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心中無比煩悶狂躁,恨不能出聲大叫,他實在無法承受這樣痛苦的折磨,就要站起身來,陳雪提前看出他的異狀,手指點中他的大椎穴,左手環圍他的身軀緊貼在他的丹田之上,內力再度灌注張揚的體內,張揚在關鍵之時得到她的幫助,宛如飢渴的人遇到甘霖一般,精神爲之一震,重新收斂腦海中紛亂的念頭,靜心坐下。
陳雪卻感覺到張揚體內的氣息形成兩股正反不同,冷熱迥異的漩渦,她的那些內息盡數被張揚納入體內。緊貼在張揚赤裸的後背之上,感覺他的身體半邊冰冷半邊灼熱。作爲一個外人都能感覺到張揚如此巨大的變化,張揚身處其中,所承受的壓力和煎熬更是難以形容。
張揚感覺自己的身體如同被分成了兩半,一般被放在冰天雪地之中,另一半卻被放入炎炎烈日之下,冷熱不同的兩股力量同時作用,讓他的肌肉骨骼似乎要從中撕裂開來,劇痛之中,感覺一股清流浸潤在兩種不同的內息之間,抵消了相互間的激烈衝撞,陳雪修行的這股內力起到了神奇的療傷作用,不但喚醒了張揚體內沉睡的內息,而且還讓這兩種迥異的內力相互融匯,在其中起到了穿針引線的作用。
此時陳雪的痛苦絲毫不在張揚之下,她的嬌軀如同被黏在張揚身體之上,體內那些內力已經變得不受控制,飛速向張揚的體內流逝,陳雪的內力雖然已經有了很好的根基,可是和張揚相比卻是天淵之別,張揚之前功力受損,並非是永遠消失,只要在合適的機會下,他就會迅速復甦,而陳雪恰恰用內力激活了他沉睡的內息,讓張揚沉睡的內息得以復甦。
陳雪感覺到自身的內力變得越來越弱,整個人如同虛脫一般,軟綿綿倒了下去。張揚體內的兩股內息卻在陳雪的喚醒下開始覺醒,內息由內而外開始循環流動,帶動浴缸中的水流飛速旋轉,水流越旋越快,到最後,竟然形成一道透明的水螺旋,將張揚全身都包圍在其中,陳雪望着眼前這奇異的一幕,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水幕之中,張揚的輪廓變得影影綽綽十分模糊,陳雪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觸摸在水幕之上,水幕上泛起一圈漣漪,一圈圈擴展開來,張揚的輪廓也隨之扭曲擺動起來。
陳雪擔心自己會對張揚造成影響,用盡最後一丁點力量離開了浴缸,靠在牆邊,卻見那浴缸已經見底,螺旋水幕在張揚身體周圍越轉越疾,範圍也開始越來越小,最後完全貼附在張揚的身體周圍,形成一層半透明的黑色水膜,水膜完全停止了轉動,貼在張揚的身體上迅速凝固成冰。
陳雪不覺有些害怕,比起尋常少女,她的內心更爲堅強一些,可是眼前詭異的景象也讓她擔心不已,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張揚身體外周的那層東西,寒冷異常,果然是冰。陳雪頓時驚慌起來,她顫聲道:“張揚……張揚……”連她自己幾乎都聽不清自己的聲音,此時虛弱到了極點,眼前的景物忽然變得模糊,焦慮疲乏之下,陳雪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而這時張揚身體外表的半透明黑色冰層開始龜裂,在噼噼啪啪的冰裂聲中,一塊塊黑色的冰塊從他的身體外周剝脫,短短的半分鐘之內,籠罩在他身體外的冰殼已經完全脫落,張揚緩緩睜開雙目,雙眉上的冰屑已經融化成細密的水珠,他長舒了一口氣,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發現剛纔被閃電貂咬過的地方已經結痂。身上的幾處傷口也已經沒有麻癢感,他跨出浴缸,看到浴缸周圍散亂着不少的冰屑,陳雪臉色蒼白秀髮散亂躺在地面上,張揚不由得一慌,探了探她的脈息,發現陳雪體內真氣微弱,想起剛纔的情景,這小妮子冒險爲自己逼毒療傷方纔會到如此的地步,心中有是感動又是心疼,雖然陳雪平素對他不假辭色,可關鍵時刻陳雪的作爲卻證明她對自己的關心完全可以捨棄個人安危。
