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君在路上便給張石打了電話,等他帶着朱天九來到了腫瘤醫院的時候,張石已經等在了netbsp;朱天九雖然有一百個不情願,但他始終礙着朱小君爲他的領的身份,不敢過分違拗,只得捏着鼻子躺到了netbsp;有熟人就是好辦事,沒多長時間片子便出來了,張石那在了手上仔細地端詳,越看臉色越不對勁。
“是胰腺癌啊……”朱小君此刻跟在張石身旁也仔細地看着那幾張netbsp;張石卻搖了搖頭:“跟胰腺癌很像,但很可能不是胰腺癌!”
朱小君驚中帶喜:“你的意思是說這是個良性腫瘤?”
張石又一次搖了搖頭:“良性倒不是,我從醫這麼些年,還沒見到過胰腺良性腫瘤的病例。”
朱小君困惑了,指着ct片中那塊可疑病竈道:“你說不是胰腺癌,又說沒見過胰腺良性腫瘤,那你說,這兒一坨是個什麼東西?”
張石放下了手中的ct片,笑了笑:“我來考你一個醫學知識,什麼叫癌症?”
朱小君愣了下:“就是惡性腫瘤唄!”
張石又問道:“那麼爲什麼有的惡性腫瘤稱爲癌症,有的惡性腫瘤卻要被稱爲瘤,比如淋巴瘤,骨肉瘤,你就不能說成是淋巴癌,骨肉癌,不然的話,會被同行笑掉大牙的。”
朱小君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呢!”
張石道:“你看,你這才畢業多久啊,就把五年大學學到的知識全都還給了老師。兄弟,你記住了,只有起源於上皮組織的器官所生的惡性病變,纔會被稱作癌,而起源於其他組織的器官上生了惡性腫瘤的話,就只能叫做瘤。”
朱小君疑惑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胰腺可是起源於上皮細胞組織的,人體的各種臟器,除了心臟之外,不都是起源於上皮細胞組織麼?”
張石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胰腺確實是起源於上皮組織,所以胰腺上生的惡性腫瘤纔會被叫做胰腺癌,但是,胰腺中就不含有別的組織結構了麼?”
朱小君徹底懵圈了,這是組織胚胎學的知識,可組織胚胎學是大一的課程,到現在已經整整五年過去了,誰還能記得那麼清楚呢?好在張石並不想顯擺他的理論知識,沒等朱小君搭話便自己給出了答案:“胰島細胞分爲兩類,一類是外分泌細胞,另一類是內分泌細胞……”
朱小君聽得就像是在聽天書一樣,他忍不住打斷了張石:“哥啊,你就別給兄弟上課了,兄弟坦白,當年讀書考試的時候,兄弟都是靠作弊才矇混過關的。”
張石笑了笑:“那我就換個你愛聽的吧,知道喬布斯麼?”
“喬布斯?美帝的那位種蘋果的喬老爺?”
張石點了點頭:“喬布斯死在什麼病上面?”
“胰腺癌呀?這誰不知道?”
張石卻搖了搖頭,又拿起了剛纔放在桌面上的那張ct片,晃了兩下:“喬布斯得的並不是胰腺癌,他得的那種病叫胰島細胞神經內分泌腫瘤,從ct徵象上看,你帶來的這個病人,很可能跟喬布斯是一種病變。”
“胰島細胞……什麼瘤?你再說一遍……”
“胰島細胞神經內分泌腫瘤,跟我們常說的胰腺癌完全是兩碼事,胰腺癌號稱是癌王,惡性程度極高,一般病人一經現便是晚期,平均存活期不過九個月。但這種神經內分泌腫瘤就不一樣了,它的惡性程度不怎麼高,進程非常緩慢,即便不做任何治療,存活期也可以達到三年五年的。所以喬布斯活了八年並不算很長。”張石說話的時候,臉上透露着一絲不屑的神情。
“這些都是你從ct片中看出來的麼?”朱小君也拿起了桌上的ct片,重新端詳起來:“可我怎麼就看不出跟胰腺癌有什麼區別呢?”
張石湊了過來,指着ct片中的病變部位,解釋道:“你看這兒,胰腺癌多於胰頭或胰尾,ct徵象上是一個邊緣不清楚的高密度影像,但你看這個病人的病竈,它的邊緣是不是少了普通癌症纔有的毛刺邊緣的徵象呢?還有,普通胰腺癌的病竈在ct中的影像表現還是比較均勻,可是這個呢?不光是散在多,而且還疙疙瘩瘩的很不均勻。”
放下了ct片,張石接着說道:“喬布斯死的時候,我對他的病程進展就充滿了好奇,我始終不相信美國那邊的醫療水平能達到那麼高的一個境界,於是便通過佟律新找了喬布斯的一些資料,這才現喬布斯得的並不是咱們所說的胰腺癌。之後,我花了不少的時間來研究這個胰腺細胞神經內分泌腫瘤,臨牀上雖然對這類疾病的報道非常少,但總還有幾篇。還有啊,你的那個病人說現的時候是半年前,一般情況下,胰腺癌被現半年,那人就已經不成樣子了,可是那個病人的情況卻非常好,這說明什麼?”
