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語晨和安德恆推着坐在輪椅上的安志遠走出機場的時候,張揚和秦清兩人已經早早的在外面等待,安語晨並不知道秦清會來,還以爲是張揚不信守承諾,向春陽政府透露了消息,俏臉登時板了起來,有些憤怒的瞪着張揚。
安德恆已經微笑着向秦清走了過去,伸出大手道:“秦小姐,謝謝你來機場接我們!”,秦清伸出嫩白的手兒跟他輕輕握了一下,張揚雙眼中的怒火倏然噴射出來,這廝的表情壓根沒逃過秦清的眼睛,秦清笑道:“張揚,不用我介紹了吧,這次你們在春陽的一切都由他來負責安排,放心吧,我們會尊重你們的要求,不做任何的官方接待,不搞任何的歡迎活動。讓安老好好過個年!”
安志遠的頭髮已經完全白了,而且顯得稀疏了不少,整個人的精神很差,面色發黃,長出了不少的老人斑,他的身體不斷微微顫抖着,低聲道:“謝……謝……”他說話也顯得很困難。
安德恆嘆了口氣道:“我爸受了刺激,語言表達有些問題!”
張揚走過去握住安老爺子瘦削的雙手,想起老爺子昔日健步如飛的情景,忽然有種物是人非的淒涼感,輕聲道:“老爺子,還認得我嗎?”
安志遠搖了搖張揚的手,想要用力的抓住他,臉上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張……揚……”
張揚拍了拍安老爺子瘦弱的手背道:“你放心,在家鄉調養調養,你的身體應該會改善許多!”
安語晨這才知道是五叔向秦清透露了他們的行程,自己剛纔顯然誤會了張揚,來到張揚面前小聲道:“師父,我還以爲……”
張揚哈哈笑道:“反正啊,你從不把我當成好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卻向秦清瞥了一眼,秦清佯裝沒有看見,和安德恆並肩向機場外走去。
張揚主動承擔了推輪椅的工作,安語晨走在他身邊,馬上就覺察到這廝怨毒的目光,這目光分明是針對她五叔的,安語晨不禁道:“有朋自遠方不亦樂乎,你好像有點不對啊!我五叔有得罪你嗎?”
張揚壓低聲音道:“我這人實在,說真心話,我只把你們爺倆兒當成我朋友!”
安志遠歪着頭坐在輪椅上,居然很奇怪的笑了一聲。
張揚笑道:“老爺子,中午了,我請你去吃點好的!”
張大官人和方文南的關係越走越近,他在魚米之鄉訂了房間,現在只要是盛世集團旗下的餐飲娛樂,張揚都可以簽單。
秦清對張揚的社交能力也不得不表示佩服,記得上次來魚米之鄉的時候,張揚和方文南還處於微妙的敵對階段,可一轉眼兩人已經成了相交莫逆的好朋友,雖然這種朋友十有八九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不過能夠掌握好這種關係,就足以證明張揚的社交手腕和能力都是極其出衆的。
考慮到安家人的要求,張揚並沒有讓外人相陪,只是他和秦清兩人陪伴。
張揚知道安語晨不喜歡喝國酒,特地讓人準備了芝華士,笑眯眯向安語晨道:“你放心,這次絕不是假酒!”
安語晨想起上次在春陽金凱越喝假酒的事情,不禁笑了起來,上次還被張揚利用對付田斌,她搖了搖頭道:“我不喝酒了!”
“戒了?”
“嗯,害怕喝多了被你利用!”
秦清不禁莞爾。
張大官人卻是氣得眼斜嘴歪。
安德恆要了瓶茅臺,在這方面他和張揚頗有共性,兩人都不喜歡喝洋酒。
倒滿酒水之後,秦清率先舉起酒杯道:“我代表家鄉的父老鄉親歡迎安老一家返鄉過年!”
