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伯達的這番話讓李長宇的建議變得有些尷尬,等於當衆指出了李長宇其實也是有雙重標準的,裸官是一回事,子女出國又是另外一回事,你李長宇也就是做做樣子,真的執行起來肯定有難度。
常委中的很多人對李長宇的提議都是從心底不贊同的,歸根結底李長宇的這個提議觸及到了很多人的利益,他們之中子女出國留學的比例很高,雖然大多數人的出發點只是想讓子女去學習一下國外的先進經驗,並沒有給自己留後路的想法,可是李長宇的提議有種棍掃一大片的意思。
常務副市長龔奇偉看出會場的氣氛有些不對,關鍵時刻,他總是很堅決的站在李長宇的一方,龔奇偉道:“我也同意李書記的提議,雖然說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可是我們身爲領導幹部的必須要有態度,還要讓老百姓都看到我們明確的態度。”
李長宇的提議在南錫體制內引起了軒然大波,很多家人在國外學習工作的幹部都要向紀委進行情況說明,張大官人不巧也成爲其中之一。
紀委書記馬天翼這兩天親自接見了不少的幹部,其實張揚之前已經遞過了書面材料,張揚認爲把自己叫到紀委專門進行一遍情況說明有些多餘,馬天翼這個人過於教條了一些,處理事情嚴肅有餘變通不足,實在是拘泥古板。
馬天翼的表情一如往常般嚴肅:“小張,你不要緊張,今天叫你過來,是爲了瞭解一些情況,並沒有其他的目的。”
張揚笑眯眯道:“我不緊張,您有什麼只管問,我肯定配合紀委的工作。”
馬天翼道:“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你的未婚妻楚嫣然在美國工作。”
張揚點了點頭。
馬天翼道:“她是美國國籍?”
張揚道:“是啊,長期在美國工作,管理這麼大的公司,沒有國籍身份很不方便。”
馬天翼道:“小張啊,你這種情況十分的敏感啊,市裡剛剛出臺了一個規定,凡是配偶和子女,非因工作需要,在國外、境外定居,或者加入外國國籍,或者取得國外永久居留權的,不得擔任黨政正職和重要部門的班子成員,所有子女在國外留學工作者,要對經過進行詳細說明。”
張揚道:“我聽說了,可這件事跟我挨不上啊,第一我和楚嫣然目前是未婚夫妻的關係,不屬於你們管理的範疇,第二,她取得美國永久居留權也是爲了工作,我在書面材料上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您轉成把我弄到紀委,讓我再說一遍是不是沒那個必要?”
馬天翼當然能夠聽出張揚話裡的對抗情緒,他笑道:“小張,別有情緒,我們只是例行調查,你畢竟是體委主任和黨組書記。”
張揚道:“我沒啥情緒,只是覺着你們調查的對象選錯了,按照你們這次的規定,宋省長才是應該說明情況的那個,楚嫣然是他女兒,他應該對經過詳細說明,而且這種情況也不適合擔任黨政正職和重要部門的班子成員。”張揚分明是擡出未來岳父來壓馬天翼。
馬天翼頗爲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這調查沒法進行下去了,張揚的確是個刺兒頭,馬天翼道:“小張啊,這次市委班子並不是針對任何人,菸廠廖偉忠的事件對我們的震動很大,我們要從現在做起,提高警惕,儘量杜絕裸官現象,所以對相關人員都進行了全面的調查,你應該理解和支持我們的工作。”
張揚道:“我理解,我也支持,馬書記,該說的我都說完了,可工作是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的,省運會馬上就召開了,我那邊一攤子的事情,誰理解我?誰支持我?”
馬天翼道:“小張啊,你回去後把自己的存款情況和近兩年的收入情況做個詳細的說明,就沒有其他事情了。”
張揚道:“馬書記,您還要消費情況嗎?”
馬天翼道:“按照規定是需要的。”
張揚道:“我回頭得找門口看廁所的老大爺要發票去,每天一毛,兩年積累下來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呃……”馬天翼被噎得滿臉通紅,這混小子,什麼意思嘛!
張揚離開了紀委,在院子裡遇到了同樣前來說明情況的公安局長趙國強,兩人狹路相逢,都和對方打了個招呼,趙國強道:“來了啊!”
張揚道:“你也來了啊!”
兩人因爲對方的話都不禁笑了起來,趙國強道:“你什麼問題?”
