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離開溫泉度假村的時候接到了縣長沙普源的電話,他邀請張揚晚上去金凱越吃飯,張揚多少有些奇怪,自己跟沙普源沒打過多少交道,他請自己吃飯十有八九還是有目的的。
張揚不怕別人有目的,就怕別人動機不純,他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赴宴,今天春熙谷溫泉事件,讓他意識到春陽縣已經不是秦清擔任縣委書記的時候了,新任縣委書記朱恆好像很不聽話。
縣長沙普源請張揚吃飯也是審慎考慮之後做出的決定,他雖然沒去春熙谷現場,可是也從其他途徑知道了那裡發生的事情,甚至連縣委書記朱恆和張揚在會議上兵不血刃的交鋒也知道的清清楚楚,共產黨幹部最擅長的就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朋友,其目的呢,是要打擊一切可以打擊的對手。
從朱恆來到春陽擔任縣委書記的那一刻,沙普源就已經將他視爲最應該打擊的對手,因爲沙普源認爲坐在書記位置上的本應該是自己,現在朱恆搶了他的位置。這對一個積極要求向上的幹部來說,是最無法容忍的事情,老子要求進步,你卻擋住了我的進步之路,我他媽不恨你,我恨誰啊?
沙普源對信息的把握是準確而敏感的,林秀辭掉的十五個人中其實也有他的一個熟人在內,他並不生氣,反而有些驚喜,他知道朱恆往裡面安排了三個熟人,從林秀的做法可以看出,林秀已經對春陽縣領導極其不滿,而且這種不滿已經毫不掩飾,用最直接的方法表露了出來。
沙普源選擇金凱越吃飯,是因爲他最近和副縣長徐兆斌走得很近,徐兆斌經常請他過來吃飯,一來二去,沙普源和牛文強也熟悉了,自然知道張揚和牛文強深厚的友情,選擇在張揚朋友的店裡吃飯更能顯現出自己的誠意。總而言之,沙普源考慮的很周到。
張揚來到金凱越停車場的時候,發現二哥趙立武正在那裡站着,看到他的車馬上迎了過來,張揚停好車,推開車門走了下去,笑道:“二哥,你等我啊?”
趙立武點了點頭道:“牛總讓我等你!”
張揚笑道:“二哥,爸媽身體怎麼樣?”
“挺好的!”
張揚看出趙立武好像有什麼心事,微笑道:“你不是有什麼事吧?有事就明說,別吞吞吐吐的!”趙立武點了點頭道:“是有事兒,大哥昨晚喝多了跟人打架被弄進去了!”
張揚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怎麼才說?”
趙立武訕訕道:“我也是剛剛接到的通知,正想聯繫你,可巧你就來了!”
張揚掏出手機給城關鎮派出所的杜宇峰打了個電話,杜宇峰聽說是張揚二哥的事情,馬上一口應承了下來,這件事他去操作,不用張揚操心。
張揚對這兩個哥哥也是頗爲無奈,兩人都沒什麼本事,趙立武還好,在金凱越當保安經理還算份正當職業,大哥趙立軍這麼大年紀了,整天除了喝酒就是跟人打架,真的很讓人無奈,等有機會還是要給他謀一份正當的事情去做。
走入金凱越,牛文強正在魚池那邊站着,看到張揚笑着迎了上來:“我剛進了條鱷魚,嚐嚐?”
張揚搖了搖頭道:“那玩意兒不好吃,就是個噱頭,哄人的!”
牛文強點了點頭道:“沙縣長剛到,在四海廳坐着呢!”說完牛文強又補充道:“他一個人來的!”
張揚笑了笑,從沙普源一個人前來赴宴,他更加確信沙普源找自己抱有目的。他拍了拍牛文強的肩膀道:“沒事兒別去打擾我們!”
牛文強道:“今晚還走嗎?回頭我把哥幾個叫過來陪你樂樂!”
“不走了!”張揚說完就向四海廳走去。
能讓沙普源等待的人要麼是級別比他高的,要麼是對他有用的,張揚顯然屬於後者。
涼菜已經上好了,桌上放着一瓶二十年窖藏的五糧液,沙普源酒量不行,可知道張揚很能喝,所以特地準備了兩斤酒,沙縣長不打無把握之仗。
張揚笑着跟沙普源握了握手道:“沙縣長太客氣了,您請我吃飯,我受之有愧啊!”
