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陽肩部的傷口已經被120急救人員做了些簡單處理,槍傷本來就不是污染傷,不需要大範圍清創,原則上若是沒有重要結構的傷害,簡單清創包紮就可以了。
所以處理完畢後慕陽拒絕了去醫院緊急處理,可120的急救醫生護士則很固執的留在了慕陽的身邊沒走。這種槍傷在天朝算是少見事物了,這種大案要案一定會引來媒體以及官方的高度關注,一旦有哪位官老爺跟媒體說他們不夠盡職盡責,這麻煩可就大了。
醫院這種單位,是天朝最畸形的事業編制單位,也算是天朝體制內最無實權最苦逼,也最容易被人攻擊的“政府機構”了。
就像他們這些急診醫生,各種離奇經歷見得太多,被打罵甚至被追殺的也有,所以他們每天的工作中都小心謹慎的處理、平衡着各種關係,儘量不讓病人誤會也不讓社會輿論誤解,更不能讓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們挑出什麼刺。
慕陽看了一眼這位武警,面色還算和善,語氣也算和藹,輕輕笑了笑,說:“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沒什麼可介紹的,今天是我們接收這家企業的第一天,正在進行接收儀式,突然人羣中就有槍響了!”
“嗯嗯……那你看到開槍的是誰了嗎?或者說兇犯的外貌特徵,以及逃跑的方向,你可以提供下嗎?”武警仍然很和善的問道。
旁邊的娜扎聽到問及兇犯的長相,張嘴便要說一番,慕陽慌忙給她個眼色,不讓她說話。“當時場面太混亂,沒看到兇犯長什麼樣子,至於他逃跑的方向,我中槍後就倒下了,也沒看到!”
既然郝建已經被娜扎解決,這些武警的到來已經是徒勞了。慕陽不想讓人猜度他跟郝建之間的恩怨情仇,所以他不想讓人有一點他跟郝建本來就認識的察覺。
“哦,這樣啊……”武警略帶失望的說着,轉回身去,跟他的兵們命令道:“第一小隊這邊,第二小隊這邊,第三小隊……全面展開,地毯式搜索……兇犯手中有槍,注意安全!”
武警身後的兵們迅速按要求展開隊形,小心地向廠區內搜索而去,而這位武警重新打量了慕陽一番後,也從慕陽身邊離開,重新回到指手畫腳的王省長身邊。
沒多大會兒,馬洪昇從王省長身邊超慕陽這裡走過來,欠着腰小跑着,活像是一個被摘了卵子的太監,“慕總,您的傷不要緊吧,王省長讓我過來問候您一聲,實在不行就不要堅持,還是去醫院看看的好!”
馬洪昇腫脹的臉盤子上堆出滿臉的笑容,很是扎眼,讓人噁心。
“沒啥,你替我謝謝王省長的關心,就說我沒傷到關鍵位置,沒啥大礙!”慕陽有些不忍的再看馬洪昇的奴才相,略顯厭惡的答覆道。
尼瑪,這架子還真是不小,兩人間隔的距離也就不過百米,甚至互相高聲說句話都聽得見,竟然指示個奴才過來,給我問候!
擦!真是令人鬱悶啊,這馬洪昇剛纔在逃跑的時候,爲了掩護他快一點跑出來,都被人揍成豬頭了。這副慘象都快要見不得人了,還要指使他來給傳遞問候。
更奇葩的是,這位馬洪昇馬處長,做下這般效忠主子的真情告白,爲主子的安慰不怕被萬人唾棄,還被人打了滿頭滿臉的傷,竟然仍然這麼盡職盡責,沒有一絲居功自傲的情緒!
這一對“親密無間”的組合,看在慕陽眼裡卻是怪異異常,讓他不由得想起幾千年之前那位農民起義將領喊過的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若是讓這位古人看到慕陽眼前的場景,恐怕他只有感嘆:“王侯將相寧有種焉!”
再反觀奴顏婢膝、點頭哈腰、一臉盤子傷痕仍舊腆着臉的馬洪昇,只能說一聲:“狗奴才,你他媽天生一副奴才相、漢奸料!”
“報告!”
前去搜索持槍兇犯的武警有人小步跑了回來,跑到剛纔過來跟慕陽搭訕的那位武警面前,一個立正敬禮,身板挺的筆直,“第一小隊發現疑犯!”
全場的人羣立刻安靜下來,心情也輕鬆了不少,他們都不想錯過這個瞭解疑犯情況的時刻。
“請求其他小隊過去支援,注意安全!一舉拿下!”站在王省長身邊的那位武警,輕輕握了握拳頭,很興奮的命令道。
“可是……”小武警戰士稍一猶豫,全場人的心情立刻又緊張起來,“疑犯好像已經死了!”
“什麼?”所有人都在懷疑自己聽錯了,剛纔還活蹦亂跳的兇犯這麼說死就死了呢?已經被當場擊斃了?可剛纔也沒聽見有槍聲啊,難道是畏罪自殺?