張揚把楚嫣然的事情說了。
趙國強嘆了口氣道:“我老婆在非洲援建。”
張揚道:“搞什麼啊!這馬書記是不是有點拿着雞毛當令箭,太小題大作了。”
趙國強道:“廖偉忠的事情對咱們南錫領導層震動很大,領導們出臺這個規定也是好意。”說到這裡,他向張揚點了點頭道:“這次要多謝你了!”
張揚笑道:“謝我什麼?”心中卻猜到自己爲楊芸治病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趙國強道:“有機會一起喝茶。”說完他起身離去。
張揚轉身看了看趙國強,在他的印象中趙國強還少有對自己那麼和顏悅色過,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們之間的關係即將破冰?
張揚剛剛回到體委辦公室,高廉明就滿腹牢騷的跑到了他的辦公室裡,憤憤然吆喝道:“我說張主任,我不幹了,現在是搞文革嗎?我當初去美國留學又不是去賣國,怎麼要把我當成犯人一樣審?”原來剛纔紀檢組長段建忠按照上級的指示,對高廉明這種有過出國經歷的人進行了相關情況瞭解,高廉明哪能受得了這個,當場就和段建忠吵了起來。
張揚道:“我說你至於嗎?連我都被紀委叫過去調查,你一個法律顧問算什麼?”
高廉明道:“我跟你不一樣,你是國家正式編制,我是你聘來的,僱傭兵!他段建忠憑什麼管我?”
張揚道:“老段也是按照上級要求辦事,你跟他鬧什麼?”
常凌峰此時從外面走了進來,他過去也留學過所以也寫了份說明材料,常凌峰將省運會的籌備情況向張揚說了一遍,平海省內還有六座城市對這次的省運會持有牴觸情緒,他們堅持讓南錫方面重新考慮參賽名單的事情,如若不然,不排除抵制這次省運會的行動。
張揚道:“他們當真是這麼說的?”
常凌峰道:“已經打電話過去溝通了,他們的確是這麼說,張主任,你不是說市領導們已經答應做好兄弟城市的溝通工作了嗎?怎麼還有人想要抵制省運會。”
張揚道:“李書記和龔市長都答應我了。”
高廉明道:“領導的話你也信,說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兒。”
張揚瞪了他一眼道:“就你廢話多。”他向常凌峰道:“這事我知道了,不用管他們,誰愛抵制就抵制唄,省運會咱們照開不誤,這地球離開誰都照轉。”
常凌峰又道:“菸廠廖偉忠出事,答應的贊助款遲遲不能到位,門票和廣告宣傳冊的印製也出現了問題,面前我已經聯繫了南錫市第二彩印廠。”
張揚皺了皺眉頭道:“麻煩,這個廖偉忠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出事,這不是拆我的臺嗎?”
高廉明道:“我聽說廖偉忠挺冤的,過去都沒怎麼貪污,是馬天翼逼得太緊,所以他才把手伸向了公款,打算撈一筆走人,誰曾想又被抓了個現形。”
張揚道:“伸手就被抓,他那個人不值得同情,就算沒有貪污的事情,迷姦楊芸的也夠他喝一壺的。”
高廉明感嘆道:“看來國內官員的犯罪率還真是高,在美國都沒有這樣荒唐的事情。”
張揚搶白道:“美國的月亮圓,你怎麼不去美國混啊,死乞白賴的賴在我這兒當法律顧問,你說你丫自從到了我這裡,給我幫過多少忙?做過多少正事兒?整一吃白飯的。”
高廉明一聽就急了:“張主任,做人要厚道,你問問常主任,我這段時間做了多少工作?”
常凌峰笑道:“廉明的確幫了不少的忙,法律上的東西我們都不太懂,有廉明在,我們才省卻了不少的麻煩。”
張揚道:“我怎麼就沒看到他幹活呢?”
高廉明憤憤然道:“要不你怎麼是領導啊,官不大,可高高在上的姿態已經學會了,我做了多少工作,付出多少努力你根本看不見,我就是一無名英雄,別的不說,範思琪的案子你還記得吧?我跑前跑後這麼久,你居然說我什麼都沒幹?體委簽署的每一份合作協議我都要過目,我必須確保法律上沒有任何的違規,我容易嗎我?”高廉明委屈的就像個受欺負的小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