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東贏,細雨,打溼櫻花,流淌一絲寒意。
風無天坐在機場附近一間簡陋的小麪館,安靜等待他剛剛下單的麪條和小吃,九點半飛往華國京城的國際航班,他有足夠的時間在這寒意綿綿的早晨,享受熱乎乎的麪條和可口的小吃,所以他用遊客的休閒心態,端着一杯麥茶不緊不慢喝着。
窗外,不斷有飛機轟鳴響起。
這間寫着即將搬遷的小麪館看裝修已有一些年代,古舊,破敗,老式,但環境還算明亮和乾淨,最重要的是沒有多餘的客人,不喜歡擠在連鎖麪館跟人湊熱鬧的風無天,自然覺得這裡跟機場環境格格不入,但想要安靜候機的他還是選擇了這裡。
當滾燙的麥茶送入嘴裡的時候,隔着一個吧檯的老闆娘正綻放滄桑卻優雅的笑容,把吧檯噗嗤動靜的精緻鍋蓋挪開,蒸氣就像霧一樣升了起來,五十多歲的老闆娘動作利索摸出兩根筷子,一下子就挑起了鍋裡的拉麪,放在已加好佐料的大碗裡。
她用這兩根銀色筷子的時候,簡直比醫生用他們的手術刀還要純熟,隨後她把雞肉,豬骨,牛骨,柴魚乾,青花魚乾以及小魚乾熬成的拉麪湯倒入了大海碗,再把雞蛋和火腿等佐料掀翻上來,一碗香氣四溢的拉麪頓時呈現在風無天的面前。
“這位先生,請慢用!”
與此同時,幾個盛放豆醬、醬油、蔥末的碟子也推了上來,讓風無天的眼睛頓時明亮起來,食慾大動,拿起湯匙喝了一口麪湯,他愜意的嘆出一聲,味道真是香極了,還沒感慨,老闆娘又把混合貢丸、魚丸、生乾貝、牛肉和白蘿蔔的關東煮端上。
“這真是一個美好的早晨!”
風無天看着面前的食物很是愉悅,一掃即將回華國面對唐道的無奈和趙氏的忐忑,更多是對未來的美好期盼,只是筷子剛剛夾起一塊火腿,還沒來得及送進嘴裡卻聽到後面腳步聲響起,隨後一個聲音刻意壓抑着情緒傳來:“武烈天煌死了!”
風無天夾着火腿的筷子微微一滯,火腿從縫隙中掉回了碗裡,濺射出一小抹滾燙湯汁,風無天好像沒有感受到那份疼痛,只是緩緩扭頭看着臉色蒼白的仲山空,在老闆娘識趣從麪館後門退出去時,風無天捏着筷子低喝一聲:“你在說什麼?”
“武烈天煌,也就是你兄長,昨晚死了!”
一瘸一瘸的仲山空走到吧檯一側,代替老闆娘的位置拿過一個瓷碗,給自己也盛上一份關東煮:“不過我和西村已經達成協議,沒有立即發佈消息,準備把不安定的因素去掉再宣告,免得天煌死訊在東贏掀起滔天巨浪,讓別有用心人的搞事!”
風無天沒有問他怎麼死的,只是喃喃自語:“死了?”
雖然他刻意迴避自己跟東贏皇室的身份,更是不想跟天煌有過太多的情感牽扯,還極其抗拒和譏嘲所謂的天煌位置,可是在血緣沒有水分的情況下,聽到武烈死去,他心裡卻不受控制的惆悵,還有一抹難過和遺憾,或許兩人真該好好聚一聚。
仲山空神情看起來很憔悴,但眼睛依然閃爍着堅韌的光芒:“天煌的死因有點複雜,但不是我今天來的目的,他人都死了,再去糾纏死前的事沒有意義,何況當務之急是如何處理他死後的局面,我來這裡找你,一是知會你這個天煌的親弟弟。”
“二是跟你這天煌人選洽淡上位一事!”
寒意肅殺,櫻花掉落,細雨漂浮在空中,潤物無聲,風中滿是寒意,讓人心中不由淒涼,風無天已經放下筷子,目光空洞凝望着仲山空,沉默良久,隨後如水平靜開口:“他的死,我很遺憾,也很可惜,出葬那天,我會過去送他最後一程。”
風無天看着面前的食物,不知不覺沒了食慾:“至於東贏天煌位置一事,抱歉,風無天沒有興趣,我也不想坐那個位置,何況皇室人才濟濟,未必就需要我這半路程咬金上位,我的態度已經跟西村表達過了,你們就不用浪費口舌和時間了!”
“我知道你的作風,也清楚你的糾結!”
仲山空拖過一張高腳凳坐上,讓自己被洞穿的大腿得到緩衝,他似乎早猜到風無天這個回答,拿起筷子把一塊白蘿蔔送入嘴裡,大口大口咀嚼而下:“你不是不肯面對自己的血緣,只是擔心坐上那個位置,昔日歸屬和民族情感就被打亂!”
他顯然看透風無天心中的想法:“同時你擔心坐上了天煌的位置,就必然而然要把東贏利益放在首位,到時跟華國和趙氏發生衝突,你生怕自己掉入痛苦的選擇,就如天龍八部中的蕭峰,與其將來遭受精神折磨,還不如一開始就拒絕這麻煩。”
風無天沒有說話,沉默有時就是最好的回答。
仲山空輕輕咳嗽一聲:“其實你的想法錯了,不,是鑽入牛角尖,你只看到雙方的對立面,沒有見到兩者可以統一的玄機,你坐上天煌的位置,爲什麼只會覺得雙方衝突會帶來折磨?你應該往深處想一想,你身居東贏要位,又跟華國趙氏交好!”