安志遠臉上帶着笑意,他含糊不清道:“謝謝……”
張揚和安德恆陪着乾了這一杯。
安語晨主動承擔了倒酒的工作,重新添滿酒水之後,安德恆舉杯道:“這次回家過年恐怕要給你們添麻煩了,多謝秦小姐的安排,多謝張主任的接待!來,我敬你們兩位一杯。”
秦清很爽快的乾了這杯酒,張揚抿了抿放下,一向酒品很好的張大官人,這一杯居然沒有喝完,他笑眯眯道:“我跟安老相交莫逆,小妖又是我徒弟,都是自己人有啥好客氣的。”
在場人誰都聽出來了,人家張大官人這是說你安德恆可跟我不是自己人。
秦清暗暗責怪這廝不夠大氣,人家安德恆遠道而來,最起碼的面子還是要顧忌的啊!她生怕安德恆感到尷尬,主動端起酒杯道:“安總,上次多虧你及時提供了那份資金證明,否則我到現在還跟組織上說不清楚。”
安德恆笑道:“秦小姐客氣了,那件事的責任本來就在我們安家,是我們帶給了你這麼多的麻煩,所以理所當然要由我們解決,你知道,當時安家發生了許多事,所以我沒來得及第一時間提供那份財務證明,才讓秦小姐受了這麼多的委屈,一直以來我都深感不安,這杯酒還是應該我敬你!”
安語晨笑道:“你們兩人還真是相敬如賓!”
安德恆哈哈大笑起來,秦清的俏臉卻有些發紅。
張揚嘿嘿笑道:“小妖,你到底是殖民地長大的,中國話都不會說!”
安語晨瞪了他一眼,心中卻明白,今天戳到這廝的痛處了。
張揚這頓飯吃得很不爽,他就是看不慣安德恆在秦清面前的獻媚樣,讓他更不爽的是,秦清居然還把安德恆當成恩人看待,自己當初千里迢迢的跑到香港去,爲了幫她找到證據,捨生忘死的,怎麼不見她說謝謝啊?
張揚簽單的時候大筆一揮,力透紙背,真真正正的力透紙背,紙都被他劃破了。鬱悶吶,老子鬱悶!
牛文強的金凱越新近才增加了旅館部,雖然房間不多,可是裝修的規格很高,全都夠得上五星級標準,當然這僅限於硬件,軟件方面就差得遠了。
張揚在午後開車吧安老一行接回了春陽,秦清並沒有隨車前往,而是回家去探望一下父親。
一路之上張揚和安德恆少有交談,兩人之間的感覺總有那麼點奇怪。
把安老一行在金凱越安頓好之後,張揚想抽身離去,剛剛來到樓梯口又被安語晨給叫住。
張揚沒好氣道:“什麼事啊!我今兒都圍着你們轉了一天了,讓我喘口氣行不行?”
安語晨來到他身邊,輕聲道:“我爺爺找你,他有話說!”
張揚沒奈何嘆了口氣又跟着她回到了安老的房間。
安志遠坐在牀上,身體靠在牀頭,精神還是顯得萎靡不振,見到張揚進來,他招了招手,示意張揚在他的牀邊坐下,低聲道:“張揚,我……我……想去……清檯山……”
張揚知道安志遠的意思,他安慰老爺子道:“那邊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一早我開車帶你們過去,讓你們在清檯山過個好年!”
安志遠連連點頭。
張揚安慰他道:“老爺子,既然來了就別多想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這次我一定讓你過個好年,一切的事情都包在我的身上。”他也覺察到安志遠的性情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看來安家的那場血案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昔日那個談笑風生,處事果斷的香港富商,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患得患失的垂暮老人。
安語晨送張揚出門的時候,張揚低聲道:“最近公司怎麼樣?”
“不錯,五叔很有能力,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條,現在已經基本走上了正軌!”
“哦,你五叔很厲害啊!”
安語晨感嘆道:“過去五叔從來對公司的事情都不關心的,可能是這次安家的血案對他的打擊太大,所以他也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再不像過去那樣遊戲人生,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公司的業務上,想重振我們安家,儘快讓安家從低谷中走出來。”
張揚漫不經心道:“也許他原來是裝的,現在纔是真實的自己。”
“你說什麼?”安語晨不解道。
“你當我沒說,對了,你們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我送你們去清檯山!”