沙普源笑道:“咱們也算是老朋友了,一直沒有機會坐坐,剛巧趕上事兒了,雖然不是什麼好事,可畢竟把我們湊在一起了。”他沒說什麼事,只是用這種含含糊糊的方式拉近彼此的距離。張揚也是明白人,人在多數時候並不一定要刨根問底,也無需明明白白,清朝那位鄭板橋不就說過,難得糊塗嗎?
不過這兩位可都不糊塗,沙普源也清楚在張揚的面前沒必要裝糊塗,兩人喝了三杯酒,沙普源打開了話匣子,他微笑道:“溫泉度假村的事情搞得很不愉快,這和我們縣委縣政府工作不到位有着直接的關係,當初貝寧集團是張主任和秦書記費盡辛苦才引到春陽來的,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可惜我們連乘涼的工作都沒有做好!”沙普源表面上在代表春陽縣檢討,其實指向的是縣委書記朱恆。
張揚聽出來了,他對沙普源和朱恆之間的矛盾並不感興趣,也不想插手,不過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的事情卻關係到楚嫣然,他不能不管,張揚緩緩落下酒杯道:“沙縣長,春陽過去的招商引資情況你應該清楚,貝寧集團投資春陽的過程你也全程經歷,現在人家把錢投過來了,咱們可不能翻臉不認人,這件事傳出去,誰還樂意在春陽投資啊?”
沙普源嘆了口氣道:“朱書記過來之後很多的做法和秦書記有很大的不同。”張揚和秦清的那點曖昧幾乎春陽體制內都知道,沙普源說這句話存心挑唆。
張揚對朱恆也的確沒有多少好感,他低聲道:“這件事我會如實向市裡反映!春熙谷溫泉的事情,不僅僅是投資方和當地老百姓溝通不夠,春陽縣政府是不是也該檢討一下自己的工作?如果投資商的利益得不到保障,以後還談什麼招商引資?還談什麼搞活經濟?”
沙普源道:“這件事我會提請縣常委重點討論,杜絕同類事件再次發生……”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這還要看朱書記的態度!”
張揚笑了笑,沙普源顯然對朱恆已經極爲不滿,他想找到一杆合適的槍,張大官人看出來了,他並不介意給人當槍使,不過,得看他的心情。
張揚想起於小冬跟自己提過的那件事,趁機向沙普源提條件,你不是想讓我幫你對付朱恆嗎?你得幫我做點事。張揚將於小冬想留在北京繼續擔任春陽駐京班主任的意思說了。
沙普源聽完這件事,不由得面露難色,他低聲道:“張主任,這事兒你說晚了,現在已經定下來了,由樑在和接替於小冬的位置。”
“哪個樑在和?”
“過去稅務局的司機,現在在縣招商辦,他是朱書記的表弟!”
張揚不屑笑道:“他啊!除了開車他還會什麼?麻痹的,這不是任人唯親嗎?”
沙普源微笑不語,他發現終於找到了張大官人的怒點。
張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沙縣長,這事兒你得給我辦,我也不瞞你,我答應於小冬了,我答應別人的事情就必須得辦到。”
沙普源道:“我倒是沒什麼意見,於小冬的工作也很出色,可現在朱書記纔是春陽的一把手,樑在和是他的人,我如果否決他的決定,好像不太合適吧。”
張揚對沙普源一味的挑唆生出了反感,狗日的,你不就是想我跟朱恆幹一架嗎?我就是幹翻了朱恆,也輪不到你。接下來張揚很少說話,場面變得尷尬起來,沙普源以爲已經成功挑起了張揚的怒火,正打算繼續落井下石。張揚打了個哈欠道:“困了,沙縣長,咱們就喝這麼多,我還得回家一趟。”
沙普源也沒有挽留,和張揚一起出門,在賬單上簽字後離開。
張揚並沒有走遠,而是直接來到了牛文強開在對面的愛神卡拉OK,趙新偉和杜宇峰正在裡面唱歌,兩人都屬於五音不全的那種,包間裡面可謂是鬼哭狼嚎。
張揚走進去就把音樂給關了。
杜宇峰罵道:“靠!掃興是不是?”