張揚抱起陳雪將她放在牀上,此時方纔感覺到周身十分腥臭,想來是逼出閃電貂餘毒沒有來得及洗去的緣故。
回到浴室中,發現剛纔從身上剝落的冰塊已經融化,張揚打開熱水脫去衣服,將身上衝洗了一遍,只覺着之前的鬱悶難受一掃而光,周身每一個毛孔都變得無比通透清爽,張揚嘗試着運用了一下內息,只覺着體內氣息生生不息,循環不斷,雖然能夠感覺到仍然有兩種冷熱不同的內息,可彼此之間卻再也沒有過去的那種強烈衝突,兩種內息可以融會在一起,張揚心中暗喜,小心翼翼的將內息運行一週,只覺着體力極其充沛,昔日的功力似乎恢復了大半,他欣喜之下從浴缸之中躍出,忘形之下,發力有些過猛,身體竟然凌空飛掠而起,腦袋險些撞在天花板上,幸虧他及時反映了過來,雙手撐住天花板,發出蓬地一聲,力量再大一些只怕連房頂都要被他給擊穿了。
張揚又驚又喜,他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否清除了走火入魔的隱患,可有一點能夠斷定,陳雪修行的內功對他體內的真氣衝突剛好有輔助治療的作用,昔日的功力竟然在陳雪的幫助下恢復了大半,他修煉的陰煞修羅掌乃是至陰至寒,升龍拳又是至剛至猛,兩種武功剛好是正反兩極,而陳雪的內力剛好起到了將兩者融會貫通的橋樑作用。
張揚來到院落之中,看到了那隻被自己摔成肉醬的閃電貂,想起剛纔兇險的狀況,不由得暗自慶幸,如果不是遇到了陳雪,就算自己沒有中毒而死,恐怕也逃不過走火入魔的命運,回到車內換了一身衣服,發現遠方的天空已經現出一絲魚肚白,黎明就要到來了,張大官人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走出皮卡車,望着遠方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山間清冷的空氣,踩着飄零的紅葉走回了院落。
黎明的天光下,這座山間的小院靜謐而美麗,薄紗般的晨霧飄蕩在院落之中,張揚的目光落在那閃電貂的屍身之上,這一堆血腥明顯破壞了這裡的和諧。張揚拿起靠在牆角的花鏟,在牆角掘出一個土坑,將閃電貂的屍體深埋了下去。
張揚做完這一切,返回房內去看陳雪的時候,方纔看到地上的手機,張揚微微一怔,弓下腰拾起手機,打開通話記錄,發現上面一連串的號碼都是自己的,張揚的內心籠罩了一層陰雲,他的心中驗證了一個可怕的事實,嫣然來過,就在昨晚陳雪爲他療傷的時候,嫣然來過!張揚默默摁下了重播鍵,像是爲了證實什麼,很快就聽到自己的電話鈴聲在室內響起。
陳雪在鈴聲中悠然醒來,她彷彿經過一場長途跋涉,周身軟綿綿,說不出的辛苦。鈴聲中張揚緩步走入房內,合上電話,鈴聲中斷。
陳雪也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麼,輕聲道:“昨晚有人來過……”
張揚點了點頭,他笑了笑,在陳雪的牀邊坐下,過了一會兒方纔道:“嫣然!”
陳雪道:“快去找她,向她解釋清楚,我想她會明白!”
