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一張俏臉蒙上一層醉人的嫣紅,她心中暗罵這廝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這種時候,居然還要這樣說話,原本鄭重其事的氣氛被他搞得也有些曖昧了,可是秦清清楚地知道自己並沒有因此而動怒,反而心中有一絲淡淡的欣喜,她輕輕咳嗽了一聲道:“這件事先不要說出去,我想你先放一段長假,國慶後再前往北京上任。”秦清也明白暫避風頭的重要性,希望利用時間可以化解張揚眼前的窘境,她之所以這麼早告訴張揚這件事,則是害怕張揚因爲不公正的待遇而控制不住自身情緒,鬧出什麼事情來。究其原因,還是她在意張揚的感受。
張揚明白秦清的苦心,想起之前自己對她的誤解不禁感到有些內疚,秦清由始至終都站在自己的身邊,她從未因爲壓力而改變過,在這個四面楚歌的時候,連李長宇都選擇明哲保身的旁觀者態度,秦清對自己的維護更顯得難能可貴,張揚從來都不喜歡依靠女人,越是自己心愛的女人,他越不想讓秦清承受這樣的壓力,然而他又不忍心拒絕秦清的好意,張揚腦子裡已經開始自責,正是因爲他的緣故而給周圍人帶來了這麼多的困擾,浮躁多日的心情突然在此刻完全冷靜了下來,他開始反思自己在東江所做的一切,人在得意的時候往往分不清自己的位置,張大官人也未能免俗,他可以在春陽無所顧忌的做事,可是在東江,他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蝦米,隨便一朵浪花就可以打得他暈頭轉向,是要和浪花抗爭到底,還是選擇順勢而行?張揚終於開始考慮這個實際的問題,在他根基尚未穩固的前提下,順勢而行方纔是正本,想要逆流而上,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
秦清看到張揚許久沒有說話,以爲他心裡仍然無法接受前往駐京辦的安排,輕聲道:“其實前往駐京辦也是一件好事,你可以藉此機會疏通一下和上下級方方面面的關係,要知道京城是天底下關係層面最錯綜複雜的地方,你去錘鍊一下,對你未來的發展會有好處。而且可以暫時躲過眼前的風頭,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能屈能伸,忍一時之氣絕不是什麼示弱,拳頭縮回來再打出去,纔有力量。”
“我只是擔心你,我不想你爲我承受太大的壓力。”
張揚流露出的真情讓秦清心中一陣感動,她不想讓張揚以爲自己爲他付出太多,淡然道:“讓你前往駐京辦,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意思,也是縣政府幾位常委商量後的決定,你一定要珍惜這次的機會,京城水深,你凡事不可以像過去那樣率性而爲,否則很快就會被碰得頭破血流。”
張揚笑道:“放心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經歷了這麼多事,我多少也有了一些感悟。”
秦清纔不會相信他的話呢,感悟?他要是能有感悟纔怪?她本想詢問張揚在省城嫖娼的事情,可話到脣邊,終於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她意識到在自己的潛意識深處從未相信張揚會這樣做,她不相信張揚會如此放縱自己的生活。
兩人這次的相聚氣氛並不輕鬆,一向談笑風生的張揚也變得拘謹沉默了許多,正如他自己所說,經歷了這麼多事,他突然有了感悟。
婦幼保健院院長嚴世東,院黨委書記張揚同時被停職,這在原本就不大的春陽掀起了一場波瀾,很快就有許多不同的版本流傳於街頭巷尾,其中傳得最廣的就是兩人在婦幼保健院的病房大樓建設工作中被查出了很嚴重的經濟問題,所以纔會落到這樣的下場,這場風波的最大受益者是趙新紅,她從過去那個毫無實權的副院長,一躍成爲婦幼保健院的代理院長,把醫院大全掌握在手中。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嚴世東很不幸的成爲那個栽樹者,張揚的反戈一擊,把他拖入了困境之中,原本嚴世東還指望着在大樓工程上狠狠撈了一票,現在只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張揚在和秦清那晚的長談之後,一顆浮躁的內心居然平靜了下來,這段時間,他選擇病假休息,主要是爲了躲避各方面針對他的攻擊,所謂的幾起投訴和告發大都是查無實據,張揚雖然做事高調囂張了一點,可他在財務上乾淨得很,縣委書記楊守義想在這方面動他,一開始就選錯了方向,其結果自然會是不了了之。讓楊守義鬱悶的是,張揚新近又從他弟弟楊守成的手中弄走了五萬塊,楊守成這錢掏得心甘情願,人家是買命錢。
