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雨總是淅淅瀝瀝,悽風冷雨中伴隨着一片片殘葉墜落,盡顯凋零肅殺之意。
朱小君擁着黃鶯剛走出了世紀名都,便被迎面撲來的一股寒氣激了一個冷戰,身旁的黃鶯更是止不住的打起了哆嗦。
北方的城市就是這樣,寒流襲來,一夜之間,氣溫可以下降十多度。
好在世紀名都畢竟是彭州市最高檔次的一家酒店,每時每刻都會有出租車守在酒店門口等候客人。
朱小君牽着黃鶯,捲縮着身子,坐進了第一輛車子。
出房間的時候,朱小君說是要帶着黃鶯去逛商場,要給黃鶯置辦點上檔次的衣服飾什麼的,黃鶯當時不樂意,說實在不願意花朱小君的錢。朱小君好說歹說,半央求半逼迫,這才讓黃鶯點了頭。
可下了樓出了門,被冷風一吹,朱小君突然有了一絲後悔。
可不是後悔要花錢破費,別說現在花個一兩萬塊錢對他來說都是毛毛雨,就算是一年前的他,爲了自己喜歡的人而花錢,朱小君也不會皺下眉頭。摳門,那只是不願意浪費而已。
可是,彭州就那麼點大,這要是逛商場一旦碰見了熟人……
活該是朱小君的命好,這後悔情緒剛一產生,便來了電話。
電話是宮琳打來的,電話中,宮琳顯得很焦急。
“小君啊,你現在在哪兒呢?”
“彭州啊!回家看看老爹老媽……你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宮琳長出了口氣:“你在彭州就好,省了很多麻煩了!小君啊,我現在正往彭州來呢,華海醫院出事情了!”
“出事情?”朱小君飛地思考了一下,上次爲了把宮琳留在彭州,他略施手腕,讓胡恩球他老爸把華海醫院辦了一把,到現在那位可憐的方院長還被關在裡面呢!“莫非是老方又把誰咬了一口?”
“不是啦,是出了件醫療糾紛……”
朱小君頓時放鬆了下來,笑道:“醫療糾紛有什麼好緊張的?開門行醫,哪有滿意率百分百的醫院啊?這社會,哪家醫院沒有過醫療糾紛啊!”
“可這一次不一樣,小君,患者家屬把我們醫院的呼吸腫瘤科給砸了,還把皮醫生給扣押了,說是要給患者陪葬。”
“靠!憑什麼呀!”朱小君非但沒有緊張,反而更加放鬆了:“宮琳,這事你彆着急上火,你再怎麼着急上火也解決不了問題,這邊有我呢,我這就趕去華海醫院。”
宮琳明顯地鬆了口氣:“嗯,我們幾個已經在路上了,大概兩個小時就能趕到……小君,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放下了宮琳的電話,朱小君從包裡拿出了一張信用卡,拍到了黃鶯的手上。
“透支額度是三萬,密碼你身份證的後六位,我不能陪着你了,你今天的任務就是刷爆這張卡,任務完不成,晚上不要回來見我。”
黃鶯咬了咬嘴脣,忍住了沒說話,乖乖地收起了那張信用卡。
出租車快要到達彭州最大的商場的時候,黃鶯突然問了一句:“朱大哥,你怎麼知道我身份證號碼的?”
朱小君笑着颳了下黃鶯的鼻子:“小樣,當初找你買房子的時候,你不是在合同上也填寫了自己的身份證號碼了麼?”