張揚拿起一瓶啤酒,拇指一頂,很瀟灑的開了啤酒蓋,灌了一大口方纔道:“牛文強呢?”
說話間牛文強從門外進來了,笑道:“張主任,今晚跟沙縣長的高層會談怎麼樣啊?”
張揚笑道:“屁的高層?麻痹的,整一個老狐狸,請我吃飯就是爲了挑事!”
三人都湊了過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他們身爲春陽人,對春陽發生的事情還是很感興趣的。
張揚並沒有將自己和沙普源見面的詳情告訴他們,低聲道:“朱恆這個人怎麼樣?”
三人中最有發言權的是牛文強,他老子是財政局局長,所以和朱恆的接觸相對多一些,牛文強的消息也就靈通一些。牛文強道:“他跟李長宇是中學同學,他擔任春陽縣委書記也是李長宇極力推薦的結果,怎麼?你不知道?”
張揚愣了,他是真不知道,朱恆和李長宇還有這層關係,這李長宇也真是的,自己來春陽之前還專門因爲溫泉村的事情去跟他打招呼,居然對自己一點口風都沒有外露,我靠,這老李最近咋變得越來越陰了呢?
牛文強道:“這個人還是有些手段的,不過他好像特別喜歡用同學、親戚、朋友,來春陽沒幾天,已經提拔了一大批幹部,全都跟他有關係,你問這幹嘛?”
張揚把於小冬求自己的事情說了。
牛文強笑道:“於小冬長得不錯啊!”
張揚狠狠瞪了他一眼,這廝說這話什麼意思?
牛文強接着又道:“你跟於小冬在北京呆了這麼久當然是有感情的!”
張揚罵道:“放屁,別侮辱我的人格!”
一說人格,屋裡三個人同時都笑了起來。
趙新偉道:“我是相信張主任的人格的,在北京的時候,顧大小姐和楚大小姐輪番去查崗,張主任就是想墮落,也沒有墮落的機會。”
杜宇峰笑得前仰後合。
“一幫賤人!”張揚惡狠狠的罵道。
趙新偉道:“就事論事啊,我看朱恆讓樑在和去頂替於小冬也不是針對你,人家就是想用自己人,換成我也會這麼幹。”
張揚道:“我答應了於小冬,這件事必須得做到。”
牛文強道:“我看你還是別去找朱恆了,乾脆直接打電話給李長宇,讓他出面,我不信朱恆敢不給他這個面子。”
張揚仔細這麼一琢磨,牛文強的話的確很有道理,他直接找朱恆,朱恆未必給自己這個面子,如果發生了衝突,豈不是正稱了沙普源的心意,被人利用還是很不爽的。張揚說辦就辦,當即就給常務副市長李長宇打了一個電話,對李長宇而言,這也不過是一件小事,可他沒當即答應下來,畢竟他也不清楚具體的情況,李長宇是個謹慎的人,他必須問清楚情況再說。不過李長宇答應張揚會盡量去辦,在張揚看來這件事就沒有任何問題了,朱恆再大膽子他也不敢不給李長宇面子。
事情的發展往往是出人意料的,張揚第二天上午正準備離開春陽的時候,接到了於小冬的電話,電話裡於小冬哭得很傷心,縣組織部已經通知她了,讓她月底完成工作交接,新任春陽駐京辦主任樑在和在近期會去北京接管她的工作。
張揚一聽就火了,明明自己昨晚給李長宇打過招呼了,難道他沒有給朱恆說這件事?他本想給李長宇打電話問一下,可想了想好像並不合適,李長宇昨晚也沒有明白的答應自己,就在張揚惱火的時候,縣長沙普源給他打來了電話,沙普源的聲音顯得頗爲無奈:“張主任,你跟我說得那件事,我去找朱書記了,也提起你,他說這件事組織上已經定下來了,而且已經通知樑在和準備去北京上任了。”