張揚也知道楊守義在自己背後動的這些手腳,不過按照他了解到的情況,楊守義之所以對付自己,那是因爲身後還有人指使,在目前不利的情況下,張揚決定先放一放,雖然不知道這個潛在的敵人是誰,可是他已經充分意識到對方的實力,這是個實力強大到連李長宇都要保持緘默的對手,張揚不知自己爲何會得罪這樣的人物。在還不清楚對手是誰的情況下就已經落盡下風,這是張揚重生以來還沒有發生過的事情,這次的挫折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單憑武功和醫術並不能在這世上橫行無忌,尤其是官場之上,能力未必代表實力,自己在浩瀚官場之中只不過是滄海一粟,這樣的意識並沒有讓張揚感到頹喪和挫敗,反而讓他更加產生了進取心,他要學會借勢和借力,在挫折和鬥爭中不斷壯大自己的實力,他默認了秦清的安排,把這次前往駐京辦當成平靜心緒和磨礪自身的一次過程。
張揚病假期間表現的安分守己,對紀委的幾次調查也前所未有的配合,不過紀委方面也只是調查了幾次便偃旗息鼓,在經濟上張揚的確沒有太多的問題,查他在招商辦工作的時候,雖然查到安家送給他一部手機,可那手機至今還是安語晨的戶頭,也就是說,人家愛給他用,這跟貪污受賄壓根聯繫不上,至於張揚的私車問題,他現在使用的這輛車是牛文強的戶頭,過去那輛壓根就是報廢車,最多算他個交通違規,這種錯誤只是一個認識上的問題,並不涉及太多的原則。調查婦幼保健院的醫療美容中心更是激怒了楚嫣然,她二話不說就讓工程停工,威脅要將資金全部撤出醫院,原本撤資算不上啥大事,可問題是這件事捅到了市委書記洪偉基那裡,洪偉基對張揚事件不以爲意,可是對楚嫣然撤資卻是大動肝火,一個電話打到楊守義那裡把他劈頭蓋臉訓斥了一頓,幾乎在同時,遠在香港的安老也向江城市委表達出自己對調查張揚的不滿。
江城市委市政府聯合辦公大樓,九樓五號房內,市委書記洪偉基臉色鐵青的掛上電話,他憤然道:“胡鬧!我們辛辛苦苦的招商引資,資金剛剛到位,他們這邊就玩政治運動,幹什麼?查什麼?以爲還是文革嗎?”
常務副市長李長宇此時正坐在洪偉基的對面,他這次過來本來是彙報工作的,剛巧看到了洪偉基呵斥楊守義的一幕,他不動聲色的抽出一支中華遞給了洪偉基,先幫洪偉基點燃,然後自己也點了一支,兩人都是老煙槍,默不做聲的抽了幾口煙,洪偉基的情緒來得快去得快,剛纔還是暴風驟雨,一轉眼間已經是風平浪靜,普通人的眼裡這位江城市新任市委書記性情耿直剛烈,快意恩仇,可李長宇卻知道,這位老同學是用這種方式掩飾他深不可測的城府,洪偉基彈了彈菸灰道:“一個副科級幹部,能量倒是不小,知不知道這兩天有誰給我打電話了?”
李長宇知道老同學絕不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更不會不知道他和張揚之間的關係,他沒有說話,只是微笑了一下,在不明確洪偉基的態度之前,李長宇不會輕易開口。
洪偉基道:“安老爲他鳴不平在意料之中,可是省軍區司令、政委、輪番給我打電話,今天上午,江城軍分區司令馮中南直接過來找我,問我春陽婦幼保健院投資的事情,你說說,一筆不足三百萬的投資,怎麼會吸引這麼多軍方人物的關注?而且軍隊向來不問地方的政事,他們肯邁出這一步,絕不是普通的關係……”
李長宇用力抽了一口煙。
洪偉基望着自己的老同學,他始終認爲李長宇比自己的心機還要深一些,不過好在他們兩人之間相處的一直都很默契,李長宇是個聰明人,他清楚自己應該扮演的角色,也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至少在目前,他甘心給洪偉基當綠,丫頭,我是覺着咱倆認識這麼久了,怎麼也要給你留個位置,早點兒排隊,還有機會混個正宮,如果真晚了,只能封個才人啥的了,再晚點兒,對不住,只能讓你當鋪牀疊被的宮女了。”
楚嫣然捏起粉拳,一幅要跟他決戰到底的樣子:“瞧你這個磕磣樣,媽的,居然想着三宮六院,我告訴你張揚,你那些花花腸子我早就看得一清二楚,國家幹部怎麼了?你就算披着國家幹部的皮,還是一個流氓!”
張大官人正要出言反駁的時候,電話響了,他向楚嫣然笑了笑,摸出了手機,省城的號碼,張揚站起身接通了電話,電話是顧佳彤打來的,她是專程告訴張揚,海蘭已經出院,目前已經回家休養,最近也沒有任何針對她的事情發生。
張揚用眼角瞥了瞥楚嫣然,發現這丫頭仍然在虎視眈眈的望着自己,他笑眯眯道:“佳彤姐,這事兒得多謝您了,對了,養養最近的身體怎麼樣?”
顧佳彤的情緒看來不錯,笑道:“養養恢復的很好,最近竟然可以用雙柺下地了,張揚你真的好厲害,對了,明健說十一要去清檯山玩,你有個準備啊!”