今天已經是年二十八,金凱越的生意還是十分火爆,在九十年代初,縣城老百姓還沒有外出吃年夜飯的習慣,都趕在年前聚會用餐,所以全都擠到一塊兒了,牛文強看到春節初一到初三沒什麼預定,正在考慮是不是要給員工放假。
張揚來到他身邊歪着嘴笑道:“牛老闆忙着點錢呢?”
牛文強樂呵呵道:“最近生意是不錯,不過到三十就清淡了,對了,要不要我給你安排年夜飯啊?”
張揚搖了搖頭道:“我想好了,今年去清檯山過年,把劉支書的那片度假村給借下來,多帶些年貨過去,讓安老在那兒過個清淨年。”
牛文強道:“鄉村野味倒也不錯,不過那裡好像沒什麼娛樂啊!”
張揚無可奈何道:“政治任務,有條件要上,沒條件也要上。”正說着呢,電話又響了,這次是李長宇打來的,李長宇剛剛返回江城,他今年離婚了,兩口子不可能在一起過年,兩個兒子不知被硃紅梅灌了什麼迷魂湯,也不打算跟老子一起過年,所以跟蘇老太一合計,也準備回春陽過年。
張揚笑道:“那敢情好,你們啥時候過來,我準備準備,乾脆去清檯山過個團圓年。”山莊這麼大,閒着也閒着,把自己人聚在一起樂呵樂呵倒也不錯。
李長宇愉快的同意了張揚的建議。
張揚初步這麼一算,自己一大家子,安家,李長宇家,這過年的人數已經有十二個了,如果真能聚齊倒也熱鬧,他讓牛文強準備一些年貨,回頭一車拉到清檯山去。
牛文強向遠處揮了揮手,現在已經提升保安經理的趙立武忙慌着跑了過來,他早就看到張揚跟牛文強站在一起說話,可是酒店有酒店的規矩,沒有老闆的吩咐,他是不敢隨便過來閒聊的,牛文強從盛世集團學來的那些管理經驗還是很有用的。
他規規矩矩叫了聲牛總,然後又親切道:“三弟來了!”
張揚微笑着點了點頭道:“二哥穿上這身制服還很威風呢。”
牛文強把去廚房準備菜的任務交給了趙立武,趙立武聽說今年要去山裡過年,感覺有些詫異,不過既然是張揚做出了安排,他當然不會反對,現在他對這個外來的弟弟已經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他主動道:“家裡我負責去說,每年都在家裡過年實在乏味的很,去山裡換換口味也好。”
趙立武和張揚說話的時候,牛文強已經聯繫了杜宇峰、姜亮、趙新偉三個。張揚看到他們進來就明白今晚這場酒是免不了了,不由得苦笑道:“哥幾個今晚又準備喝啊?”
杜宇峰笑道:“你還說呢,從你回春陽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咱們哥幾個連坐在一起的機會都沒有,是不是你這官當大了,不把弟兄們放在眼裡了。”
趙新偉抱着一箱清江內貢附和道:“就是!”
牛文強望着他懷裡的那箱內貢忍不住寒磣他道:“我說趙校長,咱好歹也是一國家幹部,這出手也忒大方了一點。我這兒有茅臺,咱不喝這個。”
趙新偉白了他一眼道:“你懂個屁,這是窖藏三十年的原酒,比茅臺還金貴。”
“那就嚐嚐!”
一羣人簇擁着張揚進了包間。
牛文強專門去廚房安排了幾個特色菜,趙新偉擰開酒瓶的封蓋,一時間酒香四溢,飄蕩在空氣之中。倒入杯中酒色微微泛黃,他們幾個都是好酒之人,一看就知道是好酒,趙新偉得意道:“我從酒廠地窖裡搬出來的,哥幾個,今天見識什麼叫有福同享了吧?”
杜宇峰呸了一聲道:“真要是有福同享,你把你那位小情人給叫過來!”
姜亮道:“咱們共產主義就該有福同享!”