“還有誰比你能更從容更簡單改善兩國關係呢?”
在風無天的眼裡閃爍一抹光芒時,仲山空又淡淡補充上一句:“相比其餘對華國有偏見的東贏權貴來說,你風無天更具一份他們難於企及的客觀,當你在天煌位置上的時候,面對事端你就不會純粹站在東贏立場,你會對華國所爲設身處地思考。”
整個麪館就剩下兩人,仲山空的聲音無形低沉起來:“事情只要你公平公正的處理,不管兩國走得有多麼艱難,就不會有人質疑你的作法,也遲早會明白你的一片苦心,風無天,你應該往這個方面去思考,而不是逃避責任做埋頭沙子的鴕鳥!”
“如果你上位天煌可以讓兩國緩和矛盾,你又有什麼理由什麼情感拒絕呢?”
仲山空揉了揉疼痛的傷口,讓自己思維變得更加清晰:“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不坐這個位置,等煌太字三天後從關押處出來,面對羣龍無首以及你拒絕上位的局面,煌室和各方出於穩定必會把他推上去,以此來天煌橫死減少對東贏的震盪!”
他用言語衝擊着風無天的心靈:“煌太字向來就是好戰分子,對華國還天然有着仇恨,他更喜歡通過反樺來穩固自己地位提升民意,他一旦坐上可以三分東贏的天煌寶位,東贏和華國矛盾只怕比現在多十倍,到時候你百分百後悔今天的逃避。”
風無天淡淡開口:“仲山空,你的確是一個好說客,比西村他們強了不少!”隨即,他眼睛微微眯起:“換成其餘人對我說這些話,我肯定會動心,但從你嘴裡說出來,我依然保留自己的警惕,你本身就是一個仇樺分子,怎會顧及兩國關係?”
“在你的立場,你該恨不得東贏跟華國開戰纔對!”
風無天嘆息一聲:“你也別洗白自己,你的血債,我一清二楚!”
仲山空臉上劃過一抹無奈,隨後又恢復瞭如水平靜,他眺望門外數十米外的西村,又把一塊牛腩吃入嘴裡:“你對我有懷疑,我不怪你,我確實造孽了不少,不過我還有一個理由可以打動你,天煌臨死前跟周氏有合作,還跟我說對華殺手鐗。”
在風無天臉色微變的時候,仲山空淡淡開口:“沒人知道殺手鐗是什麼,因爲皇室系統的最高機密,只有天煌可以查看,天煌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他敢自信從華國身上討回公道,一定有他的仗恃,按照我對的他了解,華國這次不死也要脫層皮!”
“我做不了什麼,但你可以阻止!”
仲山空把碗中的關東煮全部吃完,隨後又盛了一勺熱湯放在瓷碗:“只要你成爲了天煌,你就能使用天煌權限,進入皇室系統查看最高機密,可以輕易終止殺手鐗,甚至撕裂跟周氏的合作,風無天,你願意看着華國重創,然後東贏被報復、、”
“讓周氏漁翁得利,還是上位天煌阻止此事?”
風無天瞳孔瞬間凝聚,低喝一聲:“此事當真?”
中山空還從懷裡摸出一個盒子,打開,裡面有一把利劍,正是那把象徵天煌地位的掬花利劍,老人手指點一點它:“這是象徵天煌權力的利劍,傳了好多代,等於尚方寶劍了,如果你不想趙氏出事,不想兩國殘敗,你就拿着它做該做的事。”
他把利劍拿出來放在吧檯上:“如果你覺得沒意思,只要自己玩得開心,哪管它死後洪水滔天,你就當我沒有來過這裡,繼續你的浪跡天涯,繼續你的愜意人生,只是等你哪天倦了,累了,回來東瀛或華國,一定不要後悔它們的衰落和破敗!”
風無天沉默了一揮,隨後拿起利劍向門口走去:“都千代田區一番一號?”
仲山空一笑:“正是!”
都千代田區一番一號,東贏皇宮的地址。
十分鐘後,一身黑衣的西村一個人走了進來,看着正喝着熱湯的仲山空冷冷開口:“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法子,讓風無天願意去東贏煌宮主持大局,但我發自內心的敬佩你,我幾個月沒做成的事情,你十五分鐘搞定,不枉我留你到現在!”
仲山空淡淡迴應:“他會是一個好天煌!”
“這個不需要你勞心了!”
一身黑衣的西村向仲山空微微鞠躬,給予後者一個崇高的敬意:“仲山空先生,謝謝你爲大東贏所做的一切!”隨後直立身軀拋出一句:“放心,作爲交換,我不會追殺白衣女子,不過你的時間已經到了,該上路了,天煌在路上等着你陪伴!”
他手裡閃出一支消音槍械。
“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喝完這口湯!”
仲山空渾然無懼頭頂的槍械,似乎完全沒有感受到死亡的氣息,微微眯起眼睛把一口熱湯喝入,讓它溫暖着口腔和咽喉,隨後放下瓷碗望着外面的風景,最終把目光落在華國的方向,喃喃自語:“三十年了,三十年了,是時候歇一歇了、、”
他累了,倦了,但也欣慰了,該做的事都已做完。
“撲!”
在仲山空微微閉眼的時候,西村手指扣動扳機,子彈射入老人頭顱。
風冷,雨涼,血落,櫻花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