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親們都覺得,慕若芸是被王宏達害死的,慕若芸在路上走神也是因爲王宏達的不忠不義。所有人都把這場慘劇的責任推到了王宏達的身上。
慕若芸就這麼走了,留下她嗷嗷待哺的孩子,小慕陽。起初也有人打算將慕陽送給王宏達來撫養,畢竟王宏達是慕陽的親生父親。但後來有人覺得王宏達若是再次新婚,慕陽一定會飽受後母的虐待,王宏達的人品確實讓鄉親們放心不下。
如此一來,鄉親們便跟王宏達說,慕若芸與孩子一起遭遇車禍死了,本想着等王宏達回來,只要將慕陽找個不相干的人先帶幾天就好了,藏都不用藏,反正王宏達根本連慕陽的樣子都不熟悉。
可沒想到,王宏達接到這個消息以後,竟然都沒有回來看一眼,他曾經的妻兒,鄉親們是徹底的寒心了。在他們眼裡王宏達就是再世的陳世美,該遭千人唾棄萬人咒罵。
由於田立山很多年前就是慕若芸的追求者,直到慕若芸離去,全村最悲痛的也是他田立山。在他的一再要求下,小小的慕陽便交給了田立山撫養。
所以,十幾年來,從來都懶得提起他,也從來沒人願意聽到他的任何一點消息。直到馬洪昇昨天找到這裡來。
田立山作爲鄉村醫生,雖然其貌不揚,但畢竟是有一手治病救人的手藝。在農村,鄉村醫生有時候比村長書記都有人緣,按理說,在慕若芸離去後,田立山是完全可以找一門好的親事的。
但他爲了將慕陽撫養成人,田立山終生未娶,含辛茹苦,將慕陽視如己出,就連他那腿,也是因爲一次爲了上山爲慕陽踩草藥而摔傷,才留下了終生的殘疾。
王宏達也是看慕陽的基本資料的時候,才知道慕陽竟然就是他終生都不能忘記的那個女人的同村。在他的印象中,柳樹頭村根本沒有太多這個姓氏的人,可慕陽既然跟慕若芸同一個姓氏就說明,兩人之間一定有很親近的血緣關係。
可剛一調查,結果就讓他嚇了一跳,這個慕陽竟然極有可能是他的孩子?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對慕陽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這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斷。
由於種種原因造成當年的慘劇,這些年來每每想起,當年的這段往事都已經成了烙在他心尖的傷疤,良心的不安經常徹夜徹夜的折磨着他,甚至就連後來他的妻子沒能給他生育一兒半女,他也默默的認定這是上天的報應!
慕陽的出現,讓他心頭籠罩了多年的陰霾終於看到了一絲陽光,王宏達覺得這是上天給了他贖罪的機會。所以他第一時間便派他的心腹,馬洪昇趕到那個曾經的山區村落,進一步調查印證他的判斷。
結果終於出來了,王宏達不知道要怎麼跟慕陽溝通才好,他還是希望通過田立山先委婉的告訴慕陽真相。可田立山的心一遍遍的糾結着,快二十年來,雖然那股仇恨已經一點點淡化,但每當被提起來,總還讓田立山感覺到內心一陣陣的刺痛。
王宏達雖然知道鄉親們對他的仇恨,但他更願意相信鄉親們的淳樸與善良,會樂於看到他們父子的團聚。
慕陽徹底弄明白事情的真相以後,也有些傻了。他沒想到一直被自己厭惡着的省委高官竟然就是他的生身父親!
王宏達不是個好官!他也不是個合格的父親!慕陽不想被這遲來的親情影響他的判斷,他一遍遍的唸叨着對王宏達的不認可,但最終他的內心還是隱約有個聲音在弱弱的提醒這他。
他是你的父親,他畢竟是你的父親,你不可否認的生理學上的父親!
慕陽的心智有些亂了,亂的想不清楚任何問題,甚至沒辦法把任何問題清晰的捋一遍,眼前的從前的,徹底混亂。
“米總!”慕陽糾結的掏出手機,打通米若薇的電話,“麻煩你將松鶴藥廠所有從前賬目的調查結果封存,停止繼續深入調查!”
“爲什麼?”電話中傳來米若薇不敢相信的口吻,這可不是他所認識的慕陽能做出來的,難道他妥協了?向權貴妥協?對歪風邪氣的讓步?
這哪裡是慕陽的作風?他怎麼了?