趙新偉瞪大眼睛道:“我靠,你們都什麼思想?齷齪,下流,卑鄙!牛總,他們說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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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文強當然知道趙新偉是想把自己給繞進去,他嘿嘿笑道:“誰知道說哪個王八蛋呢!”正說話的時候,小麗敲了敲房門,婷婷嫋嫋的走了進來,嬌滴滴道:“牛總,有幾道菜沒有,您看要不要換!”
一羣人轟然大笑起來,小麗不知道他們笑什麼,臉色通紅的站在那裡。
牛文強尷尬的撓了撓頭皮,揚了揚手道:“這裡沒你事兒,你先出去,讓廚房看着辦!”
小麗走後,趙新偉和杜宇峰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來,張揚嘆了口氣道:“牛總也不大方,一點有福同享的觀念都沒有。”
牛文強咬牙切齒道:“你倒是喜歡共享,你去把安家小姐喊下來,大家共享共享!”
今兒也實在邪乎,說曹操曹操就到,牛文強話音沒落呢,安語晨就推門走了進來,所有人都愣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牛文強,牛文強極其尷尬,他對安語晨可是相當的忌憚,拋開安家的財力不談,就是安語晨跟他單打獨鬥,也是分分鐘搞定的事情,剛纔那話有些過了,安語晨當場翻臉也有可能。假如人家大耳刮子扇過來,估計在場的沒人向着他。
安語晨把牛文強那句話聽得清清楚楚,不過她佯裝沒有聽到,環視了一下衆人,目光最終落在張揚身上:“嗬!吃飯也不叫我!師父,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她本以爲張揚走了,可後來聽說他仍然留在這裡喝酒,所以就跟了過來。
牛文強慌忙讓服務員在張揚身邊添了一把椅子。
安語晨似笑非笑的看着牛文強道:“牛總真是健談啊!”
牛文強謙虛道:“哪裡,哪裡……”
安語晨補充道:“賤人的賤!”
一羣人同時鬨笑起來,牛文強臉紅到了脖子根,當着衆人的面被小姑娘數落,很是沒有面子,他端起酒杯道:“那啥……過年了,咱們兄弟姐妹歡聚一堂,總結過去一年的成績也算是有得有失,咱們要肯定工作成績,認清自己的不足,回望過去,展望未來,爭取新年裡在過去的基礎上更進一步!”
杜宇峰讚道:“麻痹的,到底是財政局長的兒子,有當官的天賦!”
“幹!”
“幹!”
酒至半酣,姜亮和張揚單獨碰了一杯,低聲道:“謝謝!”
張揚知道他所謝的是調動的事兒,張揚跟江城市公安局長田慶龍打了招呼,姜亮從春陽調動前往江城開發區分局的事兒已經定下來了,年後就可以去報到上班。
張揚笑道:“小事一樁,以後姜哥要是發達了,別把我們這幫弟兄忘了。”
其他人聽他這樣一說,也都過來給姜亮敬酒,姜亮感嘆道:“都是爲了孩子,其實在春陽混久了,也產生了感情,現在想到就快離開,心裡還真有些捨不得。”
牛文強笑道:“大老爺們家別整得跟個娘們似的,江城才幾十公里的距離,開車一個小時就到了,人家張揚去了北京不一樣整天飛來飛去。”
杜宇峰道:“那是人家心裡有牽掛!”
安語晨故意問道:“我師父心裡牽掛誰呢?”
杜宇峰嘿嘿笑了笑沒說話。
趙新偉也跟着笑了笑。
張揚一臉鄙夷的看着他倆:“我靠,今兒非把話給我說明白了,我牽掛誰啊?”
牛文強笑道:“我說兄弟,你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事實就擺在眼前。”
安語晨搖頭道:“我說牛總,你可別往我身上扯,我師父已經訂婚了!”
聽到安語晨這句話,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
安語晨看到衆人的表情,故作錯愕道:“你們還是他的好兄弟呢,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他未婚妻叫麗芙,是個中法混血兒,漂亮着呢,家世顯赫,老爹是富得流油的石油商人。”
張揚這下可被安語晨說中了要害,自己跟麗芙那點事兒壓根就是在香港做戲,爲了完成國安任務所打得幌子,沒想到安語晨記這事兒記得那麼清楚,他尷尬笑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倆吹了!”
