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洪剛恭敬地稱呼了一聲項書記。
項誠笑道:“坐!”最近項誠的確發生了一些改變,這改變直接的表現爲,他臉上的笑容似乎變得多了一些,在蔣洪剛的解讀中就是,項誠漸漸從周興民上次考察帶來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重新找回了北港一把手的感覺。
蔣洪剛落座之後,禮貌地問道:“項書記找我有什麼事?”
項誠道:“是這樣,月底省裡有個增強黨內建設的會議,我最近身體不太好,哪兒都不想去了,只能勞煩你去一趟了。”
蔣洪剛本來就打算五一期間前往東江,這次去東江是有目的的,一是爲了參加張揚妹妹的婚禮,張揚雖然沒有向他發出邀請,可是蔣洪剛是一定要去出席的,第二是準備找機會和省裡的幾位主要領導見見面,通過交流增進一下感情。蔣洪剛道:“那好,我去就是。”
項誠嘆了口氣道:“你去東江,最好去找周省長交流一下,上次他來北港,對我們的接待工作並不滿意可能給他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印象口……”
蔣洪閂一邊點頭一邊暗忖,項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看出了我想要和周省長增進交流,所以才故意這麼說?他微笑道:“項書記,周省長這麼忙未必有時間見我。
項誠道:“總會有機會的,我這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最近莫名其妙的就開始犯困,以後工作方面的事情,你和還山要替我多多分擔了。”
蔣洪剛在心中揣摩着項誠的意思,嘴上道:“項書記,您可能是近期工作太辛苦了,要不趁着五一假期療養一下,順便做個全面的身體檢查。”
項誠道:“我也有這種打算,以後要辛苦你們了,說來也快,我在這個位置上也就是一年的時間了,這段時間,你們要多多熟悉工作,爭取和我完成無縫對接。”項誠的這番話說得非常模糊,蔣洪剛當然不會誤會他的意思,絕不相信項誠會突然改弦易轍的將位子交給自己,項誠說這番話,十有八九是想看他的反應。
蔣洪剛這點道行還是有的,臉上的笑容非常平靜,彷彿項誠所說的這番話和自己毫無關係,自從常委會上替張揚提出那兩件事,蔣洪剛就等於當衆向項誠發起了挑戰,本來他已經做好了迎接一場暴風驟雨的準備,卻想不到項誠風輪雲淡的認同了他的提議,項誠的手法充滿了以柔克剛的味道,讓蔣洪剛積蓄許久的突然一擊毫無着力之處,現在項誠是不是想用同樣的辦法來應對自己?
蔣洪剛無數次考慮過自己和宮還山的這場競爭,平心而論,蔣洪剛從不認爲宮還山是自己的對手,宮還山之所以比自己佔據優勢是因爲宮還山擁有人脈,項誠賞識他,想要取代宮還山在項誠心目中的位置並不容易,蔣洪剛認爲,項誠之所以支持宮還山,是因爲宮還山可以代表他的政治利益,而這一點自己做不到,如果將政治單純化到利益的角度,項誠當然要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個。
從北港的範圍內來講,蔣洪剛在和宮還山的對比中長期處於劣勢,直到張揚出現,打亂了北港的政局,蔣洪剛方纔看到了自己異軍突起的機會,能否戰勝宮還山的關鍵在上層,蔣洪剛爲此做了兩手準備,第一,儘可能和張揚達成默契,甚至形成聯盟,一旦和張揚擁有了共同的政治利益,那麼張揚就會全力支持自己。第二,尋找機會接近周興民,北港政局走向的關鍵不在內部,而在上層,如果自己能夠獲得周興民的認同,那麼自己無疑把握住了未來的勝算。蔣洪剛之所以沒有將省委書記宋懷明計算在其中,是因爲他認爲宋懷明完全可以計算在張揚的因素內,只要把握住了張揚,就等於把握住了省委書記宋懷明。
但是蔣洪剛對張揚並沒有太大的信心,張揚和項誠的矛盾,源於北港和濱海之間的行政權力之爭,如今項誠已經主動做出讓步,也就是說他們之間的權力之爭漸趨平靜,張揚目前的主要任務就是建設保稅區,就算這廝有用不完的精力,他有沒有興趣介入北港市最高的權力之爭還未必可知。蔣洪剛對一點看得很透,他和宮還山無論誰上位,誰都奈何不了張揚。如果張揚抱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念頭,那麼他未必可以爭取到張揚並肩一戰。在蔣洪剛的內心深處,他並不希望項誠和張揚出現目前的緩和狀態,他期望項誠和張揚之間的矛盾越深越好,如果找不到共同的利益,那就找到共同的敵人!不能成爲盟友,那就成爲戰友!項誠的讓步充分顯示出了他浸淫政壇多年的老道,有效地舒緩了他和張揚之間的緊張關係。
蔣洪剛原本就是一個八面玲瓏之人,他馬上就意識到項誠主動緩和與張揚關係的目的是爲了避免腹背受敵,甚至預感到項誠很可能要騰出手來對付自己。
在體制中走得越高,做出任何一個判斷都需要格外的謹慎,哪怕是一個微小的失誤都可能葬送你之前的辛苦和努力。
蔣洪剛道:“項書記,我們還有很多的東西向您學習,說句真心話,現在就算您把北港交給我,我也沒有管理好她的能力。”
項誠心中暗自冷笑,交給你?想得倒美,這句話沒說錯,你只怕沒這個能力,項誠道:“洪剛啊,你應當像年輕人好好學習了。看看張揚,雖然沒有多少管理經驗,可是人家就是擁有勇擔重任的信心和勇氣,我不是說你一個,我看到周圍的很多官員,在官場中呆的時間久了,做事變得謹小慎微,什麼事情都要三思而後行,其實爲官也是需要激情的,一個失去激情的官員,怎麼可能做好工作?”