張揚伸出手摸了摸陳雪的額角,感覺到她的體溫稍燙,輕聲道:“你病了,昨晚爲了幫我逼毒,功力損耗過度,我要幫你療傷。”
陳雪搖了搖頭道:“不用,向她解釋要緊。”
張揚低聲道:“只怕現在已經晚了。”他的話剛剛說完,手機鈴就響了起來。
陳雪向他點了點頭,示意讓他接電話,或許是楚嫣然打來的。
張揚拿起電話,打來電話的是秦萌萌,電話剛一接通,秦萌萌就憤怒的質問道:“哥,你究竟怎麼回事兒,嫣然昨晚就不辭而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張揚道:“我不知道!”
“哥,嫣然昨晚說要去找你一夜未歸,剛纔纔給我傳呼上留言,說她回美國了,怎麼會這麼突然,難道你一點兒都不知情?”
張揚聽到楚嫣然回美國的消息,稍稍放下心來,他仍然重複答道:“我不知道!”
秦萌萌開始意識到張揚和楚嫣然之間定然出現了非常嚴重的問題,她輕聲道:“嫣然對你這麼好,你不懂得珍惜,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張揚沒有說話,將手機合上,遇到陳雪充滿歉意的目光,陳雪輕聲道:“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她也不會誤會。”
張揚笑了起來,人世間陰差陽錯的事情實在太多,一隻閃電貂造成了楚嫣然對他的兩次誤會,第一次是陳雪被咬,他爲了幫助陳雪療傷,在春陽駐京辦剛巧被楚嫣然撞破,那次楚嫣然走得不遠,他的解釋獲得了諒解,第二次就是昨天,被咬的變成了他,而救人的變成了陳雪,他們之間變換了一個位置,可誰都不會想到楚嫣然又會在這個時候到來,看到了兩人之間的這一幕。也許是老天爺故意的在捉弄他們,讓他們之間的感情總是充滿了波折起伏。
陳雪小聲道:“有機會,我會向她解釋,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張揚搖了搖頭:“有關係,你救過我,我救過你!”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卻道出了兩人之間非同尋常的關係,陳雪忽然意識到,有些事並非可以抹去的,她和張揚之間的關係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患難與共。
楚嫣然的離去雖然讓張揚倍感失落,可是他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是真實的,絕不會因爲一場誤會而分開。
陳雪的心境遠非一般女孩可比,她很快就恢復了昔日的冷靜,向張揚道:“我需要時間休息一下。”
“我幫你!”
陳雪搖了搖頭。
張揚並沒有堅持,通過昨晚的事情他已經意識到陳雪修行的內功十分奇特,對經脈的修復能夠起到奇效,他不覺想起安語晨的天生絕脈,如果陳雪能夠達到一定的修爲,或許會對安語晨起到一定的幫助。陳雪的內功得自於老道士李信義給她的圖譜,而自己也從老道士那裡得到了一幅陰陽雙修的春宮圖,難道這其中有着某種不爲人知的聯繫?
陳雪運功調息的時候,張大官人跑到廚房內熬了一鍋清粥,因爲楚嫣然的緣故,這廝有些心不在焉,好好的一鍋清粥被他給煮糊了。
張揚嘆了一口氣,端着這鍋燒糊的清粥走出門外,倒在花園內,卻看到陳雪已經從房內出來了,她剛剛沐浴過,穿着白色甩帽衫,藍色牛仔褲。靜靜站在晨光中,俏臉蒼白,容顏憔悴,只有一雙明澈的美眸清冷依舊。
張揚看着晨光中的陳雪,下意識的用手背擦了擦嘴脣,不意將鍋灰抹在了嘴脣之上,看起來多了一撇小鬍子,陳雪看到他滑稽的模樣,禁不住露出一抹明豔的笑容,她的笑容宛如春光般明媚,讓晨光也爲之黯淡下去,張大官人望着陳雪的樣子,不覺癡了。
陳雪輕聲道:“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