朱小君回道:“那什麼,他是習武出身,底子好!”
張石瞥了眼朱小君,哼了聲:“習五?就算他習六習七,在胰腺癌面前也是白搭。”
朱小君笑開了:“算你狠,我不跟你扯了,說吧,這種病該怎麼治療?”
張石卻聳了聳肩:“除了切還是切,可這個病人的手術機會……”
張石沒把話說完,但朱小君已經全然明白了。
胰腺部分切除這種手術聽上去挺簡單的,但實際上卻是普外科領域中最爲困難的手術之一,其難度不亞於肝移植,馬宗泰在科裡的學術討論會上曾經講過這個名叫hipp1e的手術方式,據他說,他幹了一輩子的外科醫生,最怕的就是這種手術。
“孟老爺子那邊能不能做的下來?”朱小君雖然明白朱天九的病程已經失去了手術機會,但仍舊不死心。
張石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在外科領域,我張石就是個井底之蛙,看得到天,但看不到天有多大。”
朱小君聽懂了張石話語中的弦外之音,那意思是說別說孟老爺子了,就算把當年的濟公活佛請過來,這一刀下去能不能成功都很難說。放開了手術的念頭,朱小君又問道:“那放化療呢?有沒有效果?”
張石苦笑道:“你若是真相信我的話,那就什麼也不做,你那個病人我看了,心理非常強大,我估計心理暗示對他也是鳥用沒有……小君,別徒勞了,聽天由命吧!”
朱小君雖然在上學的時候沒用心讀過書,但是在臨牀的大半年時間中卻是下了苦功夫的,他知道,對惡性腫瘤這種病,如果施以了不恰當的治療方式,那隻能是等於歡送病人提前上路。
可是,朱天九對他是如此的重要,他又怎能忍心眼睜睜看着朱天九被癌魔一點點蠶食掉生命。
“那中藥呢?中醫藥是不是能緩解一下他的病程呢?”
張石皺緊了眉頭:“我不懷疑祖國醫學在歷史上曾經有過的輝煌,但祖國醫學走到了今天卻是如此的凋零,莫說在惡性腫瘤治療上的研究進展了,就是老祖宗留下來的那點精髓,我看也恐怕已經被我們這代人給葬送的差不多了!”
朱小君一時間沒能弄明白張石所言的根據:“怎麼講?”
張石嘆了口氣:“祖國醫學也好,西方醫學也罷,雖然都屬於科學的一個組成部分,但二者之間卻有着完全的不同。祖國醫學在理論上比較玄幻,什麼奇經八脈五臟六腑,什麼陰陽調和冷熱平衡,這些理論的存在只能依靠着想象,而無法活生生的呈現在人們的眼前,你解剖個屍體,把奇經八脈給我找出來看看?”
朱小君笑道:“那確實!這玩意你說沒有,它卻的的確確存在着,你要說它有吧,你又看不到摸不着。”
張石點了點頭:“祖國醫學更多的是一種經驗傳承,那是要正兒八經的拜師學藝,一對一手把手地教授,可咱們現在呢?直接開辦中醫學院,一批一批地培養,那能培養出好的中醫師麼?”
朱小君附和道:“可不是嘛!你看現在的中醫院,跟搞西醫的醫院,又有多大的區別,除了它的中醫科的規模大一些而已。”
張石笑了笑:“我這麼說可不是在詆譭咱們的祖國醫學,我只是想告訴你,現在你能在市面上找的到的中醫,基本上都是個幌子,能把頭疼腦熱的看好就不錯了,若是再能治點疑難雜症的,那就已經是絕好的中醫了,至於腫瘤……”張石說着,面容很苦楚地搖了搖頭:“說能治療腫瘤的中醫,一定是個江湖騙子!”
朱小君立馬想到了朱大梁,可不是嘛,朱大梁同志一項標榜他有個祖傳秘方,可以很好的治療腫瘤,別人不知道,朱小君還能不知道嗎?那不存粹就是在忽悠騙錢麼!
“做做全身熱療吧!小君,我能想到的適合他的治療手段,也只有全身熱療了!”張石最後拍了拍朱小君的肩,給朱小君留下了一絲飄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