黃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偷笑。剛好這時車子停在了商場門口,黃鶯咯咯咯笑着下了車,還衝着朱小君扮了個鬼臉。
朱小君連忙搖下車窗,追着黃鶯叮囑了一句:“晚上等我電話,要是等不來,你就直接回酒店,吃飯幹啥的,直接刷房卡。”
把黃鶯安排妥當了,朱小君就着剛纔那輛車,調了個頭,來到了華海醫院。
此刻的華海醫院已經混亂的像個菜市場了。
朱小君並沒有着急趕去漩渦中心,而是隨便紮了個人堆,且聽一聽衆人的八卦都是在如何議論這件事。
在跟宮琳通電話的時候,朱小君便想過順便了解一下事件的基本情況,但轉念一想,即便宮琳能做到最大限度地客觀描述,但難保底下人在向她彙報的時候就不夾雜了主觀情緒。角度立場不同,對事情的理解看法也就不同,落到了對事件的描述上,自然就會有很大的出入。
而那些圍觀看熱鬧的人們就不一樣了,他們中有的是站在患者角度抱着仇恨醫院的,有的是站在醫院角度反感那些醫療鬧事的,更有的是老子沒立場,老子就是打醬油看熱鬧的。
那麼,這些人口中的八卦就會有千差萬別,若是想了解事情的真相,那麼不妨把這些八卦新聞的共同點找出來,贊成者和反對者都認同的點,想必其真實性一定不會低了。
等了解充分了之後,再去聽聽當事雙方的描述,那麼,距離真相也就很近了。
這個技巧是p&g的培訓師章航在做客戶分析技巧時講到的,朱小君此刻靈活應用到了危機處理上,你還別說,效果真不賴。
不過半個來小時,朱小君便弄清楚了此次事件的一個大概。
患者是一個年近古稀的男性老人,二十年前就罹患了老慢支肺氣腫等肺部慢性病,因爲就住在華海醫院的附近,所以,當華海醫院開業後,這老頭變成了華海醫院的一名老病人。
昨晚上大概十點多,老頭在家裡突然生了呼吸不暢、憋氣等症狀,硬撐着給孩子們打了電話,等孩子們趕到的時候,老頭已經快不行了。
等到孩子們七手八腳把老頭弄到了華海醫院的呼吸腫瘤科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了。當晚值夜班的皮醫生已經進了值班室休息去了。
夜班護士見來了急診病人,第一反應是去值班室叫皮醫生,皮醫生出來後,檢查一下病人情況,然後攤了攤雙手,告訴了老頭的家人,老頭已經不行了。
老頭的那幾個家人當時要求皮醫生搶救老頭,於是,又因爲值不值得搶救,先交還是後交搶救費的問題,雙方生了一些扯皮。
後來,雖然皮醫生屈從於病人家屬,象徵性地做了下搶救流程,但這顆仇恨的種子,已然種在了病人家屬的心中。
今天一早,不到七點鐘,一大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涌進了華海醫院的呼吸腫瘤科,噼裡啪啦把護士站和醫生辦公室給砸了一通之後,還把皮醫生揪了出來,當着全科病人的面,把皮醫生羞辱痛扁了一頓,之後,又把皮醫生堵在了醫生辦公室,揚言要求醫院當家人出來跟他們對話,如果不能滿足他們的要求,那就等着給皮醫生收屍。
朱小君聽到這兒,忍不住笑開了,說來說去,全都是一個錢給鬧的。
“那他們想要多少錢啊?”朱小君裝成了看熱鬧的,插嘴問了一句。
一位大媽伸出了兩根手指,很是神秘地答道:“兩百萬哦!”
朱小君笑了笑:“才兩百萬啊,不多……”
大媽撇了下嘴:“還不多啊!要是醫院真賠了那麼多,我都想死的那個是我。”
旁邊一位戴眼鏡的男子噴道:“依我看,剛纔這小哥說得對,就該狠狠地殺一把這家醫院,這些白狼……心黑的很啊!”
另一位老漢附和道:“那可不是嘛!就說那個被扣起來的醫生,也太不負責任了不是?哦,人家沒交錢就不搶救了?這要是換了他自己家的人,還有這回事麼?”
有起鬨的調侃道:“那說不準,現在巴不得自個老爹趕緊歸西的人多了去了!”
朱小君趁空檔又問了一句:“那醫院就沒報警麼?”
方纔的那位大媽道:“警察早就來了,不過啊,就是隻看熱鬧不說話,呵呵,人家也犯不上得罪那些病人家屬啊!”
朱小君聽了,笑笑沒說話,轉臉離開了。
現在,他需要再聽聽醫院官方對這件事的看法。
因爲宮琳打過招呼的緣故,所以朱小君受到了華海醫院醫務處王處長的熱情接待。
從王處長嘴巴里說出來的事情經過,跟朱小君瞭解到的相差不多,只是在當晚和病人家屬之間的矛盾上,王處長的說法略有不同,他的說法中,皮醫生和值班護士並沒有要求病人家屬先去繳納費用,而是說病人因爲呼吸停止過久,已經沒有了搶救機會,再做搶救,都是白花錢。
朱小君又問了王處長現在警方的態度是什麼。
王處長頗爲憤慨地對朱小君抱怨道:“警方?他們那些人,看熱鬧都嫌累,還會怎麼幫咱們?”
朱小君皺了下眉頭:“可是,鬧事的那幫人扣押了皮醫生,限制了皮醫生的人身自由,這已經上升到了刑事案件了呀!”
王處長原以爲宮琳介紹來的這位朱小君先生是哪方神聖哩,可一見面才知道,朱小君原來不過也是個從事醫療行業的人物,這期望值頓時打了個半價,這會子又聽到了朱小君這般教條主義的說辭,剩下的那點期望值也沒了。
只是礙着宮琳的面子,王處長依舊對朱小君保持了客氣的態度。
“警方說,要我們先跟患者家屬對話,把醫療糾紛解決了,然後再追究刑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