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的位置也緊俏的,要螣出一個來並不容易。
然而把人留在京城了,新帝也不想被人說是刻薄,加上只有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真正讓人放心。
因此兵部一位主事就被調往了京外,雖是官升了一階,但多少還是有些遺恨。
就是方騅的長子本也知曉皇帝定然要把他留在京城,然而被那封侯的旨意,也弄得有些反應不及。
方騅的長子自然是要推辭的,可這封的是他親爹,就是推辭,那也得他親爹說不要才行。
皇帝的旨意先是過了方家,然後繼續朝着九關去了,隨後纔有方家長子入兵部爲主事之一的任命書。
爵位之事,輪不到他說三道四,但任職兵部主事之事,他卻是有資格左右,便親自求見了皇帝,說是想再回邊關,替皇帝鎮守九關。
皇帝要再讓他去九關那纔是見鬼了,等方家給自己守着邊關,哪日守着守着就得變成方家人的地盤,誰這麼傻把好不容易進了京城裡的人放走?
皇帝不肯,方騅長子其實也不敢硬辭,換個有脾氣的文臣,一句老子不幹了,還能謀個好名聲,可換了方騅長子,卻是不敢說老子不幹了,一句不幹了就是一輩子再也拿不到這世間的權柄。
文臣能靠名聲到處騙吃騙喝,武官不幹了,等着哪一日江河破碎再謀前程?
如今大慶天下武將不少,也並不差方家一個兩個,否則先帝與當今也不會一直想要換下在九關的方家人。
方家,除了死拿着九關的兵權,於天下而言並不是不可或缺,有可跟皇權真正叫板的資本。
何況方家長子也清楚,自己的父親必然會同意自己留在京城的,畢竟是入兵部,也好與九關照應。
且皇帝已經明言要讓霍東嶽調任九關爲副將,霍東嶽此回也在建功之列,此時他就是回邊關,也輪不到副將爲他。
霍東嶽與方家,早八百年都有些個人恩怨的,方家在九關自此就要被拖累了。
皇帝大方給了方家一條退路,現下只端看方家知不知趣了。
方騅知趣不知趣沒人知曉,但方家長子會不會知趣?
太子與單凌說到此事,道:“方騅其長子如今已經在京城,此事必然會答應。於方騅而言,他並非唯一的子嗣,於他而言自己卻還有一家子人要活的。”
就是父子之間,只要有權勢,也會有相爭之時。權勢越大,親情就越爲難得,太子不信方騅的長子會捨得自己的小家去成全自己的父親。
就是方家幼子,如今也還在京城,莫不是讓他們嫡親的兄弟成全自己的庶出兄弟去?方家人要有這等捨己爲人的覺悟,也不會生出謀反之意了。況這江山也還沒到這些臣子們能明着算計的地步。
方騅長子現下會擔憂的,無非是沒了權柄皇帝會不會秋後算賬。然而朝廷並未有召回他父親的打算,只要他父親還在邊關,就會讓朝廷忌憚,令朝廷不會輕易與方家如何,他在京城裡爲官,就是安穩無虞。
而等他父親退下來之時,不知京城是否又是一番新面貌?焉知那時沒有別的出路?奪嫡也好,邊關再起變故也好,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清楚。
如今朝廷與他方家封侯,明顯的便是往事揭過,甚至算是開出十分優渥的條件。此招懷柔做得太絕。
想起自己母親的哭訴,這條退路,方騅的長子比方騅更想要。
蕭安把方騅的長子送回京城,京城裡的皇帝也如了她的意,把人留住了。
封侯的旨意傳到九關之時,蕭安才玩了一招揮淚斬馬謖,咔擦了十餘押送糧草的領頭人。
然而燒糧草的是誰?這總歸是要在九關將士的心中留下個可疑之處來。
蕭安是出了銀子的,又允許九關的繼續押送,下面的將士們怎麼懷疑都懷疑不到她頭上,只會覺得是有人是有幾個當初不懷好意的人乾的。
誰讓那幾個人早不死晚不死,都在糧草被燒之後死了。
其實懂點門道的,都知道只怕是背後有人在鬥法,然後鬥法的人是誰,也不用多說。
方騅這鐵板一塊兒的九關,硬是讓蕭安這點小手段給弄出了點隔閡來,又讓方騅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回。
再等到京城裡封侯的旨意,自己兒子留京的任命,旁人都是高興,唯有方騅一個人知道,方家也就這麼樣了,以前那一番極好的局面,就此被破。
就是給蕭安再找麻煩,方騅也都沒了興致,算計人這種事,總也要有兩分運道的,蕭安運氣太好,他也沒辦法,何況蕭安還不是他之前以爲的那般,其實也是個算計起人來,也不會把人命當命的?
