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洪剛笑了笑:“你和陳崗之間好像有些疙瘩吧。”
張揚笑了起來,很狡黠的回答道:“我和他不熟!”
蔣洪剛笑着看了看張揚,然後搖了搖頭:“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一帆風順,你最近太得意,保稅區都被你們爭去了,背後眼紅的人太多了。”
張揚實在想象不出保稅區和趙金科跳樓的事情有什麼根本聯繫,蔣洪剛的思維也蠻跳躍的,從這件事突然就跳到了那件事上,不過張揚很快就想透了其中的原因,並非是蔣洪剛思維跳躍,真正的原因是蔣洪剛關心的並非是濱海發生了什麼,而是他關心的是發生的事情會對未來的北港政局有怎樣的影響?
體制內並不缺乏蔣洪剛這種官員,在他們心目中放在第一位的是政治前程,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等待機會,只要機會出現,他們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把握住機會實現自己的政治目的,這樣的人是爲了政治而生,他們關心的只有這兩個字,對於其他的事情都不會太關注。這種人也不會和別人走得太近,他們拉近或者疏遠別人都有着明確的目的,蔣洪剛表面上將張揚當成自己人,事實上他是想利用張揚,借用張揚的背景關係。
張揚也沒有把蔣洪剛當成可以掏心窩子的朋友,蔣洪剛想利用他,他一樣也想利用蔣洪剛,張揚道:“保稅區可不是我爭來的,因爲最早是我提出來,本來就是屬於我們濱海的。”
蔣洪剛呵呵笑了一聲,他將高爾夫球杆扛在肩頭,轉身向遠處的電瓶車走去,張揚跟上他的腳步。蔣洪剛道:“看得出陳崗對你有些成見,成立調查組的事情最早就是由他提出來的。”
張揚道:“可能是因爲陳凱吧,他一直以爲陳凱是我從濱海踢出去的。”
蔣洪剛道:“陳凱本來就應該走,濱海福隆港火災,死了四十七個人,他身爲公安局長難道不應該承擔責任?昝世傑出來把事情扛了,所有的事情到此了結,就沒有追究他的責任,並不代表着他沒有責任!”
張揚道:“天塌下來個高的扛着,看來只要有人扛,一切都好說。”
蔣洪剛看了看張揚,不知他這句話究竟帶有幾層含義。
張揚道:“您的話讓我想到了趙金科的死,他死了,等於把濱海走私車的事情扛下來了,如果事情到他這裡爲止,再也查不到其他的線索,那麼就等於他對這件事負責。”
蔣洪剛道:“你懷疑他的背後還有其他人?”
張揚道:“沒證據的事情我不好亂說,但是有人想他死是事實。”
蔣洪剛道:“滅口!”他說完嘆了口氣道:“也許濱海遠比我們看到的要複雜,最初得知這個消息,有人說他是畏罪自殺,我不相信他會自殺,自殺也是需要勇氣的!”
張揚道:“我和趙金科不熟,我只是查了查他的過去,查了查他的升遷史,好笑的是,當初保薦他的人居然都不敢承認。”
蔣洪剛道:“沒有人喜歡麻煩,遇到了這種事,誰不急着撇開關係?”
兩人回到電瓶車內,丁琳微笑道:“蔣叔叔,張書記,我爸泡好了茶等着你們呢。”
蔣洪剛笑道:“走,別讓他久等了!”
丁高山在高爾夫球場的別墅內恭候着兩人大駕光臨,兩人來到別墅前的時候,丁高山已經在門前等待,他微笑道:“玩得開心嗎?”
蔣洪剛道:“開心!張揚沒玩,給我當觀衆來着。”他聞到廚房內一股香味,吸了吸鼻子道:“什麼味道?這麼香?”
丁高山道:“我讓人買了只大雁,親自下廚給你們燉了一鍋!”
蔣洪剛笑道:“好啊,嚐嚐你的手藝!”
丁高山招呼張揚去喝茶,蔣洪剛趁着這個功夫去洗了個澡,他和丁高山是老同學家老朋友,到了丁高山這邊和到自己家一樣。
張揚原沒打算在丁高山這裡吃晚飯,可是丁高山既然已經準備了,而市委副書記蔣洪剛也提出了邀請,他自然不好拒絕他們的好意,張揚給周山虎打了個電話,讓他先找賓館住下,回頭需要用車的時候再給他打電話。
從丁高山洗杯泡茶的手法就能看出他應該是個茶道高手。
丁高山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張揚拿起茶盅一口飲盡,砸了砸嘴道:“烏龍茶!”
丁高山笑道:“凍頂烏龍,一位臺灣朋友給我帶來的。”
張揚道:“丁總真是交遊遍天下。”
丁高山笑道:“做生意沒有朋友是寸步難行!”他喝了口茶,將茶盅放下,輕聲道:“張書記,我聽說車管所的趙所長自殺了?”