張揚一言不發的放下了電話,他當然明白沙普源還是在挑撥離間,可這事無論有沒有沙普源煽風點火,張大官人的怒火已經熊熊燃燒起來了,他對春陽縣委書記朱恆的不爽起源於溫泉村事件,朱恆的不作爲被他看在眼裡,後來從林秀口中知道,朱恆往溫泉度假村塞了三個熟人,在張揚看來這廝是典型的只知道撈好處,而不給人辦實事的類型。有一點沙普源應該不會騙自己,他應該給朱恆提過自己,朱恆明明知道於小冬是他張揚的關係,還這麼做,就是根本不給他面子。
張揚衝動的想打電話去質問李長宇,可想起李長宇和朱恆的關係,如果李長宇爲朱恆說情,自己也就不好興師問罪了,你李副市長做不好這件事,我自己來做,我可不管他是你的同學還是什麼,我想給他臉,可人家自己不要。
朱恆是縣委書記,張揚總不能像對待別人一樣,衝進縣委書記辦公室對這廝一頓拳打腳踢,那樣的話,會顯着自己沒素質,還會造成極其惡劣的政治影響,張大官人已經在胡光海的身上吃過一次這樣的虧了,他已經深刻體會到,打人那是粗活兒,不到必要的時候絕不輕易出手。
張揚一個電話打給了代市長左援朝,左援朝正在聽取開發區工程建設進度的彙報,看到張揚的電話,還是暫時中斷了聆聽,這充分表現出他對張揚的重視。
張揚也沒做別的事情,他只是把昨天發生在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的事情如實彙報了一遍,然後又把縣委書記朱恆往裡面塞了三個熟人的事情說了,他也沒有添油加醋,這些全都是朱恆自己乾的事,由不得他不承認。
左援朝首先想到的就是,張揚爲什麼不去找李長宇,而找到了自己?他對春陽縣委書記朱恆的情況還是有些瞭解的,知道朱恆和李長宇是中學同學,難道爲了這個原因,李長宇就不願幫張揚出頭?他相信張揚首先找的肯定不會是自己,畢竟李長宇纔是分管旅遊的副市長,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還不用他這個代市長親自過問,不過張揚既然找到了他,就證明李長宇沒有幫張揚處理好這個問題。
左援朝打心底感到高興,張揚能夠主動找自己,從另外一個層面表明,他對自己過去的那些芥蒂已經基本消除了,這可是一個增加兩人感情的大好機會,左援朝低聲道:“小張,你反映的情況很重要,我會過問這件事!”
左援朝掛上電話之後,馬上就給春陽縣委書記朱恆打了個電話,左援朝的問責簡單而直接:“朱恆同志,我想你給我解釋一下昨天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發生的事情。”
朱恆對這件事早晚會傳到市裡面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也提前向李長宇做了彙報,不過他還是沒想到代市長左援朝會親自打電話給他,朱恆恭敬解釋道:“左市長,是這麼回事……”話還沒有說完,左援朝就已經把他打斷:“聽說你往溫泉度假村安排了不少親屬啊!”
