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平心裡很惱火,當着這麼多體育官員的面,這廝居然要讓自己給他讓路,他以爲張揚可能是賓館裡哪個不開眼的住客,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雲安省體委主任康東昇有些生氣了,他瞪大了眼睛道:“這位小同志,你怎麼回事兒?沒看到我們在迎接領導嗎?你不會從旁邊繞行啊?”
張揚道:“怎麼繞啊?你們這麼多人把道路都給堵上了,我怎麼出門啊?這裡也沒標明是領導的專用通道啊?我連走路的權力都沒有了?”
康東昇氣得臉色鐵青,指着張揚道:“你哪個部門的?你們領導是誰?”
張揚指着人羣中想要躲閃的謝雲飛道:“謝主任,人家找你噯!”
謝雲飛這會兒就是想逃也逃不了了,心中暗暗叫苦,這個張揚真不是一般的麻煩,看來過去對於這個人的傳說都是真的。他硬着頭皮走了過來,叫了聲劉主任。
劉成平冷冷掃了他一眼,心說原來是你帶的兵啊,低聲道:“沒什麼事兒,大家別都聚在這裡,的確影響出入。”關鍵時刻,劉成平還是表現出寬闊的胸懷,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總而言之他表現出來了。
謝雲飛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他去看張揚,張揚卻笑了笑道:“謝主任,你幫我解釋,我得出門辦點事兒。”這廝把事情給挑起來了,自己卻一溜煙閃了。
謝雲飛苦着臉笑道:“劉主任,他年輕……不……”
劉成平沒說話,繼續向電梯走去。
劉成平回到自己的房間,雲安省體委主任康東來跟了進來,他已經打聽到了張揚的身份,笑着向劉成平道:“劉主任,剛纔那個小同志是雲安省南錫市體委主任。”
劉成平頗感詫異,哦了一聲道:“這麼年輕?”他的工作地點在京城,雖然見慣了年輕幹部,可是這麼年輕的處級幹部也很少見到。
康東來道:“也不算年輕了吧,登記記錄上寫得是27歲,他叫張揚,聽說是國務院文副總理的乾兒子。”
劉成平明顯錯愕了一下,剛纔的憤怒瞬間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終於明白這小子敢在這麼多人面前公然挑釁自己的原因,這個年輕人果然有些背景。
康東來道:“我已經找他們領導談過,讓他好好批評批評這個小子。”
劉成平道:“算了,年輕人氣盛一些,有沒有什麼大的過失,再說了,你們剛纔都擠在大廳裡搞什麼歡迎儀式,擾亂了賓館的正常秩序,這種形式我不喜歡。”
康東來笑道:“劉主任,我可沒組織什麼歡迎儀式,都是他們自發過來的,您在中國體育界的威信太高,大家仰慕你啊!”馬屁,絕對是拍馬屁。
劉成平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你啊,真是健談,明天的開幕式準備好了嗎?”
康東來點了點頭。
這時候劉成平的秘書過來通報,有重要客人到訪。
來訪的這位重要客人是雲安省重量級的人物之一,雲安泰鴻鋼鐵集團老總趙永福,趙永福掌管着中國最大的鋼鐵企業之一,副省級幹部,這次的全國田徑錦標賽也是泰鴻集團贊助。他和劉成平是老朋友。
趙永福走入房內的時候,劉成平親自迎接到門前,見到趙永福,他一掃人前的嚴肅,滿面笑容的伸出手去和趙永福親切握手道:“永福兄,我剛來南武,你就過來相見,真是讓我感動。”
趙永福微笑道:“客氣什麼?本來我想去機場接你,可是集團臨時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所以耽擱了。”
劉成平把他請入房間內,跟趙永福一起前來的還有他的助理楊剛。
楊剛進門之後將一個皮箱放下,然後就退了出去,康東來和趙永福打了個招呼,也很識趣的告辭離開。
劉成平道:“永福兄,最近身體還好吧?”
