒有死忠?”
說到這裡,越王還嘆息一聲:“其實趙恆不該殺掉越七甲,只要後者活着哪怕囚禁,越相也會在意兒子性命不敢生出變數,可惜越七甲死了,這就讓他的軟肋消失,他也變成一個定時炸彈。”
“現在的越相可說是毫無後顧之憂。”
越憂心舉頭望向前方,幾縷陽光照在監獄卻被無邊的高牆所吞噬,在堅硬的石牆上泛不起一絲漣漪,那裡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這偏僻的角落,矮矮的充滿着壓抑:“他確實是一個定時炸彈”
越憂心話鋒一轉:“越王沒有折磨他?”
“沒有!”
越王毫不猶豫迴應:“越相是主動進入監獄,這爲他贏取不少民心,而且繼任者是越七甲,他怎會折磨自己的父親?我也不可能去傷害他,除了越七甲等人的監控,我的人格也不允我下手。”
越王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即使我現在掌控大半權力,無視千夫所指對他折騰一番,也要顧慮劍門和趙恆的態度,我一直以來都只想過點安穩日子,哪會自取滅亡幹些不知死活的事?”
女人淡淡一笑:“那你不怕他跑出去?”
越王聞言大笑了起來:“雖然我擔心越相知道兒子橫死,悲傷過度鬧出事情,但我真不懼怕他從監獄逃出去,除了看守警衛全是我安排的親信外,還有就是他雙腳戴着一條刀槍不斷的鏈子。”
他流露出一股自信:“這鏈子無論是刀砍子彈都斷不了,因此除了我手中的鑰匙,沒有第二個人能夠開啓,所以他能跑到哪裡去?逃得出小院也逃不出監獄,逃得出九泉監獄也出不了越都。”
越憂心淡淡開口:“希望如此!”
當越憂心和越王他們出現在關押越相的小院時,跟隨過來的荷槍實彈警衛,監獄一把手,以及越王身邊的吳鉤,眼中都莫名出現一絲不安,遠處佔據高地舉槍對着院子的槍手也沒來由的緊張。
如此緊張的氣氛,讓越憂心暗歎越相終究是越相啊,被關押在監獄重地,依然不能磨滅人們對他的畏懼,或許這就是他上位數十年積累下來的威望,倒是七八個常日扼守越相的守衛顯得輕鬆。
顯然雙方都已混熟。
“把門打開!”
在越王手指一揮中,扼守門口的守衛馬上輸入指紋,放入鑰匙,再按下三連串密碼,沉重的鐵門像是帷幕一樣緩緩被拉開,鐵門啓動發出一抹金屬摩擦聲,這種聲音給每個人都帶來一股壓力。
越憂心拍拍身上衣服,打開手機接通一個號碼,再把一個紅外線攝像頭夾在衣領,正對着緩緩開啓的鐵門,沒有多久,鐵門就拉出了兩米寬的入口,越憂心的視野中,頓時見到一個白髮老者。
熟悉的黑衣,熟悉的髮型,熟悉的形態,流露着越相的風範,白髮老者顯然也聽到了動靜,捏着佛珠緩緩轉身,他不回頭還好,一回頭頓讓不少讓後退腳步,越憂心也是訝然失聲:“越相?”
左臉枯,右臉榮!
在越憂心上前看着對方毀掉的半張臉時,越王臉上保持着應有平靜,上前一步解釋:“越小姐,不好意思,忘記告訴你了,越相這些日子修習了生死禪,不知道爲什麼,臉就變成這副模樣。”
在不少跟隨恍然大悟點點頭時,白髮老者正喝出一聲:“越王,你帶吳鉤來這裡幹什麼?要殺我嗎?想要我的性命,就痛快一點下手,總是畏首畏腳,如何成大事?如何統率越國走向富強?”
越相的威嚴,越相的口氣,越相的強硬!
越王淡淡一笑:“不敢,不敢,純粹探視!”
“越相,你的臉怎變成這樣了?”
在白髮老者目光傲然看着衆人的時候,越憂心正一臉激動的上前,一副很是關心越相的樣子,在不少人認爲越王要受到責備時,站在白髮老者面前的越憂心右手一沉,一劍刺入白髮老者腰側。
毫無徵兆,下手狠辣。
“撲!”
一股鮮血瞬間濺射出來,在數十名守衛身軀一震,吳鉤下意識亮出武器的時候,越憂心一拔鋒利的短劍,一腳踹開白髮老者,冷喝一聲:“他是假冒的!真的越相,豈會連我一招都接不住?”
全場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