朱恆內心咯噔一下,他明白左援朝是對自己不爽了,朱恆道:“左市長……”
“回頭再說吧,我馬上要開一個辦公會,下午四點鐘纔有空!”左援朝聲音冷淡道,他根本不給朱恆解釋的機會,重重掛上了電話,這就是官威,我官比你大,就得壓你,你越想跟我解釋,我越是不聽,我讓你百爪撓心,我讓你坐立不安,這還不算,我還得折騰你,我下午四點鐘有空,你就得乖乖到我面前來報到,我讓你當面給我解釋。左援朝兩次打斷朱恆的話,一次掛斷電話,三個動作已經完全陷朱恆於被動之中,這就是技巧,這種技巧只有上級對下級使用纔有效果。
春陽縣委書記朱恆顯然被代市長左援朝給震住了,他想解釋,沒有解釋的機會,可左援朝最後甩給他的那句話,意思是讓他去當面解釋,朱恆肯定要去,看了看時間才上午十點鐘,從現在開始到下午四點的六個小時,他註定要在煎熬中渡過了。
張揚沒去找朱恆,他選擇去找樑在和,田忌賽馬的故事他知道,上對中,中對下,我在行政級別上壓不住你朱恆,我對付樑在和這種小蝦米還是綽綽有餘的。
樑在和目前還呆在春陽招商辦,這兩天正因爲要升任春陽駐京辦主任的事情得意洋洋呢,他現在認爲,人都是會走運的,無非是早晚而已,從稅務局的一名普通司機到招商辦擔任副主任升任副科級,然後繼續擔任司機,表哥朱恆的到來讓他的仕途終於燃起了希望,如今他稱心如意的當上了春陽駐京辦主任,組織部已經下發了通知。這兩天把招商辦的工作交付一下,馬上就可以前往北京了。
樑在和正在辦公室接受別人恭賀的時候,張揚出現在他的門外。
看到張揚,樑在和有些迷惑,他不知道爲什麼張揚會找到自己,自從張揚離開春陽之後,就再也沒跟他有過任何的接觸,如今一斤貴爲江城企改辦副主任的張揚又來找自己,他爲了什麼事?樑在和並不知道張揚要爲於小冬出頭的事情,可他能夠猜到沒什麼好事,因爲張揚一直都不喜歡他。
樑在和還是很禮貌的將張揚請了進去,張揚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樑在和的辦公環境,輕聲讚道:“不錯!”
樑在和給張揚倒了杯水送到他面前:“張主任找我有事?”
張揚點了點頭:“我想你推掉春陽駐京辦主任的職務!”
樑在和剛開始的時候還以爲自己聽錯了,天下間還有這樣的荒唐事,他居然勸自己把到手的官職給辭掉!樑在和雖然對張揚有些敬畏,可那畢竟是張揚在春陽擔任招商辦副主任的時候,現在你是江城企改辦的幹部,從哪方面來說,你管不着我,樑在和笑道:“張主任的意思我不明白,我擔任春陽駐京辦主任是組織上的決定!”言外之意是跟你沒關係。
張揚並不是在跟他開玩笑,他低聲道:“春陽駐京辦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幹好的地方,你要是一意孤行,我敢保證你會後悔。”
“張主任在威脅我?”
“有那必要嗎?我只要說一句話,農家小院就會撤資,那可是春陽駐京辦的唯一收入來源!”
樑在和就算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這個窩囊氣:“張主任,我的職務不是你給的,是組織上考察後的決定,你無權對我指手畫腳!”
張揚笑了起來:“你好好的幹招商辦不是挺好嗎?反正都是正科,在那兒幹不是一樣?”
樑在和冷着臉道:“對不起,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張揚驚奇的發現一個司機搖身一變成爲科級幹部,馬上就沾染上了幾分官威,官這個字實在是太神奇了。他點了點頭,然後起身拍了拍樑在和的肩頭道:“走路小心點別被車碰着,睡覺睜着眼睛,千萬別閉過氣去,吃飯的時候慢一點,要是被噎死就不值當得了!”
樑在和氣得鼻子都歪了,可當着張大官人的面他不敢發作。
掃除障礙的最好方法就是清理掉,張揚身爲國家幹部,他不可能去殺掉樑在和,再說樑在和也沒這麼大的罪過。可他有他的辦法,想當初他剛剛去旅遊局上任的時候,勞動路擺攤設點的現象嚴重,他利用一點小小的陰謀手段就將那些攤販全部嚇走,對付樑在和,比那些人還要容易,張大官人一拍一捏之間已經留下了禍患。
樑在和在當天就生病了,病得很重,這場病來的奇怪,毫無徵兆,突然就病倒了。連醫院都查不出他究竟得的什麼病,什麼檢查都做完了,還是查不出什麼毛病,醫院認爲他在裝病。樑在和清楚自己不是裝病,他很虛弱,虛弱的連路都走不動了,這種狀態連班都上不成了。偏偏這種時候,張揚還幸災樂禍的打來了電話:“樑在和,不聽我話要遭天譴的!”
