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法委書記周翔道:“今天上級部門已經打來了多個電話督促我們對趙金科一案的辦理,這件案子已經在北港造成了相當惡劣的影響,外界的傳言有很多,我認爲必須要儘快查出真相,並及時將真相公諸於衆,只有這樣才能制止謠言的繼續傳播,消除對我們濱海領導層的惡劣影響。”
張揚道:“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趙金科的事情只能當成一起孤立事件來看,不能因爲他的事情而影響到我們全體班子的形象,今天下午我會去市裡針對他的事情向市領導做一個詳細說明。”說到這裡,張揚停頓了一下,目光從在場常委的臉上逐一掃過,他低聲道:“關於趙金科的事情,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常務副縣長董玉武看到張揚的目光最終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得有些頭疼,他咳嗽了一聲道:“我覺得這件事應該慎重處理,在結果沒有查清之前,儘量不要將案情的細節透露出去,對外我們可以先說這是一起偶然事件,至於發現的美金和毒品事件,可以略去不提。”
縣委副書記劉建設道:“既然是事實爲什麼要否認?如果趙金科是一個犯罪分子,我們還要爲他的罪行做掩飾嗎?”
董玉武的面孔有些發紅,他分辯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要幫忙掩飾他的罪行,我是說,這些細節不適合被社會公衆知道,如果傳出去,只會對我們濱海的政府形象造成負面的影響,會影響到老百姓對我們這個領導班子的信任。”
縣長許雙奇道:“有些事蓋是蓋不住的,當然玉武同志說得有些道理,我們要儘量避免這件事造成的負面影響擴大化,對於某些細節可以做出低調處理,但是一定要重視這次事件,查清趙金科有沒有問題,到底存在多大的問題,身爲車管所長,他在任期間有沒有瀆職貪污的行爲?”
張揚道:“有件事我需要補充一下,此前公安系統內部已經調查了車管所16名涉嫌違紀的警員,其中大部分人都供出曾經向趙金科行賄。”
現場鴉雀無聲,張揚的話幾乎已經證實了趙金科涉嫌貪污。
過了一會兒政法委書記周翔道:“是不是調查這16名違紀警員引起了趙金科的恐慌,所以他纔不得已走了這一步?”
張揚正想說話,傅長征快步走了過來將他的手機遞給他,沒有急事傅長征是不會打擾的。
張揚站起身,走到隔壁的休息室接通了電話,電話是程焱東打來的,搜查趙金科家有了新的發現,在趙金科家裡一共搜出兩百五十萬來路不明的現金,名錶15塊,算上他墜樓時戴得那一塊一共十六塊,單單是手錶的價值就超過了三百萬,不僅如此,還搜出了價值百萬的珍貴飾品。
程焱東在電話那頭有些激動的說:“趙金科絕對是個鉅貪!”
張揚道:“這件事先保密,控制他的家人,爭取找到線索。”
張揚重新回到會議室,他並沒有將最新的進展情況告訴衆人,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讓所有人的緊張情緒得到了片刻的緩衝,張揚道:“雖然發生了這件意外的事情,我希望這起事件不會影響到濱海發展的進程,今天召集大家開會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希望大家一定要以此爲鑑,增強自身的自律性。”
常委會結束之後,張揚將周翔留下,讓他和自己去北港走一趟,針對趙金科的事情向市裡進行說明。
周翔打心底有些不情願,調查車管所16名警員的事情都是程焱東一手包辦,事先並沒有跟自己打過招呼,趙金科的事件發生之後,也沒有人第一時間向他進行彙報,現在出事了,去上級交代反倒想起了自己。可是張揚既然點了自己的戲,他也不能不去。
張揚讓周山虎開着縣委的奧迪跑了一趟,周翔和張揚並肩坐在後排,從行政中心出來一直到濱海城外張揚都沒有說一句話。
周翔的手不停把玩着手中的大茶杯,終於他在咳嗽了一聲後打開了話閘:“張書記,市領導對這件事好像很生氣。”
張揚道:“生氣又能怎樣?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儘快查清案情的真相,控制這件事可能帶來的惡劣影響。”
周翔嘆了口氣道:“濱海最近真是不太平啊!”
張大官人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頭道:“老周,你是說我來了之後濱海就不太平了?”
