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杜宇峰和姜亮兩人驅車趕到,他們詢問了一下現場辦案的交警,這纔來到張揚和秦清的身邊,杜宇峰苦笑道:“怎麼回事兒,連車牌號都沒看清楚?”
張揚怒道:“根本就沒有車牌號,我看個屁啊?”這廝今天窩了一肚子的火。
姜亮嘆了口氣道:“這一帶來往的大貨車很多,有無牌的,有牌子被灰塵擋住的,想要查不是那麼容易。好在你和秦縣長都沒有受傷!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張揚咬牙切齒道:“查到是誰幹的,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他是動了真怒,剛纔如果不是顧及到秦清,他一定會衝上去把那個司機碎屍萬段。
姜亮道:“張揚,你認準了這件事就是蓄意謀殺?”
張揚還沒有回答,秦清忽然道:“也許只是一場普普通通的車禍!那貨車司機只是肇事逃逸。”
張揚有些錯愕的看着她,可很快他就明白了過來,秦清打算放棄,難道她因爲剛纔的這起車禍而感到恐懼?望着秦清蒼白的俏臉,張揚忽然感覺到,如果她能夠就此放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隨着對這件事的深入,他發現其中存在着越來越多的黑幕,越來越多的危險,秦清柔嫩的肩膀恐怕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
姜亮低聲道:“我送你們回去!”
張揚點了點頭,既然秦清已經不想繼續追究下去,他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糾纏不休的必要。張揚並不知道,這場車禍非但沒有讓秦清感到害怕,反而堅定了她要查清這件事幕後真相的決心。
秦清回到明珠賓館後,她經過一番慎重考慮,還是決定將剛纔的情況向許常德彙報一下,許常德聽到這件事之後也不禁微微一怔,雖然他想這件事儘快平復下去,可是事情竟然發展到這種地步是他所沒有想到的,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秦清,工作組和你談話了嗎?”
“我還沒有去見他們!”
“馬上返回江城,這件事到此爲止,你不要繼續介入下去了!”
許常德的態度讓秦清感到震驚,她憤怒道:“許書記,我個人的安危算不了什麼,可是根據那名燒屍工所說,他明明火化了十三具屍體,可是報上來的確是三具,這件事難道就怎麼不明不白的算了?那十條生命怎麼辦?他們的家人怎麼辦?”
許常德不禁感到一陣失望,秦清的正義感無疑他是欣賞的,可是作爲一個由他親手提拔起來的幹部,在這種關鍵時刻表現出的衝動和正義感卻最大程度的破壞了她的理性,作爲一個幹部,最重要的是全局觀,必須要照顧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絕不可以讓自己的情感左右自己的判斷,許常德感到必須要提醒秦清懸崖勒馬,這樣下去對誰都不是一件好事,他的語氣仍然是不急不緩道:“秦清啊,我們共產黨人是要講究實事求是的,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不可以輕易下結論,你以爲相關責任人會這麼大膽,竟然敢做出這樣的瞞報?你以爲我們的工作組會視而不見?你以爲我們這麼多的幹部中就沒有一個有正義感敢說真話的?秦清,你剛到春陽,對情況還不瞭解,凡事不能只靠自己的判斷去下結論,這樣容易造成工作中的失誤,好了,這件事你不用再管,工作組已經接手了,儘快返回江城等待組織上的安排吧。”許常德的這番話已經足夠婉轉了,可是他心中卻已經下定了決心,這次一定要讓秦清爲自己的倔強而嚐到些許的代價。
秦清聽着電話中的忙音,臉上流露出極其失落的表情,許常德的態度已經明朗,他不會支持自己,這次的礦難的處理方案几乎已經成爲定局,想要繼續查下去,除非繞過許常德,可是秦清明白,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和調查組的第一次會面是極其壓抑和嚴肅的,讓秦清沒想到的是,張揚在同時也被警察上門聆訊,來找張揚的是田斌。
張揚對田斌從來都沒有什麼好的印象,冷冷看着田斌道:“田大隊找我有什麼事情啊?”
田斌環視了一下張揚位於招商辦的這件辦公室,拉開他對面的座椅坐下,另外一名負責記錄的女警在一旁坐了。
張揚頓時覺察到氣氛有些不對,田斌上門來根本就擺出一副審犯人的架勢,難道是爲了自己毆打那四名地痞的事情?按理說不會,田慶龍既然已經答應爲自己擺平,應該不會出爾反爾。
田斌低聲道:“昨天晚上11:00~11:30之間你在哪裡?”
張揚想了想,那會兒自己已經從火葬場回來了,應該是在明珠賓館的房間內睡覺啊,他如實做了回答。
田斌沉着臉道:“昨晚8:00到8:20期間你是不是去了火葬場宿舍,鄭興武家?”
張揚內心一怔,他雖然去過老鄭家可是不知道老鄭就叫鄭興武,想不到這事兒這麼快就傳到了田斌的耳朵裡,張揚點了點頭:“是去過!”這件事本來就沒有什麼好瞞的,昨晚在回來的路上還發生了載貨卡車試圖謀害他們的事件,他的吉普車也徹底報銷了,當晚就有警察過去爲他立案。
田斌繼續道:“昨晚9:00左右發生車禍,根據當時的案情記錄顯示,處理完車禍事件,姜亮把你們送回了明珠賓館。”他雖然沒有提起秦清的名字,可是這個你們已經等於告訴張揚,他已經調查清楚。
張揚點點頭,田斌所說的都是實情。
田斌的語氣越發嚴厲:“你說從十一點開始呆在賓館,有什麼人可以爲你證明?”