縣委書記朱恆也沒給張揚面子,雖然他知道張揚很有能力,也很有背景,但是朱恆從心底是看不起這個江城最年輕副處級幹部的。他讓樑在和取代於小冬擔任春陽駐京辦主任,這件事早就已經定下來了,爲此他的表弟也沒少往家裡跑,禮物多多少少送了一些,身爲春陽縣第一把手,朱恆認爲這件事自己還是能做主的,可他並沒有想到張揚會橫插一槓子,他要爲於小冬出頭,如果李長宇向朱恆提起這件事,朱恆十有八九會給張揚這個面子,可陰差陽錯,李長宇在接到張揚的電話之後,似乎忘了這件事,這就將矛盾徹底激化了。
林秀在溫泉村事件之後,馬上辭掉了縣領導人情關係照顧進來的那些員工,這讓朱恆感到顏面盡失,他認爲很多事都是張揚在起作用,朱恆很反感,張揚身爲江城企改辦副主任,這些事根本不在他分管的範圍內,朱恆認爲張揚多事,春陽地面上的事情還輪不到他管,所以朱恆就是要提拔樑在和,我讓你張揚搞清楚,這春陽縣究竟誰說了算。
朱恆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張揚發生正面衝突,可讓他一個縣處級幹部向一個乳臭未乾的副處級低頭也沒那麼容易,朱恆雖然聽說過張揚種種的傳奇,可他認爲多數都是傳言,傳言容易把一個人神話。
這位春陽縣委書記很快就明白了任何傳言都是有根據的道理。
他提前十分鐘來到代市長左援朝的辦公室門前,可左援朝又讓他等了足足四十分鐘,在四點半的時候才和他見面。
下級面對上級的時候總能表現出超乎尋常的耐性,朱恆風塵僕僕的從春陽趕來,然後又在門外等了足足四十分鐘,可他的心態仍然平和。
代市長左援朝是故意讓他等的,朱恆一直被左援朝歸於李長宇的陣營中,也正是因爲李長宇的緣故,左援朝對朱恆沒有任何的好感,今天有了機會,他剛好敲打敲打他,這等於間接打李長宇的臉。
左援朝緊繃的面孔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拋開個人的好惡不言,春陽縣委書記朱恆在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的事情上做得的確不怎麼樣,左援朝指了指對面的沙發:“找我什麼事?”他是明知故問,如果不是他的電話,朱恆纔不會匆匆從春陽趕來。
朱恆心知肚明,嘴上還得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是來向左市長彙報溫泉度假村的情況的。”
左援朝放下手中的鋼筆,向後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在一起:“幾百名村民圍攻投資商,你工作幹得不錯啊!”
朱恆多少有些老臉發熱,他低聲咳嗽了一下道:“那件事是因爲度假村和當地老百姓發生了一些小小的誤會,現在誤會已經解釋清楚了,圍困溫泉度假村的村民也已經退了,沒有人員傷亡,沒有造成任何不好的影響。”
左援朝冷冷道:“沒有人員傷亡是你走運,沒有造成任何不好的影響?哼!你再敢說一遍,今天貝寧集團已經向我們江城市政府提出嚴正交涉,說我們無法保障投資商的基本安全,他們威脅要從春陽撤資,如果他們真的撤資,你知道會造成多麼惡劣的影響嗎?”
朱恆愣了,他並沒有想到這件事會演變的如此嚴重。
左援朝站起身來,這讓他充滿了居高臨下的氣勢:“我實話告訴你,投資方已經把你利用職權,強行讓他們招收你的親屬成爲員工的事情反饋給我們,還投訴你身爲縣委書記不作爲,對朱小橋村老百姓的破壞情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朱恆苦笑道:“左市長,我一直都很重視溫泉度假村,至於他們說的那幾個人,是我的親戚不假,可並不是我強塞進去的,我身爲春陽縣委書記,安排幾個人工作還是可以做到的,我爲什麼非要選擇溫泉度假村?”他所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左援朝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你有沒有這方面的問題我不知道,我也沒興趣知道,但是溫泉度假村出事,跟你的工作能力有着直接的關係,我們招商的時候,費盡千辛萬苦才把人家給請來,你們倒好,非但不做好本職工作,給投資商安定的投資環境,反而拆起臺來了。”
朱恆誠懇道:“左市長,我知道,在溫泉度假村方面,我們幾個縣領導的工作沒有做好,以後我們一定要認真檢討,改進我們的工作態度。”
“我不喜歡聽假大空,我希望看到實際的東西,朱恆同志,你也是工作多年的幹部,四十多歲,年富力強,正是該好好爲國家貢獻力量的時候!組織上把春陽交給你,就是想你能夠帶領春陽在改革的道路上不斷前進,而不是讓你停滯不前!”