一幫損友全都是一臉的不信任。
張揚解釋道:“真吹了,我是一土老冒,她是一金絲雀,我倆不合適,看來我就是找一老家賊的命!”
安語晨步步緊逼道:“誰是你的老家賊呢?”
杜宇峰道:“當然是……秦……”說了半截他馬上住口道:“當我什麼都沒說過!”這廝着實可惡,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了,誰都知道他在說秦清。
張揚抓起茶杯重重在桌上頓了頓:“就是你,來,換大杯,今兒我非幹翻你不可!”
周圍人都跟着起鬨。
杜宇峰嘴上很硬氣:“誰怕誰啊!”可心裡明白自己可不是這廝的對手。
安語晨雖然早就看出張揚和秦清之間有些曖昧,卻始終沒有證實,現在通過衆人悠悠之口,總算鬧明白了,張揚果然對秦清有想法,難怪他對五叔會這麼反感,想想自己的這個師父也真是多情,單單是她知道的就有楚嫣然、麗芙、秦清,難道他壓根就沒有專一的感情觀?
安語晨小聲對張揚道:“我鄙視你,對感情不負責任,你不是一個好男人!”
張揚又拿出一大杯:“誰還鄙視我啊?今晚別怪我不給你們機會,儘管鄙視我吧,我奉陪到底,那啥……還有誰?”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這幾日的連番奔波有些勞累,這一夜張揚睡得很沉,睡夢中,他彷彿看到楚嫣然、左曉晴、海蘭、顧佳彤、秦清全都墜入萬丈深淵,一個個尖叫着呼喊着他的名字,他伸出雙手拼命想去拉住她們,可是抓住這個就抓不住那個,他兩隻手拼命揮舞着,發出近乎絕望的嘶吼。
猛然坐起身來,才發現外面天光已經大亮,他的身上滿是冷汗,張揚的胸口急促起伏着,他雙手捂住面孔,用力出了一口氣,這才從牀上爬起來,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暗叫壞了,昨天還答應安語晨今天一早送安老上清檯山,這下足足晚了一個小時。
張揚匆匆洗了一個澡,還沒有換好衣服,房門就被急促地敲響了,外面響起安語晨憤憤然的聲音:“張揚,你還活着嗎?這麼大一男人,怎麼說話不算話呢?”
張揚一邊穿衣服一邊回答道:“還不是你害得,我喝多了,等等啊,這就出去!”
安老一家都已經準備好了,原本安語晨早就想去拽張揚起來,可安德恆阻止了她,讓張揚好好休息,反正他們今天也不急着上山。
張揚滿臉歉意的走了出來,像今天這種睡過頭的情況很少發生在他的身上。
安志遠笑眯眯看着他,老爺子今天的氣色比昨天好了許多,看來還是家鄉的風水養人。
張揚取了汽車載着安老一家向清檯山駛去。
或許是意識到了張揚對自己的冷落,安德恆今天坐在了後座,安語晨在副駕坐了,她閒着沒事就歪着腦袋看張揚,發現張揚今天顯得有些憔悴,這丫頭也是個藏不住話的人,好奇道:“張揚,你怎麼今天顯得精神萎靡不振啊?”
張揚不滿的看了她一眼:“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我說,你有沒有禮貌,我是你師父噯!”
“我從昨天晚上就決定了,你這人沒師德,以後我就叫你張揚,不叫你師父了!”安語晨振振有辭道。
張揚打了個哈欠:“我靠,真頂不住了,昨晚做了一夜的噩夢,大爺的,我還是犯困!”
安德恆在後面道:“張主任,要不你休息,我來開!”