張揚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我說田大隊,我洗完澡就睡覺了,我一個人睡,晚上根本沒有出門,不信你去問前臺啊!”他對田斌反感到了極點,這廝只要出現在自己面前,就是跟他作對。
田斌此前已經調查過前臺,可是他更清楚張揚的身手,這廝如果想要出去,根本沒必要從正門走,他冷冷看着張揚道:“那就是說你沒有證明人!”
張揚猶豫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了秦清,可是這期間自己和秦清的的確確沒有見過面,再說他也不想讓秦清站出來,讓別人說三道四,張揚搖了搖頭道:“沒人證明,昨晚我一個人在這裡睡的!怎麼?有問題嗎?”
田斌聲音凝重道:“昨天晚上十一點多,火葬場宿舍發生火災,鄭興武被燒死了,有人反映,之前有一男一女前往鄭興武家中,而且有人認出了你的樣子,當時你衝入鄭興武的房間,根據鄰居說,聽到你們的爭吵聲很大,後來還聽到鄭興武的慘叫聲,所以我們懷疑這件事跟你有關。”
張揚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麻痹的這誰啊,居然設了這麼個圈套來搞我,老子至於去謀害那個燒屍工嗎?再說了,就算我想害他何必用這麼垃圾的手段?張揚冷笑道:“田斌,你把話說清楚了,你是不是懷疑我和這起縱火案有關?”
田斌看着張揚道:“張揚,不是我懷疑,是證據擺在這裡,我承認我們之間的確並不合拍,可是我不會做栽贓陷害的事情,我不妨提醒你,現在你是最有嫌疑的一個,在這件事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你最好不要離開這裡!”
張揚有些憤怒的吼叫道:“你昨天晚上十一點以後在哪裡?你怎麼不懷疑你自己?”
“我可以證明自己,你呢?你能夠說清楚爲什麼要去找鄭興武?你的動機是什麼?”田斌的聲音也變大了。
張揚冷笑道:“想往我身上潑髒水是不是,好,我倒要看看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公理!”
秦清在接受完工作組的調查後,同樣接受了警方的調查,當她聽到鄭興武家裡發生縱火事件,鄭興武被燒死之後,一顆心完全沉入了谷底,事實已經證明,在暗處一雙無形的眼睛正在窺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將所有一切可能發生的隱患提前清除,秦清心中的信念依然堅定,可是她眼前的希望卻一個一個如泡沫般破滅,這件縱火案並沒有牽連到她,因爲秦清有證明人,當晚十一點十五分的時候,她曾經呼叫過前臺服務,而且電話記錄也能夠表明她在房內和市委書記許常德有過通話,無論是其中的那一條都可以作爲她不在現場的證明。
秦清回答完之後,不由得想起了張揚,這件事會不會給張揚帶來麻煩?答案顯然是肯定的。
田斌有些同情的看着秦清,畢竟過去在江城時就和這位美麗的團市委書記打過交道,私下對她也是極爲欣賞和羨慕,欣賞的是美貌,羨慕的是她平步青雲的仕途,從秦清的身上,田斌看到了官場的冷血和無情,幾天的時間,秦清就徹底從天堂到地獄。難怪老爺子不止一次的提醒他,政治實在是個高風險的職業,無論你爬升到怎樣的位置,只要一招不慎,全盤皆輸,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可能要付諸流水。從田斌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秦清這個剛剛上任的縣長必將面臨被拿下的命運,至於她的團市委書記能不能保住還是一個未知。田斌在政治上的悟性雖然不高,可是也能夠感覺到秦清之所以落到現在的處境,跟她不明智的追查礦難事件有關,作爲一個刑警,田斌也能夠看出這次礦難絕非對外宣稱只有三名礦工殉難,那天他在現場維持秩序的時候至少看到了十個家庭。田斌雖然對張揚反感,可是從公平的角度分析那天的攻擊事件,應該是有預謀,有人在背後指使的攻擊行爲,至於昨晚發生的縱火案,他也不相信會是張揚所爲,畢竟張揚缺少殺死鄭興武的動機。而鄭興武恰恰是負責焚化礦工屍體的燒屍工,被殺的原因不難揣摩,一定是他掌握了某種可以關係到礦難事件的證據。
在這一刻,秦清所關心的卻是張揚,她輕聲問:“田斌,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張揚現在怎麼樣?”
田斌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在這件縱火案上,張揚擁有着很大的嫌疑,我們現在已經對他進行了控制。”
“他不會做這件事!”
田斌苦笑道:“秦書記,有些事情你應該明白,我們做警察的凡事都要講究證據,從種種跡象表明張揚逃脫不了嫌疑,他說昨晚11:00到11:30之間他獨自呆在房間裡,這件事沒有人可以給他證明。”
田斌示意那名女警起身準備離去。
秦清用力咬了咬嘴脣,瞬間做了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他撒謊!”
田斌停下腳步。
秦清用堅定的聲音道:“昨晚11:00開始,他一直都在我的房間裡,直到兩點後才離開。”
田斌愣了,一個男人逗留在一個孤身女子的房間內呆了這麼久,任何人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他本以爲秦清是撒謊,可是看到秦清羞赧的表情,含羞的眼神,心中彷彿悟到了什麼,他仍然提醒道:“秦書記,你知道這番話的後果嗎?”
秦清擡起頭:“我知道,他是害怕影響到我的聲譽,可是這件事我不能不說!”
一旁負責記錄的女警驚詫的差一點兒沒把筆和卷宗掉下去,田斌低聲咳嗽了一聲:“記下來,記下秦書記所說的每句話。”他已經意識到秦清的這些證供將在春陽乃至整個江城掀起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