朱恆默然無語,道理的確在左援朝的那一邊,不過直到現在,他仍然認爲溫泉度假村事件算不上什麼大事,以後重點關注一下就行了。
朱恆在左援朝辦公司裡聆聽了半個多小時的訓斥,這才灰頭土臉的告辭離開,看到還沒到下班時間,朱恆打算去李長宇那裡問問情況,在走廊裡和剛剛從春陽返回的張揚不期而遇。
張揚從朱恆滿臉的頹喪就能夠猜到這廝肯定被很訓了一頓,心中忍不住想笑,他向朱恆打了個招呼:“朱書記啊!你也來江城了?”
朱恆點了點頭,他並不想和張揚多說話,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張揚又道:“朱書記,有件事我想找你商量一下。”
朱恆不得不停下腳步:“張主任什麼事情?”
“過去我曾經擔任過春陽駐京辦主任,現在的駐京辦主任於小冬是我親自舉薦的。”
朱恆已經意識到這廝想說什麼,他低聲道:“張主任想說什麼?”
張揚道:“我認爲於小冬在北京的工作很出色,她很適合在這種崗位上幹。”
“縣裡已經決定由招商辦的樑在和接替她的工作了。”
“樑在和就是一司機,他根本不懂得搞人際關係,壓根就沒有領導駐京辦的能力。”
朱恆道:“任何人也不是天生當領導的!”說完他再不理會張揚,徑直向李長宇的辦公室走去。
李長宇見到朱恆這纔想起昨晚張揚拜託他的那件事,一邊摸出煙盒給朱恆上煙,一邊道:“來得正好,我有事找你,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的事情,你們弄得一團糟,還有,春陽駐北京辦事處的於小冬就不要動了吧。”
朱恆第一反應就是張揚找過李長宇,他低聲將度假村的事情解釋了一遍,然後才把話題轉移到於小冬的身上:“李市長,是不是張揚找你了?”
李長宇抽了口煙,點了點頭道:“他在駐京辦那會兒,於小冬是駐京辦副主任,後來他來江城,向組織上推薦的於小冬,其實於小冬的工作還是很不錯的嘛,沒必要動她!”
朱恆道:“可是組織上的任命已經發出去了!”
李長宇哦了一聲,他眯起雙目道:“你跟張揚是不是發生了誤會?”
朱恆嘆了口氣道:“他鋒芒太露,咄咄逼人,我倒是不想跟他計較來着!他好像把我當成敵人了!”
李長宇敏銳的覺察到朱恆和張揚之間恐怕已經有了很深的隔閡,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他正準備提醒朱恆不要和張揚作對。
朱恆又道:“剛纔我去見左市長,他把我狠狠訓了一頓,溫泉度假村的投資商投訴我了。”
李長宇實在想不通左援朝怎麼會注意到這件事,難道是張揚找他出手?這個推測讓李長宇變得警惕起來,他開始意識到從張揚反應溫泉度假村的事情,自己就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自己的忽略或許已經造成了張揚的誤解。
朱恆看到李長宇沉默不語,他咳嗽了一聲道:“李市長,這次你得幫我解釋一下!”
李長宇道:“張揚有沒有找過你?”
朱恆道:“剛纔在走廊上還遇到,他跟我提起於小冬的事情,我沒搭理他,李市長,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只是組織上都已經決定的事情,我總不能出爾反爾,我知道張揚跟你關係很好,可他做事太囂張了,根本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春陽的事情輪到他來指手畫腳嗎?”
李長宇自然明白朱恆心中的不滿和激憤,可他更明白一點,朱恆顯然已經把張揚得罪了,張揚想做的事情很少有做不成的,這次朱恆只怕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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