人跟人的下限,永遠是鬥出來的,方騅也還真擔心,不是自己那般以爲的蕭安,下限破起來,自己會不是她的對手。
局勢到如今,也沒必要鬥了。
皇帝的聖旨到九關,比聖旨更快的是京城裡方府的消息。
不管是長子的來信,還是媳婦的來信,方騅都是能看出些事兒來的,便着了送信的人來問,“夫人這些日子在京中愛與哪些來往?”
本這種事情方騅是不該問的,但很多時候往往是這些事情,就能看出許多門道來。
方騅問,送信來的下人自然就得答:“也是正常的迎來送往,先帝孝期裡……”
先帝孝期裡,是沒有什麼喜事的,各家裡來往的自然都是不好的事,要真有什麼不同,方騅的夫人也並沒什麼不同。
當然,如果非要算,也能說些不同出來,就如,“因之前永定侯誤傷過小公子,永定侯府乃景王妃代管,給家中小公子送過幾回藥的。”
這一來二去的,不就是往來了,隻言片語都能說出許多事來了。
自己的長子如今人在京城,自然不可能真的拒絕帝王的調令,此舉也是無可奈何,然而方騅卻是知道,自己的夫人,與子嗣,卻是都被人離間了。
想說自己的兒子豎子不足與謀,可人家還真謀不起來,朝廷裡也不是隻有廢物。
先帝也好,當今也好,都不是腦子糊塗的人,就是三關六關,也非只有蠢貨,方騅一聲長嘆也只得認命。
因方騅的消停,蕭安就輕鬆了許多。
張來道:“任命霍東嶽爲副將的任命書,應該快到了。”
霍東嶽當初就衝着副將之位來的,如今雖是換了個地方,九關也不錯,至少九關裡,他要跟方騅爭權,京城裡的皇帝是絕對支持的。
蕭安道:“留一萬人給他。”
張來眼睛一瞪,“這行?一萬人,人家在三關有妻有兒的,三關條件又比九關好,人家傻啊?你以爲從九關到三關一萬人?你就是想他們倆爭起來,腦子也清醒一點。”
蕭安翻白眼,“逗你玩呢。你當我傻了把人送霍東嶽?他祖墳埋得好?”
不過她是真想送霍東嶽一萬人,讓他跟方騅爭起來纔好,要來的是烏將軍,就更不用愁了,烏家人她帶得多,估摸都願意繼續跟着烏將軍的。
張來嘴角抽了抽,“別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心裡真那麼想的。”
蕭安投降,“恩恩,我就那麼想的,不是不行麼,讓我想想都不成?”
張來道:“元帥有時間想這些,還不如想想自己的手。”
“我手怎麼了?”蕭安道。
張來蹲在蕭安面前,看着她道:“你說做個機關手如何?”
蕭安嫌棄,“也就擺個樣子在那,還不如沒有,一截木頭掛在那,怪重的。”
張來點了點頭,咬着嘴,最後道:“這一杖之後呢,你有什麼打算?回三關還是怎樣?”
蕭安想都沒想,道:“等這回程謹安建功,我就請皇帝任命他爲三關主將,我爹當副將,我回京裡去。”
“去當個閒散侯爺?你沒了一隻手,朝廷裡的人正好拿這個說事兒。”張來道。
蕭安獨手撐着腦袋,“手丟也丟了,我還能怎麼樣?就是閒置我,總也得給我點好處的。獨手也未必不能上朝去。”
張來嘆氣,“你一個人,又怎麼爭得過他們一羣大男人?我知道元帥的心思,只是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別的只怕都是勉強。天下間如你一般的女子,又能有多少?就是男子,能吃下你這麼多苦的都沒幾人。”
蕭安偏着頭,“我知道。不過總得試一試嘛。科舉入仕,男人們是不許女人去爭的,可上戰場去送命的事兒,他們總不會攔着吧?三關裡有程謹安,有我爹跟我娘,我是放心的。朝廷裡,我總想去試一試。如果成,給人當個鋪路的,也未必不是好事不是?”
張來說不過蕭安,也是不想說過蕭安,只是道:“那將軍到時候就帶着我跟老婆兒子一道進京吧,我還真怕你了。男主外,女主內,幾千年下來的事情了,哪能改變得了。你想想,要女子真能這般了,那些公主會有什麼心思?駙馬會有什麼心思?就是陛下也不會同意的。這偶爾有一個,就已經是極致了。”
蕭安一笑,“前朝裡,又不是沒有駙馬也造反的,公主還賢良淑德,最後不也就那樣?這朝廷裡,有女人沒女人,最後要造反的還是得造反。”
張來起了身,拍了拍蕭安的頭,把人當自己妹子看了,“元帥不死心,就試一試好了。”
蕭安頭一偏,罵道:“別佔老子便宜!”
作者有話要說: 人跟人比,最怕的就比破下限了,下限一破,就沒底兒了,蕭安是個狠角色,方騅也真不敢把人逼得沒底線了哇,何況他再折騰,就沒活路了,遲早被收拾,不如現在還能有個好下場~~~~
又坑了方騅一回的女主表示很開森,打仗完就要回去陪太子刷副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