趙永福嘆了口氣道:“還過得去,人上了年紀,總不比年輕的時候,我和你們這些搞體育工作的沒法比。”
劉成平和趙永福認識二十多年,兩人的友情很深,他對趙永福還是極爲了解的,自從小兒子趙國樑死後,趙永福遭到很大的打擊,病了很長一段時間。劉成平道:“聽說國強已經擔任了南錫市公安局局長?”
趙永福道:“年輕人的事情我很少去管,政治上全靠他自己,能走到哪一步,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劉成平點了點頭。
趙永福把那個皮箱打開,其中放着一個青銅香爐,趙永福道:“這個香爐是朋友送給我的,我又不喜歡蒐集這些東西,就借花獻佛,送給你了。”
劉成平看到這個香爐,一眼就看出是商周時候的文物,當真是愛不釋手,他拿起反覆端詳之後,重新放回皮箱內道:“我不能收,君子不奪人所愛。”
趙永福笑道:“什麼話,我都不喜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在你那兒跟我手裡又有什麼分別。”
劉成平聽他這樣說方纔收了下來,他低聲道:“這次田徑錦標賽你們泰鴻集團出資贊助,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趙永福道:“我一直都支持國家的體育建設。”
劉成平道:“對咱們國家來說,田徑是個冷門,在牛家軍出現之前根本沒有什麼明星效應,很少有人會關注田徑,畢竟這個大項目,我們的綜合成績不好。”
趙永福道:“這次牛家軍的幾位明星運動員來了沒有?”
劉成平道:“最大的明星就是牛俊生,他肯定會來,應該是晚上的飛機到。”
趙永福道:“安排一下,我請牛俊生吃頓飯。”
“沒問題!”劉成平對這位老友的要求有求必應。
此時劉成平的秘書敲了敲房門走了進來,他向劉成平通報,平海省體委副主任謝雲飛來了,正站在門外等候接見呢。
劉成平皺了皺眉頭道:“跟他說我有重要客人,沒時間見他。”
秘書轉身去了。
趙永福道:“有事嗎?”
劉成平道:“沒什麼事情,平海的這個體委副主任是過來道歉的。”
趙永福滿臉質詢的看着他。
劉成平把剛纔發生的事情說了,當趙永福聽到張揚這個名字的時候,目光陡然一凜,兒子趙國樑慘被撞死的一幕頓時涌上了他的心頭,雖然這件事過去了很久,趙永福卻始終難以釋懷,因爲小兒子的慘死,大兒子趙國強方纔下定決心要去平海任職,他要調查清楚這件事。趙永福並不相信警方的結案報告,甚至對顧允知的證詞,他都抱有極大地懷疑。可張揚無疑是個有背景的人,有這麼多人維護他,趙永福也不能輕舉妄動,但是喪子之痛,他始終記在心底。
劉成平看到趙永福的面色不對,關切道:“永福兄,你臉色好像不太好看?”
趙永福笑了笑道:“沒什麼,可能是這兩天工作辛苦,有些累了。”
趙永福並沒有將這段過去告訴劉成平,他站起身告辭離去。
謝雲飛求見被拒絕之後,心情變得越發的鬱悶,他認爲自己之所以遭到冷遇都是因爲張揚的緣故。謝雲飛讓秘書小陳把張揚給叫到自己的房間。
張揚看到謝雲飛的臉色並不好看,知道今天自己的作爲肯定惹火了他,果然不出所料,謝雲飛一見到張揚就抱怨道:“小張啊,剛纔你怎麼可以這樣啊!對領導一定要尊重,你這樣的行爲,給領導會留下相當不好的印象。”
張揚笑了笑道:“謝主任,我就是一小蝦米,人家是大領導,根本不會跟我一般見識。”
謝雲飛道:“你啊,這樣做搞得咱們平海體育界很沒有面子。”
張揚聽到這句話心中就有些不屑了,你謝雲飛自己腆着臉湊了上去,其結果是熱臉貼了個冷屁股,人家劉成平根本不愛搭理你,是你把平海體育界的臉面丟光了,我剛纔是幫你掙回臉面,你怎麼就不知好歹呢?