這位武警的長官皺了皺眉頭,手一揮,跟在小戰士的身後向發現疑犯的地方走去,走到慕陽的身邊,又揮了揮手,急診醫生很明白的也跟了過去。慕陽娜扎與米若薇也緊隨其後。
發現郝建的地點在廠區角落的一個庫房裡,他姿勢怪異的蜷縮在那裡,表情猙獰,面色發青,眼球突出,雙手緊緊的握作拳頭狀,臉頰上佈滿了一道道的血痕。
周圍堆放的貨物已經被他蹬踏的一團糟,甚至左腳的鞋後跟都已經被他蹬的開膠裂開。而本應該在他手裡的那把手槍卻在離他約十幾米的庫房門口方向。
米若薇看到這麼恐怖的死狀,嚇得嚮慕陽身後躲了躲,但仍舊緊緊的拉着慕陽的胳膊。從郝建這麼慘烈的死狀慕陽不難看出,他在臨死前的那短暫的時間裡,一定是經受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他悄悄的朝娜扎看了一眼,娜扎的嘴角上翹,臉上竟然掛着淡淡的笑意,彷彿在欣賞着自己雕琢的一件很滿意的工藝品。
若是在不瞭解的人看來,娜扎現在的表現一定會被視爲冷血,無情。即便是個人渣也總算是條生命,她怎麼能這麼隨意的就讓一條生命終結呢?
可慕陽卻不這麼認爲,人渣可以教育,不可教的就不應該稱其爲人渣了,應該讓其徹底的變成一個渣!愛憎分明、嫉惡如仇是娜扎鮮明的個性特點,同樣也是慕陽一直以來最嚮往的行事原則!
“秦隊長,人已經死了!”醫生小心的靠過去,認真檢查了一番。
其實不用檢查到場的人都看得出來這人早已經死了,正常人的眼睛若是能突出來這麼高,還不成怪物了,還有這皮膚的顏色,明眼人一看就是非正常死亡。
“嗯嗯……”秦隊長圍着屍體來回踱了幾步,回過頭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身後的慕陽三個人,突然說道:“交給當地警方處理,收隊!”
說罷,所有的武警戰士迅速立正站好,邁着整齊的步伐遠去。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一旦落入天朝官老爺手裡,不是一個小小不然的小事被大肆報道,邀功請賞,就是一個天大的事件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郝建作爲一個落魄了的官二代,又有持槍傷人的事實擺在眼前,再加上被追查陳年舊賬翻騰出來的那些惡劣事蹟。他的神秘死亡自然最符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操作規程。
接下來的幾天慕陽與米若薇一邊啓動着松鶴藥廠的清查清算再生產,郝建的死因便被貌似合理的公佈出來:郝建由於不甘心家族企業的沒落,不接受破產被重組的現實,仇視併購方企業領導,從黑市購得槍支,司機刺殺報復,結果事情敗露,自知難道恢恢法網,服毒自殺。
慕陽對這個結果嘿嘿一笑置之,不管郝建是怎麼死的,他在這件事上只關心結果。死便死了,如何死的無所謂。
現在讓慕陽不爽的是這王省長最近好像盯上了他,每每邀約談話吃飯,簡直熱情的過火,讓他不勝其煩。開始的時候,慕陽還沒咂摸出是咋回事,直到後來米若薇跟他說了些前鬆銘藥業賬目上發現的那些漏洞以後,他纔開始有些明白了。
本來他還想讓馬翔南告訴他爲什麼東華實業非得要跟他爭奪這家破產的,又跟他們的主業毫不相關的企業,現在看來一切都已經徹底明瞭,分明就是官商勾結,意欲掩蓋真相!
“你是說這些賬目中的貓膩跟他有關係?”慕陽問米若薇道。
米若薇神秘的一笑,“我可沒這麼說,是你說的,你先說說你爲什麼這麼想?”
“他一個省長,我們併購的工作明明已經結束了,他爲什麼對我這麼熱情?你不覺得不正常嗎?我們又非親非故的?”慕陽若有所思的說道。
“就算是有貓膩,我們又能怎麼做呢?我們的併購已經結束了!”米若薇撇了撇嘴,很無所謂的說道。
“嘿嘿……”慕陽突然一聲冷笑,隱隱透出一絲奸詐的感覺,“你說呢?小爺我可最喜歡劫富濟貧了呢……哈哈,明天我要去跟這位省長大人談談心咯……”
這種事慕陽只要說過了自然會做到,第二天他接受王省長的邀請,跟他見了一次面,見面的地點選擇省城城郊一處商務會所。
見面之初,王省長無非也就是說些褒獎之詞,誇讚慕陽年輕有爲,這次併購解了省裡的燃眉之急等等,慕陽只是呵呵笑着,無意與他打官腔。
“王省長,這鬆銘藥業我們接下了,可我們的原材料基地卻遇見了些麻煩,再加上現在資金方面又有些緊張,投入生產的事情恐怕要晚一些了,你知道這鬆銘藥業可是有上千口子人在等米下鍋呢,你看這省裡能不能給些資金方面的支持?”
等王省長把他肚子裡所有華麗的辭藻都在慕陽身上按了一遍,慕陽終於找到機會說話,可這話一出口,王省長滿臉的笑意便徹底凍結成了一坨冰花。
“這個……我們之前的協議合同裡邊好像沒有這一條的吧。”王省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