周翔其實說完就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他慌忙解釋道:“張書記,我沒那個意思,我是說最近事情挺多的。”
張揚道:“什麼事情啊?死了一個人?之前福隆港死了四十七個,和上次的事情相比,趙金科的自殺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我就不信一名官員的性命再重要,能比四十七名老百姓的生命更重?更何況這個趙金科還是個貪官!”
周翔的脣角因張揚的這句話而抽動了一下,張揚卻依舊看都不看他一眼,仰了仰頭,以一個舒服的姿態躺在靠枕上,閉上雙目道:“老周啊,你在濱海政法委書記的崗位上也幹了不少年了吧?”
周翔內心中沒來由又是一陣慌張,他望着張揚,不知他問這話的意思。短暫的慌張之後,周翔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低聲道:“七年了!”
張揚道:“老同志了,如果談到對濱海政法工作的熟悉,你稱第一沒有人敢稱第二吧?”
周翔笑道:“呆的時間長了一點,瞭解到的事情多一些,其實我在工作上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在領導面前說話,周翔的謙虛已經養成了一種習慣,可是他面對的是張揚。
張揚依然沒有睜眼看他:“別謙虛,七年的時間,就算有不足也改進的差不多了。”
周翔怎麼聽怎麼覺着他這句話味道不對,可又不知道如何接茬,一臉的笑,透着尷尬。
張揚聽到他半天沒有說話,半睜開眼睛看了看周翔道:“老周啊,你對趙金科這個人瞭解吧?”
周翔道:“瞭解一些,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張揚的眼睛又閉上了,心中暗罵周翔虛僞,不過這也難怪,趙金科出了事情,誰也不想招惹這個麻煩,一個個忙着撇開干係,張揚接下來的話就讓周翔感到有些心驚肉跳了:“老周啊,按理說你應該很瞭解他纔對,當初他當上車管所所長還是你推薦的呢。”
周翔的脊背明顯僵直了一下,冷汗從他的後頸一直流淌到他的尾椎,想不到這筆陳年老賬居然會被張揚給翻了出來。看來天下間果然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位新來的縣委書記顯然是針對自己做過一番工作的。
周翔嘆了口氣道:“怪我用人失察啊,我記得當初趙金科的工作還是非常努力的,周圍同志對他的評價也都很不錯,真是沒有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張揚笑了一聲道:“可能真的應了你剛纔的那句話,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上看起來清廉剛正的某些官員,其實背地裡卻幹着貪污腐敗的勾當,老周啊,你們政法委的工作需要加強,以後你肩上的擔子會越來越重啊!”
周翔內心非常的忐忑,和張揚接觸的時間越久,就越感覺到這廝心機很深,他本以爲張揚對自己缺乏瞭解,至少不如他了解張揚那麼多,可是從剛纔的情形來看,自己的想法根本是錯誤的,張揚這小子精明的很。
來到東江之後,張揚和周翔分頭行事,周翔去市局解釋這件事,而張揚則直接去了市委,面見市委書記項誠,當面向他解釋趙金科的墜樓事件。
項誠的臉上不帶有一絲一毫的笑容,自從他和張揚的關係有所緩和之後,還從沒有見到他以這樣嚴厲的表情面對張揚。濱海車管所所長趙金科墜樓事件雖然是昨晚剛剛發生,可是在一夜之間已經傳得街知巷聞,項誠的生氣表面上是因爲張揚沒有很好地控制住這件事的惡劣影響,在他發怒的背後還有一層原因,項誠和張揚之間的關係從未有真正意義上的緩和,他之所以近期對張揚如此寬容,是因爲迫於壓力,只要有了對付張揚的機會,他都會將心頭壓抑已久的怒火宣泄出來。項誠甚至沒有招呼張揚坐下,不等張揚給他打招呼,項誠就怒道:“搞什麼?你纔到濱海幾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趙金科爲什麼會跳樓?啊?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帶給我們的政府多麼惡劣的影響。”
張大官人不卑不亢道:“項書記,趙金科跳樓跟我沒關係,現在人已經死了,影響已經造成了,您發火也沒用,我這次過來就是爲了專程向您解釋這件事,您有心情聽嗎?”
項誠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道:“我頭都大了!張揚啊張揚,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嘴上是一副長輩教育晚輩的口氣,可實際上還在把這件事歸咎到張揚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