張揚想了想,果然停下了汽車,和安德恆換了一個位置,安語晨也來到了後面,跟張揚一左一右扶着安老,安老的雙眼始終看着窗外,望着家鄉的景色,他悲愴的目光終於生出了些許的溫暖,人在最悲痛傷心的時候,唯有家鄉和親人才能帶給自己這種慰藉。
安老對於家鄉的眷戀,猶如張揚偶爾會想起大隋朝,他是個孤兒,打記事起就跟在師父身邊學習武功醫術,師父死後,他才走出山野前往長安,在那裡他聲名鵲起,宛如彗星般崛起於杏林之中,張揚想起自己風光無限的時候,雖然做不到醒掌天下權,可是醉臥美人膝卻是每天必須修習的功課,想起過去的放縱和瀟灑,聯想到現在的糾結和矛盾,張大官人不由自主嘆了一口氣,時代的不同造成了感情觀的不同,自己在這一年代畢竟還是一個異類,想要在這個時代混的如魚得水遊刃有餘,就不能和這個時代相抗衡,可也不能盲目適應這個時代的準則,他要走出具有自己特色的一條道路,這和國家的大政方針還是相符的。
安德恆的車技不錯,在緊慢十八盤上彎道技術展示的淋漓盡致,張揚發現這廝還是有很多優點的,成熟穩重,事業有成,英俊多金,身懷武功,車技還那麼好,可越是如此,張大官人越是感到不爽,這是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啊,他顯然對秦清產生了覬覦之心,張揚默默下定決心,咱們共產黨人絕不給資本家的後代任何機會,他要保護秦清,避免資產階級思想對咱們共產黨女幹部的腐蝕和誘惑,從根本上杜絕這種可能性的方法,就是及早對秦清下手,從心靈和身體上雙重征服她,想到這裡,張大官人的脣角不由自主浮現出一絲陰險的笑意。
一直觀察他的安語晨驚聲道:“張揚,你笑得好陰險啊!”
“有嗎?”
坐在中間的安老居然點了點頭。
張揚安排安家入住的地方就是上清河村後面建起的山莊,老支書劉傳魁原本聽說安志遠一家要來過年,還是表現的很抗拒的,不過他也不好意思拂了張揚的面子,專門讓人收拾好了,每個房間內的土炕也燒得滾熱,反正他堅持不露面,免得跟安家人發生聯繫,殺父之仇啊!老支書雖然是共產黨員,也無法做到以德報怨的胸懷,可他這個殺父之仇也都是上代的事情,真要是算在安志遠的頭上也有些牽強。
安老對居住環境表示滿意,坐在院子裡可以看到巍峨聳立的青雲峰,這裡就是他的故土,眼前的景物如此親切如此真實,把安老安頓好了,張揚從車上卸下年貨,他還要返回縣城去,明天帶着家人和李長宇一家會和後一起過來。
安語晨對這座農家院落頗感興趣,東看看西瞧瞧,到處轉了一遍,方纔回到張揚身邊道:“我們先在這裡住着,對了,吃飯怎麼解決?”
張揚笑道:“我跟劉大柱說過了,待會兒他就過來做飯!”
說話的時候劉大柱已經走了進來,他向張揚熱情的招呼道:“張主任來了,安小姐來了!”劉大柱跟着張揚去北京後,眼界開闊了不少,再不像過去那樣對安家抱有盲目的仇恨,他也懂得上代人的恩怨早就已經過去,現在都九十年代了,國家提倡安定團結,一切都以經濟發展爲主,安家能夠給清檯山帶來投資,帶來經濟效益,改變家鄉的貧困面貌,劉大柱作爲家鄉人應該拿出高姿態,這就叫胸懷。
張揚又向劉大柱親口交代了一遍,讓他一定要照顧好安家的衣食住行,劉大柱點了點頭道:“張主任放心,你交給我的事情,我一定盡心盡力的完成!一定不會讓你失望!”劉大柱是個懂得感恩的人,如果不是張揚,他現在還窩在這山溝溝裡面呢,是張揚帶他去了北京,成爲農家小院的廚師長,有了一筆讓鄉親們羨慕不已的收入,今年回家還專門給家裡添了一臺彩色電視機,衣錦榮歸不外乎如此,連他爹劉傳魁也因此感到得意,提起兒子,現在最常掛在嘴上的話就是——這犢子還真有些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