“先不要問這麼多了,我回來會跟你說的!”米若薇從慕陽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頹廢,一絲無奈。
“什麼?你說王宏達是你親生父親?”慕陽剛回來就跟米若薇交代了剛瞭解到的自己的身世。米若薇一下子也沒反應過來的樣子,對慕陽的身世大吃一驚。
但事實就是事實,慕陽再次跟米若薇鄭重地點了點頭,米若薇才從驚訝中醒了過來。
“你……你將那些賬目封存就是爲了這個?你要徇私舞弊?”米若薇試探着小聲問道。
米若薇感覺自己這麼表達有質疑慕陽的人品與原則的嫌疑,她怕慕陽會對她的描述反感,一說完她就小心的盯着慕陽的表情變化。
“我也不知道,”慕陽低沉的回答,“不管怎麼樣,他終究是我的父親,恐怕我是要給他一次機會了,但這機會絕不是替他遮掩罪證這麼簡單,我覺得,他應該會主動找我的,或許我可以讓他將從前的錯誤徹底修改彌補掉,所以……”
米若薇輕輕點了點頭,作爲一個兒子,慕陽能做到這樣,與公與私都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米若薇不想再多說什麼,再說多了只能是給他增加壓力與困惑。
慕陽的主意打定,倒是沒再過多的糾結於這件事,而是迅速的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之中去。
研究所的事情已經有了些進展,慕陽的第二個專利薔薇再生丹已經試驗成功,通過董國勝的幫助,很快拿到了專利號。
這個專利的具體方藥組成是慕陽做的,這是慕陽對先後數次給腦血管後遺症患者用藥的一次總結,通過一番調整,使藥方對各種類型後遺症的適應性進一步加強,他相信,這個專利一定也會有很好的推廣意義。
而藥物的最終配比研製成型則由姜楠主任與她的研究生來完成。成品藥物一出來,立刻就在醫大附院展開了臨牀試驗,大概掌握了肯定的效果後,又在衛生部的協調下在幾個大型醫院開始進行臨牀試驗。
野村的艾滋病項目資料的整理也已經基本進入尾聲,野村果然是傳統醫學治療艾滋病研究的國際級高手。傳統醫學也就這麼幾個國家在用,在做最前沿研究的人也就這麼多,而野村也正好就是這些人中的佼佼者。
所以他不僅將資料的整理與分類很快完成,同時也將這個課題的主要難點跟瓶頸分析的頭頭是道,準備了一大把的資料就等着慕陽查看。
“正氣存內邪不可幹”傳統醫學注重人是一個整體,更注意誘導人體的自我修復能力,提高人體整體免疫力以及抗病能力。而西醫對人體整體抗病能力的提高目前爲止卻是無能爲力的。
艾滋病,作爲一種損害人體免疫能力的疾病,傳統醫學治療無疑是更具有針對性,更容易找到突破口的。
慕陽花了一個上午的功夫,將野村提供的所有資料研究了一遍,驚訝的發現,這項貌似不太容易完成的任務,竟然僅已只離成功一步之遙,這大大提高了慕陽抓緊科研節奏的信心。
如果這項科研一旦成功,起成果無疑會引起世人的高度關注,這將是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重大發現,將是新世紀最偉大的醫學創舉。作爲這一科研項目的直接帶頭人,野村的存在讓慕陽有些糾結。
他是很不希望這麼偉大的成就讓島國人分去一杯羹的。而野村作爲這一方面研究的資深專家,他在這裡的作用也不可小覷,這時候將他排斥出去顯然不太合適。而且,卸磨殺驢的卑鄙手段慕陽也做不出來。
最後權衡再三,慕陽只能正式接受了野村這個徒弟。作爲徒弟,野村從本質上講跟慕陽之間的關係,就像是姜楠教授跟她帶的研究生之間的關係,無論他出了什麼成績,都是在老師的指點之下,主要功勞當然是老師的。
這倒不是因爲慕陽多麼好面子,多麼喜歡爭功,這個項目一旦成功,這將是天朝的榮耀,是天朝傳統醫學推向世界的最佳機會,自然不容慕陽有任何的鬆懈。
慕陽從碼頭鎮回來的兩天後,王宏達那邊終於有了動靜。
王省長沒有選擇讓慕陽前去省城接受召見,而是親自秘密趕到了海城約見慕陽。在他的安排下,他與慕陽的秘密會面選擇在了米若薇的獨棟別墅裡。
作爲一個省級領導,一個父親,這可見他的誠心。
這次會面是一對失散多年的父子的第一次正式見面,代表的是一個被拋棄多年的孩子再一次受到親生父親的接納,也代表了一個父親對多年前犯下過錯的懺悔。
王宏達的心情充滿興奮、激動、還有對會面結果的擔心,而慕陽的心情無疑也是複雜的,糾結的。
“孩子,你……這些年來,你受苦了!”剛一見面,王宏達眼神灼灼的盯着慕陽,滿漢淚光的雙眼中滿是真誠的懺悔。
“王省長,你言重了,或許在你眼裡,家鄉那個小山村代表着苦難,但在我的眼裡,父老鄉親是我最大的動力,他們的關懷與認可是我最主要的幸福源泉。你不必對我這些年的生活有任何的愧疚,我們的人生觀不同,正如你的幸福不是我的幸福一樣!”慕陽深藏着自己糾結於複雜的心態,努力一平和的心態說道。
“那……那就好,那就好!”王宏達訕訕一笑,慕陽的話好像讓他輕鬆了些,愧疚的心情也悄悄平復了很多,“當年的事情,估計你也有一些瞭解了,但或許你瞭解到的僅僅是鄉親們看到的,我當時也有許多的難處,我……”