蔣洪剛點了點頭,顯得虛心接受,可心中卻不服氣,激情也要建立在底氣的基礎上,老子生活在你的陰影下,你讓我有激情,我要是表露出來任何的激情,只怕你就要忙不迭的給我扣上猖狂的帽子了。
項誠和蔣洪剛之間的交鋒本身就缺乏激情,兩人就像演練太極推手,你推我擋,想要看到拳拳到肉的場面根本是做夢,玩陰謀出身的政治家出招的路數必然是這樣,表面的和風細雨,真〖〗實的內心卻是刀刀見血。
蔣洪剛笑道:“張揚的身上的確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和他相比,我們都老了。”他在委婉地反擊項誠,你丫別光說我,你也沒什麼激情。
項誠笑着點子點頭:“最近張揚正在保稅區建立起一今年輕的管理團隊,我剛聽說,喬書記的女兒也被他請到了濱海,負責招商工作。”
蔣洪剛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有些愕然道:“哪個喬書記?”
項誠道:“還有誰啊?咱們平海的上任書記啊!”
蔣洪剛暗歎當真是人生來命運就不同,張揚唱得是哪一齣啊,嵐山市委書記、省公〖〗安廳廳長、農業部部長,這些人的子女全都被他招納麾下,濱海保稅區簡直就成了高幹子女進修學校,以後誰還敢去找保稅區的茬子?
項誠道:“希望這些年輕人能夠踏踏實實的搞好保稅區的工作,北港需要一個新的亮點、成爲我們的城市名片了。”
蔣洪剛笑了笑道:“張揚還是有些能耐的!”
六點鐘的時候,張揚準時來到市委招待所,沒等他敲門,喬夢媛就拉開了房門,她剛剛洗過澡,頭髮還有些潮溼,換上了一身灰色的休閒服,某位哲人說過,女人的着裝往往和心情有關,喬夢媛最近的心情都是灰濛濛的,不施粉黛,卻有種清水出芙蓉的清純韻味。
張揚笑道:“怎麼知道我來?”
喬夢媛將甩帽衫的帽子拉起,雙手插在衣兜裡,小聲道:“說好了六點,你要是不守時,我就一個人去海邊走走。”
張揚道:“今兒風大,還是別去海邊了。”
喬夢媛道:“沒關係,我想去看看!”
兩人來到樓下,張揚本想開車,喬夢媛建議道:“走走吧,我想了解一下濱海。”
張揚和喬夢媛並肩走上了濱海的街道,市委招待所距離最近的海灘還有一公里的距離,六點鐘正是下班的時間,街道上的行人很多,來來往往,川流不息,卻無人注意到張揚這位市委書記也走在人流之中。
張揚來到濱海之後最先抓起的就是市容市貌,通過一段時間的治理整改,整個濱海城區已經見不到佔道經營的小販,城區道路經過全新整修,目前他們步行的這條海港路綠化也全部完成,道路兩旁綠樹成蔭,每一個街道拐角還可以看到大片的城市綠地,節能路燈也全部安裝完畢,臨近海灘,道路上的行人減少,小城特有的寧靜頓時顯露了出來。
喬夢媛很喜歡這樣悠閒的感覺,她擡起頭,望着遠方的海面,輕聲道:“想要了解一個城市最好的辦法就是用你的雙腳去丈量她。”
張大官人道:“這話聽着耳熟,好像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想要了解一個男人的最好辦法,就是用你遊雙手去丈量他。”
弱弱地問,能來張月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