謝雲飛看到張揚不說話,繼續道:“回頭你要深刻檢討一下自己,寫份檢查繳上來。”
張揚再也憋不住火了,他搖了搖頭道:“誰愛寫誰寫,反正我不寫。”
謝雲飛道:“你什麼態度啊?”
張大官人連劉成平這個國家體委副主任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一個省體委副主任謝雲飛,他起身道:“謝主任,您可能不太瞭解我,我就這脾氣,說句真心話,我今兒就是故意冒犯他,領導怎麼着?當領導的也不能搞特權主義,你把人家當成領導尊敬,神一樣的供着,可人家未必看得起咱們,咱們不是社會主義國家嗎?不是人人平等嗎?我怎麼在現實中就看不到呢?官大官小,不都是給老百姓打工的嗎?不都是公僕嗎?誰比誰高貴啊?有些官員的傲慢都是被周圍人給慣出來的,他們習慣於俯視下級官員,這不能怪他們,首先我們自己是不是要檢討?我們匍匐在地上仰視他們的時候,又怎麼好怪別人站得筆直俯視我們?”
謝雲飛被張揚的這通話說得滿臉通紅,他又不是傻子,當然能夠聽出張揚在影射什麼?謝雲飛道:“可是對領導同志應該有起碼的尊重。”
張揚道:“我的尊重向來只留給值得我尊重的人,至於那種連尊重別人都不懂的人,無論他是誰,無論他官多大,在我眼中,他屁都不算一個!”
張大官人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了,謝雲飛目瞪口呆的被晾在那裡。他覺着張揚的話的確有些道理,可是他又認爲,即便是領導俯視你,是因爲人家的位置高,作爲下級是不應該冒犯上級的。
當天晚上南武市體委在體育賓館宴請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會議代表,張揚和李紅陽也在邀請之列,除了他們這些體育官員,還有部分運動員代表參加了晚宴。
平海的田徑項目在全國範圍內來說並不突出,從南錫市走出去的運動員更不多見,這次來參加全國田徑錦標賽的南錫運動員只有一個,男子中長跑運動員牛振偉,雖然牛振偉也姓牛,可他並不是牛家軍,這次代表平海省參加男子組1500米的中長跑項目,牛振偉在這一項目中並沒有什麼優勢,這次能夠闖進決賽已經很不容易。
吃飯的時候,李紅陽專門把這個他們南錫籍貫的唯一運動員叫到了身邊,給張揚介紹道:“張主任,這就是牛振偉,我們南錫市走出去的優秀中長跑運動員。”
牛振偉很憨厚,沒什麼架子,當然這和他並不出色的成績有關,這次如果不是中長跑的兩名隊友一名受傷,一名感冒,也輪不到他代表平海蔘賽。他伸出雙手很恭敬的和張揚握了握手,握手的同時身體來了個90°鞠躬:“張主任好!”
張揚笑道:“小牛啊,有沒有信心在這次的比賽中獲得金牌啊?”
一句話把牛振偉給問傻了,他產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位張主任恐怕不懂體育吧,他對國內的中長跑水平並不瞭解,別說金牌了,就算他能夠跑到前五名已經是給平海放了衛星,國內中長跑這一塊兒,最厲害的是牛家軍,只要是牛俊生和他的弟子一到,基本上是橫掃中長跑項目獎牌的,聽說這次參加男子1500米的就有他的兩名得意弟子,其中一人還是國內紀錄和亞洲紀錄的雙項保持者,其他進入決賽的運動員也是強手林立,牛振偉事先估算了一下自己能夠排到第八位已經不錯了,如果發揮超常,能夠擠進前五名,要知道平海在這一項目的全國比賽中,最好的一次成績也就是第五名,奪得金牌?根本是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