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燁趕忙笑道:“小侄多謝大掌櫃。”葉仁宣開懷大笑。眉眼間全是興奮得意之色。
“賢侄你看看在什麼位置坐堂合適?”
陳燁指向靠門右側:“這裡靠近門口,方便病人出入,大掌櫃覺得合適嗎?”葉仁宣笑着點點頭。
陳燁笑道:“在我頭上拉一根通向櫃檯的繩子,不要太高,擡手就能夠着,上面掛上一個小籃子,我給病人開的方子放在籃子內,用手一推,直接就可以滑到櫃檯前,這樣櫃檯夥計就可以按方抓藥了。”
陳永年點頭道:“這個容易,一會兒,我就讓夥計做。”
陳燁笑着點點頭:“大掌櫃要是方便的話,能否在大堂做上兩排長椅,來得都是病人,讓他們站着等候診病,多少有些……”陳燁停住話,望着葉仁宣。
葉仁宣沉吟了片刻,點頭笑道:“醫者父母心這句話,在賢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就這麼辦,永年。明日就僱傭工匠抓緊做。”
陳永年道:“不需僱傭工匠,咱們藥行好幾個夥計都會做木工活,晚上歇業就可以幹,我也可以打個下手。”
葉仁宣輕輕拍着陳永年的肩膀,笑道:“老夫有永年幫襯,這個掌櫃幹得着實清閒舒服。”
陳永年躬身道:“東家這話不知是在誇永年還是在罵永年?”
葉仁宣哈哈笑着,使勁拍了拍陳永年的肩膀:“難得你還能說出個笑話,逗老夫開心。”
陳永年一直不苟言笑的臉露出笑容,真誠的望向陳燁。陳燁心裡微震,臉上露出微笑望着陳永年。
突然葉仁宣眉頭皺了一下,沉吟了片刻,說道:“小四,你去趟永來客棧,將那三位蒙古俺答的使臣請來。”一名夥計躬身應了一聲,飛奔出了藥行。
“東家您這是?”陳永年問道。
葉仁宣苦笑了一聲:“永年你領陳燁賢侄去內宅老夫昔日的書房,從今日起書房就是陳燁賢侄的安寢之所了,還有告訴伙房,讓他們炒幾盤好菜,晚上我要和賢侄好好喝上一頓,永年你也來。”
陳永年點點頭:“陳燁先生,請跟我來。”
陳燁衝葉仁宣躬身施了一禮:“小侄告退。”跟着陳永年從左側的偏門出去了。
兩人沿着滴水長廊進入一道拱門,微風中飄來濃濃的混合草藥香氣。陳永年望着左側幾米外另一處拱門內兩扇關閉的黑漆木門,猶豫了一下:“陳燁先生,永年多嘴提醒一句,這道門後就是藥庫,除了月初進藥材和月末出成藥時,門打開。其餘時間都是關着的。藥行上下,沒有東家的吩咐,是不準進入藥庫半步,否則輕則扣掉半年的工錢,重則會被趕出藥行。”
陳燁點點頭:“陳燁記下了。”
陳永年急忙解釋道:“我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只是想給先生提個醒,怕先生不清楚誤進入裡面,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其實以先生的醫術,製成藥對先生來說實在是小兒科。”
陳燁笑道:“大藥櫃不必解釋,陳燁既已是藥行的人,就要守藥行的規矩,說起來,陳燁還要感謝大藥櫃的提醒。”
陳永年深深的瞧着陳燁,再一次笑了:“先生請跟我來。”引着陳燁再向右側幾米外的拱門走去。
進入拱門,門內是一處在栽種着花樹的園子,雖然四月春寒料峭,院中的幾棵梨樹已經開始發芽,枝幹上密密麻麻都是細小的芽孢。
園子內林木花枝間一條青石小路通向假山上的一座涼亭,陳燁打量着園子內的景緻,心中暗歎。沒想到鹿野小鎮竟也有如此賞心悅目的園子,不愧是百年經商之家。
沿着青石小路出了園子,陳永年指着面前的青磚院落:“這裡就是內宅。”來到門前,伸手輕輕拍打銅質門環。
片刻,門打開,一名滿頭稀疏白髮在頭頂挽了個大拇指粗細髮髻的老僕人,躬身道:“老劉頭見過大藥櫃。”
陳永年點頭道:“這是東家新請的坐堂先生,你可認仔細了,別陳燁先生晚上回來得晚,你這老傢伙不給開門。”
老僕人先躬身衝陳燁施了一禮:“老劉頭見過陳先生。”直起腰,笑道:“大藥櫃說笑話了,俺就是再有個膽子也不敢將先生關在外面。”
陳永年伸手緊了緊老劉頭身上披着的舊棉襖:“上了歲數要多注意身體,您可是葉家碩果僅存的老人,侍候老太爺和東家兩輩人了,勞苦功高,東家說了,是要養您老一輩子的,今後有事讓年輕人去做。”