張揚笑道:“上次我就邀請過他,能來最好了,佳彤姐,您要是能夠抽出時間一起過來吧,清檯山的風光還是很迷人的。”
顧佳彤很愉快的說道:“成,如果有時間我一定過去!對了,上次你跟我說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我看江城那地方好像不太適合你,要不要我跟老爸說一聲,幫幫你魚躍一下?”顧佳彤能夠說出這番話,證明她已經將張揚當成真正的朋友看待,否則她絕不會主動提出這件事。
張揚笑道:“算了,已經夠麻煩你的了,再幫忙,我這人情債就換不清了,佳彤姐不至於讓我最後以身相許吧?”
顧佳彤格格笑了起來。
楚嫣然遠遠聽着,一張俏臉兒頓時籠上了一層嚴霜,這廝真是可惡,公然在自己的面前和人家打情罵俏,他還有沒有良心,有沒有顧及自己的感受?
張揚又和顧佳彤寒暄了幾句掛上了電話,回到楚嫣然身邊,看到楚嫣然的表情,已經知道這丫頭生氣了,不過這廝還是不改沒心沒肺的笑容,樂呵呵道:“剛剛說到美女,就有美女打電話,你說我這農民是不是命犯桃花啊?”
楚嫣然冷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她出其不意的將身後的茶杯潑了出去。
茶水潑了張揚一頭一臉,張大官人那是沒想躲,如果他真的想躲,憑他的反應,一滴水都沾不到他的身上,這廝的腦子轉的多快,看楚嫣然的神情,他已經明白不讓這丫頭髮泄一下心中的鬱悶,今兒肯定不會有好臉色給自己了,只能硬着頭皮受了她的這一潑。
楚嫣然看到張揚的狼狽相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張揚苦笑道:“潑婦原來是這樣煉成的!”
楚嫣然既然被這廝冠以潑婦的稱號,乾脆就彪悍到底,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狠狠擰了一圈道:“我讓你整天勾三搭四,下次再敢禍害人家良家婦女,我把你耳朵給割下來!”
張揚叫苦不迭道:“我連一個良家婦女都沒禍害過,最多有禍害的想法,可是沒禍害的行動啊!”
“有想法也不行!”
張揚嬉皮笑臉道:“都勸你多少回了,真想挽救這千千萬萬的同胞姐妹,你還是早下決心,以身相許,話說……這地獄你進來了,別的姐妹不就沒有機會了嗎?”
楚嫣然眨了眨眼睛,放開張揚已經被她揪紅的耳朵:“問題是你這地獄忒大了,就算我進去,恐怕也填不滿,你還會可着勁兒把別人給拉進來,那我拯救別人的目的沒達到,自個兒又無辜搭進來了,你說我多划不來啊?”她站起身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長髮,輕聲道:“所以我還是先在旁邊看着,誰想進地獄,我就拉誰一把,能救一個,就救一個,作爲朋友,我實在不忍心看你做惡太多,下輩子投錯胎來到生豬養殖場裡。”
張揚哈哈大笑,這丫頭的嘴皮子跟自己在一起磨練的也是越發的厲害了,這句話的水準儼然已經達到了他的境界,張揚感嘆道:“其實我這地獄最需要的就是你!”
楚嫣然搖了搖頭:“你野心太大,我滿足不了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內心中竟然感到一絲悵然。
張揚的確是個很有野心的人,他不但有野心,而且有着強烈的佔有慾,對左曉晴、對楚嫣然、對海蘭、對秦清,每一個他都想據爲己有,這在大隋朝那會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隨着他來到九十年代,才發現如今的時代已經變了,男人三妻四妾那不叫豔福,那叫重婚罪。除了海蘭以外,其他幾個無論身份還是家世都非同一般,就算在隋朝,也沒有人甘心做小,更不用說現在了,這也是張大官人遲遲不敢向楚嫣然下手的根本原因之一,不僅僅是顧忌她的家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張揚清楚楚嫣然對自己的感情,這丫頭善良率直純真,張揚對她也很動情,正因爲如此,纔不能輕易傷害人家,魚和熊掌難道真的不可以兼得嗎?張揚此時的心情很糾結,假如讓他有所捨棄,那必然是極其痛苦的事情,明明是自己喜歡的爲什麼要白白錯過?老子再活一次可不是爲了遺憾和鬱悶來得!咱共產黨員從來就不怕困難,越是艱險越向前,老子這地獄足夠大,我喜歡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楚嫣然自然不會想到這廝正盤算着如此惡毒的念頭,她不否認自己喜歡張揚,可是在林秀的提醒下,她開始意識到張揚的感情並不定性,如果將自己的全部都投入到張揚的身上,最後不知會有怎樣的結果,楚嫣然開始學會理智的和張揚保持距離,可是她又控制不住對張揚的感覺,感情就像吸毒,這種誘惑很難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