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亮道:“去豐澤工作還適應嗎?”
張揚道:“哪兒都差不多,中國的官場就那麼回事,不是我踩你,就是你踩我!”
幾個人都被張揚的總結逗笑了,秦傳良道:“如果每個當官的都能把手頭的事情做好,咱們中國發展的速度還會加快不少。”
張揚忽然想起趙國棟,他向姜亮道:“趙國棟這個人你們熟嗎?”
姜亮道:“一起開過幾次會,也吃過飯,並不很瞭解,不過我聽說豐澤金店的劫案影響挺大,榮局在我們局內部會議上提過幾次了,對豐澤公安系統的辦案效率很是不爽。”
張揚點了點頭。
杜宇峰道:“豐澤離江城並不遠,最近怎麼很少回來,工作很忙嗎?”
張揚笑道:“沈書記這個人很嚴肅,什麼事情都一絲不苟,幾乎每天都要查崗,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是在他的監視之下。”
杜宇峰哈哈笑道:“以你的脾氣,不得把你憋死?”
張揚道:“還好吧,現在漸漸適應了,每天早晨到時間準醒,生物鐘已經形成了,你讓我遲到都不會了。”
秦白好奇道:“今兒不是週末,你怎麼就回來了?”
張揚將市裡派他過來溝通關係,多申請點抗旱資金的事情說了。
姜亮道:“豐澤的經濟在江城下屬市縣中是最強的一個,號稱江城的糧倉,魚米之鄉,伸手找市裡要錢的時候可不多。”
張揚道:“可不是嘛,今年豐澤旱情真的很嚴重,豐澤湖都快乾了,沈書記派我過來找市裡化緣,爭取多下撥點抗旱資金。”
姜亮對江城的大小事還是很關心的,他搖了搖頭道:“我看這件事難啊,今年江城各地普遍都出現了旱情,每個地方都在抗旱,市裡搞了幾個大型重點工程,最近對外招商工作搞得也不怎麼出色,財政方面很吃緊。”
杜宇峰有些驚奇道:“我說姜亮,你一個警察,政治嗅覺還是相當的靈敏。”
姜亮笑道:“每天看報紙,平時常聽榮局的教誨,耳濡目染,想不知道都不行。”
姜亮的這番話讓張揚意識到這次的化緣任務很重,想從市裡要走更多的資金很難。
他的預感很快就被證實了,晚上和杜天野見面的時候,杜天野聽說他想讓市裡劃撥更多的抗旱資金的時候,馬上就搖起了頭:“政策上的支持,我可以給,要錢沒有,真沒有!”
張揚一張臉頓時耷拉了下來,他從沈慶華那裡接下這個任務的時候,自己是信心滿滿的,他認爲憑着自己的能力和關係,從市裡申請多一點抗災款,不存在任何問題,可今天見到的,先是左援朝給自己來了個拖延戰術,到了市委書記杜天野這裡,人家乾脆就一口拒絕,張揚這個鬱悶吶:“我說杜書記,你應該去豐澤實地考察一下,豐澤湖都快乾了,不但灌溉用水無法保證,連老百姓的飲水問題都出現了困難!”
杜天野道:“這一個星期,我收到了三十多份申請報告,全都是找市裡要錢的,江城地區普遍出現旱情,我知道豐澤的旱情相對來說重一些,可是對江城來說,我們要一碗水端平,給了這家,就得給那一家,前些日子抗旱救災款我們已經劃撥了下去,豐澤還是最多的。”
張大官人嗤之以鼻:“五百萬……杯水車薪,能打幾口井啊?”
杜天野瞪了他一眼:“你小子什麼態度?如果地方上遇到一點事情就找上級部門要資金,那麼還要你們這些市領導有什麼用?聾子的耳朵,擺設嗎?”
張揚道:“這錢也忒少了一點,每年豐澤可沒少往市裡繳錢,可等到要錢的時候怎麼這麼難呢?”
杜天野道:“豐澤繳錢,江城也不能留着自己用,還得給國家,在政策上,一直對豐澤都很寬鬆,豐澤這幾年的經濟一直都在持續發展,每年的經濟收入都擺在那裡,我不相信一個小小的旱災就能把豐澤給擊垮了?要發揮你們這些市領導的主觀能動性,要抗災自救,而不是凡事都依靠別人,一出了點事情就向上級部門伸手。”
張揚道:“聽您話這意思是不打算給錢了?”
杜天野看着這廝的表情,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指着張揚的鼻子罵道:“沈慶華倒是知人善任,怎麼把你這個無賴給派來了!”
張揚道:“市委書記也不能罵人啊,我既然來了,這抗旱救災款您多少也意思意思吧,我也不瞞你說,牛皮我已經吹出去了,你總不能讓我回去沒臉見人吧?”
杜天野倒也乾脆:“這樣吧,我回頭在常委會上說一聲,考慮到豐澤的特殊情況,再給你們劃撥五百萬的抗災款,這已經是市裡能夠提供的最大幫助了。”
這個結果雖然不理想,可張揚對沈慶華方面總算有交代了。
他嘆了口氣道:“我也知道這是個苦差事,可沈慶華找上了我,人家是市委書記,我也只能硬着頭皮接下來。”
杜天野笑道:“工作還順利吧?”
張揚道:“一言難盡,走吧,咱哥倆出去喝一杯!”