陳永年說完,臉含怒色的瞪着從左側廂房內跑出來的三名年紀都在三十出頭的僕人,三名僕人臉都嚇白了。
老劉頭趕忙說道:“大藥櫃莫怪罪他們,俺上了歲數,晚上熬不住夜,他們爲了照顧俺,都是他們三個盯着晚上。”
陳永年臉色微微霏和,沒再發火,沉聲道:“還不快過來見過陳燁先生。”
三名僕人如蒙大赦,急忙走了過來,躬身道:“小的見過陳燁先生。”陳燁微笑着點點頭。
陳永年哼了一聲,引着陳燁走向右側一道拱門內。在房門前站住腳步:“這是當年老太爺在世時,爲了讓東家刻苦攻讀能考取功名將這片廂房拆了,建的這個小院。”陳永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稍顯即逝。
陳燁望着乾淨的小院,心裡甚是滿意,笑道:“這裡倒真是個讀書的好地方。”
“陳燁先生請。”
陳燁一愣:“大藥櫃不進去坐坐。”
陳永年搖頭道:“藥櫃上離不開人,等有閒暇一定來先生屋裡坐坐,向先生請教醫道,對了,先生還是和東家一樣叫我永年吧。”
陳燁笑道:“我若是不稱你大藥櫃,那你也別一口一個先生叫着。你還是叫我陳燁吧。”
陳永年剛要拒絕,陳燁笑道:“永年叔,你姓陳我也姓陳,俗語說五百年前是一家,您還是別跟我客氣了。”
陳永年眼神裡露出感動之色:“好,再客氣就假了,陳燁賢侄進去歇着吧。”陳永年拱拱手,邁步出了院子。
陳燁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轉身推門進入屋內。
好氣派的書房,一色的黃梨木傢俱,傢俱的空格處都擺放着花瓶、古玩。長長的書案上擺放着紙筆墨硯和一盞精緻的圓燈。書案後一米處是一片書架,書架上擺放的全是經史子集。靠窗左側還擺放着一張桌子,兩側兩張方凳。桌子上擺着一套上等細瓷茶具。
書案右側有一扇木製屏風遮擋,屏風後,是一張紅木絲幔牙牀,牀榻前又擺放着一張黃梨木茶几,茶几上則擺放着一套紫砂茶具和一盞稍小一些的燈。
門口處放着白銅架子,上面放着白銅盆、毛巾和胰子、青鹽等洗漱用品。
陳燁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來到古代這麼長時間,這還是第一次享受到封建地主階層的待遇。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陳燁收住笑容,沉聲道:“進來。”
老劉頭手裡提着兩把水壺推門進來,臉上掛着謙恭的笑容。躬身道:“先生一路勞頓,洗把臉吧。”
提着兩把水壺同時向白銅盆內倒着水,右手提着的壺裡冒着熱氣,原來一壺是開水,一壺是涼水。
老劉頭放下壺,伸手試了一下水溫,笑道:“水溫不冷不熱,先生試試。”陳燁走過去,試了一下水溫,笑着點點頭。
老劉頭開心的一笑:“我給先生沏茶。”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茶罐,抓了些茶葉,放進細瓷茶壺內,倒上開水。
陳燁洗完臉,拿起架子上掛着的如雪般白的棉布臉帕,入手柔軟如動物毛皮一般,心裡一顫,仔細打量着棉布臉帕,這大概就是明史記載的值一百兩銀子一匹的淞江棉布吧?!
“先生茶沏好了,老僕告退了。”陳燁醒過神來,笑着點點頭,老劉頭一臉受寵若驚的笑容離去了。
陳燁擦完臉,將棉布手帕仔細疊好放在架子上,摸着自己的臉,讚歎道:“真正的上等純棉製造,沒有一點化學品,雖然工藝有些粗糙,可是手感實在是太好了。”
陳燁嘿嘿笑着來到書案前,瞧着書案上的紙筆墨硯,臉上越發有了幾絲劉姥姥初進大觀園的表情。
好半天,陳燁才長吁了一口氣,將心裡萌生的劉姥姥情結碾成了碎末,恢復了平靜。雙眼又習慣性的微眯起來,望着滿是經史子集的書架。
終於成功進入葉家老藥行了,接下來就是想辦法能夠進入藥行,慢慢和那幾位藥師攀上交情,將他們的心從葉仁宣身上一點一點挪到我的身上。當然這是個潤物細無聲的功夫活,急不得。
還有藥櫃陳永年,看得出來葉仁宣對他非常信任,他對葉仁宣也很忠心,從剛纔葉仁宣與他的交談中能聽出來,葉仁宣這些年已將藥行經營大權交給他打理了。這種既懂藥行經營管理又對東家忠心的出色人才,要想盡一切辦法將他拉過來,爲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