張揚又拿起一杯茶,喝完之後,將空杯放下:“昨晚從明悅賓館十樓跳了下去,人的確死了!”
丁高山嘆了口氣道:“趙所這個人平時性格很開朗,以他的性情不應該跳樓啊?”
張揚道:“你和他很熟?”
丁高山點了點頭道:“他生前和我關係不錯,我曾經找他幫過忙!”自從趙金科死後,丁高山是第一個承認和他關係不錯的人。
張揚意味深長地看了丁高山一眼:“趙金科死後,我們對他家裡進行了搜查,搜出了不少錢。”
丁高山道:“他這個人很貪,濱海多數人都知道,找他辦事,必須是要付出的。”丁高山對趙金科的評價並不高。
張揚道:“丁總能說的詳細一些嗎?”
丁高山道:“我是一個商人,官場上的事情我不適合說得太多。”
張揚微笑道:“既然開了頭,就不妨多說兩句,難道丁總把我當成外人?”
丁高山道:“張書記,我剛纔說過我們這些生意人沒有朋友寸步難行,可是我們的身份決定,我們很少能夠交到真正的朋友,朋友也分爲很多種,趙金科這種人我用得上,他給我幫得都是一些小忙,憑我對他的瞭解,這個人凡事都需要回報,貪婪的很,去年我曾經找他幫忙拿過一個號牌,爲了那個牌子,他讓我幫忙結了六萬多的餐費,這還不算,還找我要走了五張玉屏山高爾夫球場的高級會員卡,真要是花錢也不需要這麼多。”
張揚笑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丁高山笑道:“我和他並沒有直接的利益接觸,你說他貪污,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濱海汽車上牌他說了算,單單是這一項,油水就不是外人能夠想象到的。”丁高山說到這裡嘆了口氣道:“其實他已經死了,這些話我本不該說。”
張揚道:“那是你把我當成朋友,聊聊無妨。”
此時蔣洪剛洗完澡走了出來,笑道:“聊什麼這麼開心?”
丁高山道:“聊濱海的保稅區,正在詢問關於投資的事情。”
丁琳也過來叫他們去吃飯,幾個人一起來到餐廳,丁高山親手燒得大雁盛了滿滿的一盆,其餘的四道素菜是丁琳做得,真是想不到他父女倆都燒得一手的好菜。
丁高山開了一瓶茅臺,讓丁琳先給蔣洪剛滿上,蔣洪剛道:“不成,先給你爸倒上!”
丁高山道:“先給你倒上,你是領導!”
蔣洪剛笑道:“現在給我倒習慣了,等以後我退下來,不當領導了,又變成我給你倒酒了,你不怕我心理失衡。”
丁高山哈哈笑道:“北港市領導中心理素質最好的人就是你!”
蔣洪剛道:“老丁啊,你道行越來越深了,我都聽不出你是誇我還是罵我了!”
丁高山又讓丁琳給張揚倒上,張揚道:“別介啊,我是小字輩,你們先來!”
丁高山道:“我是濱海人,你是我們濱海的父母官,當然要先給你倒。”
蔣洪剛笑道:“官字兩個口,我們加在一起四張口居然還說不過你一個商人,丁高山笑道:“商字八張口,我比你們兩位官老爺加起來還多了一倍,怎麼會說不過你們!”
幾個人同時笑了起來。
張揚道:“丁琳也是商人,算上她,你們爺倆兒十六張口呢,我和蔣書記甘拜下風!”
丁琳溫婉笑道:“可別算上我,我什麼都沒說,我爸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丁高山端起酒杯道:“歡迎兩位父母官大駕光臨,讓我這寒舍是蓬蓽生輝!”
蔣洪剛道:“你這可不是寒舍,我就算奮鬥一輩子也住不起這樣的寒舍。”
丁高山道:“那還不容易,你喜歡就隨時來住,我不敢送,送給你那叫行賄,等什麼時候你退下來了,我再送給你,朋友之間的贈與關係保準沒人再說三道四。”兩人多年積累下來的友情果然非常深厚。
這杯酒喝完,蔣洪剛端起酒杯道:“這杯酒啊,咱們陪小張喝!”
張大官人受寵若驚道:“多謝蔣書記!”
蔣洪剛道:“我是過來人,比你經歷的事情多一些,權且倚老賣老一次,我教你一句話,這當官啊,一定要把工作和生活分開,如果咱們這些當官的都把工作上的事情帶到工作中來,那麼咱們早晚得鬱悶死!”
張揚笑道:“也不能把生活中的事情帶到工作中去,不然就把公家的看成自己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