杜天野搖了搖頭道:“算了,還是在家裡吧,出去喝酒讓人看到影響不好。”
張揚道:“去南湖吃農家菜吧,一陣子沒吃了,挺想的,那地兒也偏僻,你把眼鏡框給戴上,再不行再卡一棒球帽,就你模樣扔人堆裡沒幾個認得出來。”
杜天野忍不住笑了,他點了點頭道:“好,就去南湖吃農家菜。”
張揚在途中又給蘇小紅打了個電話,讓她帶一罈窖藏的美酒過來,杜天野聽到他給蘇小紅打電話,心裡沒來由加速跳動了兩下,這細微的動靜沒有瞞過張大官人敏銳的耳朵。
蘇小紅和杜天野之間很少見面,雖然蘇小紅始終關注着這個男人,這個和自己曾經有過密切關係的男人,可是她從不主動和杜天野聯繫,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想因爲自己而給杜天野帶去任何的困擾,在她看來杜天野善良、正直、無私,卻又容易受傷害,而她卻是個不祥的女人。
張揚喊蘇小紅過來的初衷是惦記她的那壇酒,而不是有意撮合她和杜天野的會面。但是杜天野並不這麼想,他想多了,害怕蘇小紅來後可能面對的尷尬局面,於是又給榮鵬飛打了個電話,讓榮鵬飛一起過來喝兩杯。
榮鵬飛最晚接到電話,卻是最早到達的一個,張揚他們來到南湖農家菜,榮鵬飛已經把菜點好了,見到張揚和杜天野過來,他笑道:“今晚我請客,給張市長接風洗塵!”
張揚樂呵呵道:“幾十公里,說來就來的事兒,還整什麼接風洗塵,太客氣了!”
這時候蘇小紅的奧迪車也到了,她落下車窗向張揚道:“張揚,過來幫我把酒拿下去!”
張大官人嬉皮笑臉的走了過去:“我說紅姐,咱好歹也有官銜了,那啥,公衆場合,能給點面子嗎?”
蘇小紅笑道:“是,張大市長,對了您副處轉正了沒?”
張大官人老臉一熱,現在的人怎麼都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酒還是一如既往的醇香,蘇小紅顯得越發俏麗嬌豔了,杜天野和她的目光相遇,兩人的神情都出現了短時間的不自然,可他們畢竟都是善於控制情緒的高手,轉眼之間已經恢復了平靜。他們認爲自己的表現很正常,很自然。卻忽略了一個事實,張揚是個高手,他可以從呼吸心跳改變的節奏,從生理上的微妙變化推測心理上的變化。而榮鵬飛身爲一個資深警察,更善於把握微妙細節。
張揚和榮鵬飛都看出了一些端倪,可兩人誰都不會把這件事擺在檯面上,榮鵬飛喝了口酒,忍不住讚道:“好酒!”
張揚笑道:“我最惦記的就是紅姐這幾壇酒!”
蘇小紅微笑道:“那就儘快喝完了,喝完就不用惦記了。”
杜天野道:“喝完之後,以後沒有這麼好的酒喝了,豈不是更加悲哀?”
張揚道:“劉金城不是要了點樣品回去研製嗎?不知道結果怎麼樣!”
榮鵬飛道:“現代的很多東西,工藝提升了,產量也上去了,可是卻沒有了過去的那種味道。”
蘇小紅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道:“是啊,青菜都打農藥,水果都用催熟劑,雞鴨魚肉全都用特種飼料,東西看起來光鮮了,產量也上去了,可味道卻越來越差。”
張揚道:“所以說現在到處都提倡什麼純天然綠色食品,現在的人心太浮躁了,光顧着提升產量,卻忽略了質量控制,杜書記,我們說的對嗎?”
杜天野道:“中國現在正處於高速發展的時期,高速發展必然會帶來重重的弊端,不過我們要看到取得的成績,不能一味的看到弊端,因噎廢食的事情不可以做!”
店老闆端着剛剛燒好的野生甲魚送了進來,他也有日子沒見到張揚了,笑道:“張主任來了!”
張揚笑眯眯點了點頭:“你這甲魚是野生的嗎?”
“張主任放心,絕對野生的,純天然綠色食品!”
一桌人都笑了起來,這純天然綠色食品還真成了飲食業絕佳的宣傳語。
張大官人拿起公筷,把老鱉頭給夾下來放在杜天野的圍碟裡:“杜書記,您是咱們江城的一把手,這頭得您吃,吃了之後,你更好的發揮領頭精神,帶領我們江城各級幹部,帶領我們江城所有的老百姓更快更高的發展,早日實現小康。”
蘇小紅望着那黑黝黝的一根,不禁笑了起來,杜天野有些尷尬的看了她一眼,蘇小紅不知爲何臉紅了起來。
榮鵬飛看在眼裡心中暗樂,敢於在杜天野面前這麼惡搞的,整個江城可能只有張揚一個。
杜天野笑罵道:“你小子從來都沒有正形!”
張揚道:“我這叫保持淳樸本色!”
榮鵬飛笑道:“這樣好,如果人失去了本色,就會變得虛僞。”
張揚道:“榮局說得對,我這個人就是正直坦誠不虛僞!”
杜天野道:“少往臉上貼金,我問你,前兩天去東江干什麼去了?”
張揚道:“顧書記和喬書記領導班子新老交替,這麼重要的時刻,我怎麼得去參觀一下。”
杜天野道:“輪的上你嗎?老實交代!”
張揚道:“真沒啥事兒!”
榮鵬飛道:“張揚,我勸你還是收回剛纔的話得了,什麼正直坦誠不虛僞,這會兒怎麼在你身上看不到呢?”
張揚笑道:“每個人都有權保留自己的秘密,再問就侵犯我的隱私權了!”
蘇小紅道:“我算看出來了,你是反正都有理。”
張大官人做鬱悶狀:“那啥,我這才走了幾天,你們幾個怎麼就一致對外了,還真把我當成外人了?”
杜天野笑道:“誰讓你虛僞來着?”
張揚道:“我可不是虛僞,我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給你們,其實我到東江沒幹啥好事,罪大惡極,罄竹難書,榮局在這裡,咱們不方便說,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